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与死亡。

是人类最为崇敬与恐惧的存在。

哪怕如今，仍旧如此。

但，虽说人类对于智慧与死亡的崇敬与恐惧仍旧存在。

可，他们所崇敬与恐惧的对象，随着时光的流转，绝大部分已经不在他们身上了。

信仰转移，有别的神灵，占据了原本属于他们的信徒，侵占了他们的经典与传说。

“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托特是个健谈的神灵，他的话语温和而富有智慧，“美国成为我们的信仰荒漠。”

更为重要的是，托特的智慧使得他明白，周玄对于这般话题很是感兴趣。

所以，不仅仅只是提取‘嗖玛’托特在讲述，旁边抽取灵魂的同时提取‘嗖玛’的阿努比斯也在讲述，“我们伴随着信徒的迁徙，来到这个国度，虔诚的信徒老去死亡，新的信徒，却在杂乱，繁多的信息冲击之下，逐渐迷失了信仰。”

“这种事情并不罕见，战争，饥饿……我们见惯了这种事情，也提前存储了积蓄，预备在不好的年份花用。”

“但，在这个国度，情况却不一样。”

“战争过去了，饥荒过去了，迷乱过去了……但，信徒却仍旧没有回归。”

“我们的境况一年不如一年。”

托特接过话语阐述，“一开始我们的人很多，奥西里斯，娜芙提斯，荷鲁斯……他们都在。”

“但是，饥荒之中祈祷丰饶的信徒得不到回应，奥西里斯的神像被愤怒的信徒砸毁……万载时光中，我们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信徒，只是一时得不到回应，便将信仰抛弃。”

“并且，从思想到灵魂的抛弃之后，他们竟然连思考都没有的便转入了其他神灵的怀抱。”

“在这个国度之内，他们心中，原本虔诚奉献，近乎心灵港湾的信仰，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能够交换，且必须交换得到的物品……”

“荷鲁斯疯了。”托特缓缓的开口，“在这般冲击之下，荷鲁斯很快便疯了。”

“很久之前，我还经常在卡罗的街道上，看到他变成了一只肮脏的猎鹰，不断疯狂的啼鸣。”

“然后，我们便再也见不到他了。”

“现在的卡罗，只剩下我们三个了，我，阿努比斯，还有月亮与猫咪的守护神贝斯特，毕竟美国很多的人都喜欢猫咪。”

“但，就是这样，在美国，我们的境况比其他还算好的，你信吗！”

这话开口，托特的声音显得高亢了一些，不过很快的他便平静了下来，“至少我们还有一点信仰，可以坚持下去，而其他的笨蛋们，连自己最后的，最为牢固的信仰都丢失了。”

“……”

《美国众神》世界的神灵，与其他神灵都不相同。

他们很是狼狈，随时都可能倾覆。

他们以欺骗为生，他们在街边开设的餐馆之中作服务员，他们在剧场内作滑稽戏演员，他们中有些甚至化作女支女，流转于汽车旅馆，从而获取生存力量……神灵成了这般模样，你能相信吗？

周玄从未曾见过这样的神灵。

在新时代，美国逐渐信息化，商业化，在彻底资.本化的冲击之下，甚至就连心灵寄托的信仰，都逐渐开始遵从等价交换的规则。

对于现如今的美国人来说，没有用的，哪怕之前为他们的建设起到多大的作用，对他们的心灵起到多大的安抚……他们都能在瞬间将其舍弃，转头投向其他，能够给他们带来更多利益，更多心灵抚慰的神灵。

就好像铁路之神，不再拥有之前那般地位，甚至在替代品出现之后，他便会被直接废弃一般。

“所以，生存在美国，即将倾覆的我们，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哪怕，这个机会将会冲击我们的神职也是如此。”

托特神，满是虚弱的朝着周玄开口。

开口的同时，托特还朝着周玄递过去了一瓶，只有两百毫升的透明啤酒瓶。

“你要的嗖玛。”托特原本黝黑，却富有光泽的脸上，浮现出了道道皱纹，很显然，嗖玛的提取过程，很是艰难。

“这是你要的灵魂，与我的嗖玛。”

不仅仅只是托特开口了，阿努比斯，在托特开口之后也开口了。

周玄没有直接将这两瓶‘嗖玛’接过来，当时的周玄，只是用着自己的眼睛，温和的盯着殡仪馆的那只通体黝黑，皮毛透亮的黑猫。

“美国人喜爱猫咪的程度，并没有《加菲猫》那般痴迷，那点信仰，甚至不足以让贝斯特一直维持人体。”满脸皱纹的托特，侧移一步朝着周玄开口，“按你所言，我与阿努比斯的‘嗖玛’已经足以支撑你的研究了，难道不是吗？”

“的确，不过，我相信，你们自己提炼出来的饮料，绝对是你们最喜欢的品种，毕竟，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你说对吗？”

周玄赞同了托特的说法，但，他提出了另一个不容他拒绝的理由。

口感，或者说信仰的纯粹程度。

贝斯特动作了，如之前的托特与阿努比斯一般。

她在瞬间便化作了一尊，身披银白色华丽服饰，手持叉铃，面上被一层篆刻有银月与音符的面纱遮挡。

不过，她的服饰虽然华丽，叉铃虽然神秘，但却很是老旧。

诚如托特神所言，贝斯特的力量已经很微弱了。

因此月亮女神提取‘嗖玛’的方式与他们截然不同。

因为她的信徒，不足以提供她足够的信仰，哪怕仅仅只是一瓶不足200毫升的‘嗖玛’都不够。

所以她用刀子划开了自己的臂膀，点点殷红之中掺杂银白色泽，如同银月光辉的液体滴落而下。

“你不能让我失望。”这是贝斯特第一次开口，她的声音，是那般清脆悦耳，如竖琴一般，点点散入周玄耳蜗。

周玄听言，面上顿时逸散开来了一抹温和的笑容，“我一切所为，只为自身，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故意失败，因为故意失败，是对于我自身认知的否定。”

“那便可以了。”贝斯特将手中透明啤酒瓶防止在桌面，接着便在此化为了一只黑猫。

但相比之前，周玄可以清楚的看到，这新幻化的黑猫，变得很是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