赵全面色带着尴尬，“南老弟，汝能掐会算啊？知道吾此时此刻会来此，掐算得分毫不差啊？”

“吾是以常理推测出的啊，算对了赵大哥会来，算错了时间啊。”

赵全一愣，“没有算错时间，准得很！吾不是刚好来了吗？”

“不是啊，吾辈已经等待赵大哥二天了啊，这种毕恭毕敬的姿势让吾腰酸、胳膊痛了二天啊。赵大哥可是姗姗来迟啊。”

赵全又是一愣，他随即打起哈哈，“哈哈！大哥吾是大汗的一等参议官，赞襄军政事务。忙啊！一天到晚焦头烂额，那似老弟虽然也是参议官，只是赞襄军务，目前军务方面大汗尚无咨询老弟处，所以然，那及老弟清闲啊？大哥可是羡煞老弟了。今天能来也是忙里抽闲呢。”

“当然了，赵大哥可是大汗须臾不可或缺的智囊，大汗对汝可是寄以腹心，军国大事悉以委之啊。吾一介布衣，新晋之人，那能与赵大哥相比啊？”

说到这里，廖道南又贺喜道：“恭喜赵大哥！”

“何来之喜？”赵全一下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南某虽然只来了两天，却也闻道此处白莲诸徒甚多，他们均以‘丞相’称呼赵大哥，丞相为皇帝的股肱，金印紫绶，掌丞天子助理万机，典领百官，辅左皇帝治理国政，无所不统。不，在大漠应当说是左理大汗，礼绝百僚,协调阴阳,图霸天下。可谓极为尊崇之职了，赵大哥拜相封侯，何得不贺喜？”

“这只是小的们信口雌黄，休得相信。”

“难道不对吗？”廖道南道。

“丞相是汉官，也得大汗征南恢复祖业，奄有中原汉地，不，也只有从明手中夺还大统后，才能有之。”

“明白了，赵大哥是要做新‘元’之丞相。”

赵全得意忘形地笑了。

他指着自己身后的张立、刘义对廖道南说道：“此两是是吾从江南故地带来的人，一位姓张，一位姓刘，现皆为赵某本部兵马左右指挥使。”

张立、刘义两人向前拱手道：“参见南参议官！”

廖道南也还之以礼，与张立、刘义两人目光一碰上，廖道南心里“咯噔”一下，打了一个激灵，虽然张立、刘义两人身着蒙古袍服，且面貌容颜已经发生改变，但是廖道南还是依稀认出了这是十多年前自己从戚景通刀下救出的赵全一伙的山贼。

“完了，人算不如天算，千算万算，算不到有此一着，侥幸蒙过了赵全的眼睛，谁知道能再一次侥幸蒙过张立、刘义的眼睛否？一旦俩人指认出吾，不死几矣！”廖道南心中暗叹道。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张立、刘义毫无异样的表情。

廖道南心中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看来有惊无险，天助吾也，神灵保佑，他们并没有认出吾。”

“南道老弟，汝在想什么啊？汝难道与他们相识吗？”赵全狐疑的目光扫向了廖道南。

“没有！吾在想，张、刘两指挥使皆汉人，穿着蒙古装，没有一点儿汉人的影子了，活脱脱的蒙古人啊！古人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果不欺余啊！吾怀疑他们俩不是汉人呢。”廖道南镇定自若，意味深长，一语双关。

“吾两人皆是如假包换的汉人。”张立、刘义异口同声道。

廖道南又转换了话题：“赵兄是真的只为看望吾辈吗？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为兄就是来看看老乡，这也是大汗的谕令啊。”赵全回答道。

“那好，请吧。吾陪汝去。”廖道南看到赵全搬出了俺答汗，知道不虚与委蛇是不行的了。

“老弟客气了，同殿称臣，怎么敢有劳尊驾？让这个粗人陪同一下就可以了。”赵全随手指着廖道南身边的仇鸾道。

身形彪悍的仇鸾暗中骂道：“呸，老子一个拥兵万里，叱吒风云，杀人如麻的疆场名将，竟然变成了粗人？有眼无珠的家伙，日汝奶奶的，狗眼看人低，看老子日后如何收拾汝。”

骂归骂，可是在表面上仇鸾还得恭恭敬敬道：“是了，鄙人听从安排。”

“好，会来事。到时候大汗得了天下，本官也封汝一个马前太保。”

“马前太保？”仇鸾一愣，随即醒悟过来，“不就是岳飞的‘马前张保，马后王横’之谓吗？说来说去，竟然是要吾一个堂堂的御封大将军给汝牵马坠蹬啊？好啊，廖容折辱吾，吾还能忍受，汝一个卖身投靠番邦的汉奸也想折辱吾啊？有朝一日看吾不扒了汝的皮。”

“汝在发什么愣，还不陪赵大人去？”廖道南对仇鸾使了个眼色。

“是。”仇鸾诺诺连声。

在仇鸾的带领下，赵全及张立、刘义等走遍了几个营帐，赵全贼眉鼠眼东瞅瞅、西瞧瞧，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之处。

“汝去叫他们来一下，本官有话说。”赵全吩咐仇鸾道。

“叫什么人？”

“所有的人。”

“所有的人？”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之处吗？包括来的茶叶商人、役工、帐房先生、保镖等等。”赵全睥睨道。

“保镖吗？就是在下。帐房先生吗？就是南道掌柜，不，不，南道参议官的长随，汝已经见过。”

“那商人呢？役工呢？”

“这就是商人营帐，其他的役工营帐处已经走过了。”

“叫役工过来。”

“是。”仇鸾应答道，迟疑着想拖延时间，“这个家伙不怀好意，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了？”

“汝两人去。”赵全不再与仇鸾废话，直接对张立、刘义吩咐道。

“诺。”

不一会儿，所有的役工带到了现场。

赵全又是一番打量，看到赵全狡诈的眼神熘熘转圈，仇鸾心一紧，暗道不好，他清楚自己那点三角猫的本事是对付不了老奸巨猾的赵全的，他拔脚想熘之大吉，可是腿就象灌了铅般沉重，动不了。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赵全却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仇鸾暗暗放下了心。

然而，赵全却突然用一连串的内地方言向人群发问，不断变换着语言，赵全身为白莲教教首，往返各地，接触甚广，三教九流各色人种都打过交道，会许多地方方言。

廖道南带来的都是家乡人，一伙是原籍的，一伙是现籍的，他们语言习俗、风俗习惯相同，甚至于衣着都毫无二致。

赵全问来问去，问不出破绽，未免大失所望，出得门来，只得与张立、刘义上了马，率领暗中布置的军马撤围，怏怏而去。

路上张立颇为不解地问道：“大哥，为什么就回去啊？”

“发现不了破绽，一无所获，呆在这儿做甚？”

“三言二语就能瞅出破绽吗？”

“吾问汝，一个顶尖级的间谍集团，其中人员是否要分类分工？有的能言善辩，获取情报；有的能飞檐走壁，窃听密谈；有的能画影图形，将山川险隘浓缩于图，所谓的‘鸡鸣狗盗’技能也要具备，对不？”

“对。”

“吾想起了诸葛亮之言。”

“诸葛亮有何言？”张立追问道。

“诸葛亮在《后出师表》说过‘屯将七十余人，突将、无前、賨叟、青羌、散骑、武骑一千余人。此皆数十年之内所纠合四方之精锐，非一州之所有。’此言可作类比。能言善辩南道是具备了，可是飞檐走壁，画影图形的异能之士呢？术业有专攻，这类人材都是顶尖的，都会是来自于各个部门或者行业的翘楚，不会出于一地的，‘非一州之所有’”

“是的。”

赵全道：“可是汝看吾用各种中原内地方言与他们对话，按理说来自于不同的地方的人，突然听到熟识的方言，自觉不自觉都会下意识地用自己的方言应答如流，这是大脑控制不了的。”

“可是吾无论用何种方言问话，他们总是流畅地操持同一种语言回答，这也是作不了假的。结论就是他们是来自于同一地方的茶叶商贩，万里追逐利益而来的。”

“那就是说南道他们确实是一群生意人？”

“目前只能如此认定。且大汗现在宠信南道，高官厚禄羁縻之，吾等也不可造次。”赵全无奈道。

“大哥言之有理。”张立、刘义两人齐声道。

蓦地，赵全突然想起了什么，拨转马头道：“往回走？”

“为什么？”张立、刘义两人问道。

“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查。”

“什么地方？”

“他们的伙房，或许能查出什么，军马可先撤，吾三人去就可以了。”赵全命令军马回营。

随后赵全三人及数名亲随又策马往回赶，马后卷起了漫天灰尘。

来到了廖道南的帐篷不远处，却见廖道南与仇鸾在路边等候。

“赵兄，汝刚才为何不辞而别啊？吾正要去追赶汝呢，来了不吃一餐饭怎么行呢？吾辈内地人也是好客的啊。”

“这？”赵全尴尬地笑道，“吾也觉得失礼，这不来了吗？”

“今天要罚赵兄三杯酒。”

“应该，应该。”赵全作揖道。

“那进吾帐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