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虽然很想亲手揍坂田银时一顿, 但敖凌最终还是忍住了, 并且就如坂田银时所言，他将那枚游戏币收了起来。

坂田银时叼着勺子看了敖凌一阵，目光扫过挚友此刻将耳朵隐藏起来的发顶。

如果耳朵没有藏起来的话, 现在说不定是耷拉着的吧。

他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迅速的撇开了视线。

敖凌和坂田银时回到家里的时候, 整个屋子已经被打扫干净，连窗户角落缝隙里的灰尘都消失不见, 整个屋子都显得明亮了不少。

三个人类和一个夜兔小萝莉都呈大字型躺在客厅榻榻米上, 除了吉田松阳听到声响扭过头来之外，另外的几个都睡得很香。

看起来是累坏了。

回来的两个人想要轻手轻脚的跨过地面上的横尸的几个人，但刚走了没几步, 感官机敏的人就睁开了眼睛。

“都醒啦。”敖凌干脆把放在玉牌里的东西都拿出来, 把订好的和服都交到了各人手上，“正好来试试。”

神乐高兴的蹦起来——毕竟是女孩子, 对于漂亮的新衣服总是无比期待。

高杉晋助和桂小太郎晃晃悠悠的爬起来, 看到神乐将手里的东西摊开之后微微一愣。

“小振袖？”刚睡醒的高杉晋助脑子还有点懵，思及今天的日期之后马上就反应过来。

新年的庆典就在明天晚上。

按照他们从前的习惯，都是要备新衣穿和服，然后去神社参拜的。

这样的习惯自从吉田松阳和敖凌失踪之后就再也没有延续下去，之后每次年关都忙着厮杀忙着逃脱, 也忙碌着追寻老师的踪迹。

他们这些年连个稳定的居所都没有，跟别说好好的过个年了。

高杉晋助接过敖凌递过来的服饰，一时间有点卡壳。

他真没想到能有自己的份——他甚至已经忘记曾经一直坚持的这个新年的讲究了。

高杉晋助轻抚着面料柔软针脚细密的布料, 半晌，才掀掀眼皮开口说道：“我们这群人一起出门，没多久就可以上演街头逃亡了。”

“没关系，我有办法让别人注意不到你们。”敖凌笑嘻嘻的将坂田银时的衣服递给对方，推着他进了房间，“快试试合不合身，明天就要穿出去了，要是不合身的话还能改。”

高杉晋助没再说话。

以敖凌的眼力来说，他报出去的尺寸当然是不会出错的。

非常合身，也非常舒适。

高杉晋助看着镜子里一身正装和服的自己，觉得这种过年的氛围当真是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的了。

原本今年能够跟松阳老师以及失踪的同伴重新团聚，于他而言已经非常满足。

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惊喜。

高杉晋助看了一眼正在门外教夜兔小女孩儿穿小振袖的敖凌，视线又挪到从浴室里换完了衣服走出来的老师身上，面无表情的脸上泄露出一丝柔软。

那对总是冷冰冰的带着血色的杀意的眼睛，也像是浸入了温水一般，漫上了些许温和的雾气。

真好。

他想着，收回目光垂眼看着换好了衣服，此刻正撅着屁股在柜子里的翻找的坂田银时，一脚就踢上了对方的臀部。

“咚”的一声，坂田银时的脑袋重重的磕在了柜子上。

“你干什么啊高杉！！”坂田银时捂着头上撞出来的大包，愤怒的拔.出了腰间写着“洞爷湖”三个字的木刀。

“咦。”高杉心情颇好的挑了挑眉，“看你半个身子都钻进柜子里了，难道不是在寻找梦大陆的入口吗？”

他说着，摆出了一副“我很关心你”的神情，“我想送你一程而已。”

坂田银时不想跟他说话，并向他扔出了一把洞爷湖。

高杉晋助稳稳的接住了洞爷湖，并转身离开了房间。

敖凌打小被吉田松阳和高杉晋助培养出来的审美观还是很正的，给小伙伴们挑选出来的衣服也非常合适。

——虽然坂田银时还在屋子里毫不留情的嘲讽高杉晋助外袍上的金枫叶娘唧唧的。

不过这种东西本人看着很满意就是了。

“银时还没出来？”敖凌给神乐整理了一下衣服，扭头就看到还少了个人。

“似乎是在梦大陆的入口。”桂小太郎说道。

“……什么梦大陆？”敖凌好奇的走到坂田银时的房间门口，正巧撞到出门的坂田银时。

然后就被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糊了一脸。

敖凌后退两步，看清了坂田银时用来糊他脸的东西。

——是一只黑乎乎的小狗，补充说明：是跟他奶狗时期的本体大小差不多的……毛毡狗。

毛毡的上面有着敖凌自己的气味，非常明确的告诉了嗅觉灵敏的妖怪，这个丑了吧唧的毛毡狗，是用他的毛做成的。

“好丑。”敖凌非常耿直的评价了一下这只狗，“……这是什么？”

坂田银时被一句好丑说得表情扭曲了一瞬，但深吸了口气，还是憋了回去，抿着唇神情有点僵硬，“给你的礼物。”

“你哪来那么多我的毛毛。”敖凌接过了毛毡狗，觉得这事情不太对劲。

坂田银时轻咳了一声，“你以前……小时候脱毛的时候收集的，你上次回来之后我就把这个做好了。”

敖凌：“……”

先不说他少有的那几次脱毛的毛量只有多少，就说年代都那么久远了，坂田银时居然还留着他小时候脱的毛……

“你……”敖凌沉默了一阵，“是痴汉吗？”

“不要算了啊！”坂田银时被踩到了痛脚，伸手就要去拿敖凌怀里的毛毡狗。

“我要啊！为什么不要！”敖凌噔噔退后好几步，躲到了吉田松阳身后，“虽然丑了点，但好歹是银时你亲手做的啊！”

“银时你居然有扎毛毡这么少女的爱好。”围观了全程的桂小太郎一脸“你这个变态”的表情，“果然喜欢甜食的男人都是变态啊。”

坂田银时一哽，将目光从小心的揉捏着毛毡狗的敖凌身上收回来，一脸冷漠的看着桂小太郎：“喜欢熟女人♂妻ntr的辣鸡没有资格评价我！”

“什么辣鸡！这是情怀和梦想！给我向全世界的大姐姐们道歉啊！”

“假发你才是，给我向全世界喜欢吃甜食的男人道歉！”

“不是假发是桂！”

敖凌听着坂田银时和桂小太郎的争吵，低头捏捏软乎乎丑了吧唧的毛毡狗，抿着唇也无法抑制住脸上的笑意。

“很开心？”吉田松阳看着弟子的小表情，揉了揉他的脑袋。

敖凌嘿嘿笑着点了点头，身后的尾巴愉快的晃着。

“来拍个照吧。”吉田松阳说着拍了拍手，阻止了坂田银时和桂小太郎无止境的嘴炮。

坂田银时撇撇嘴，从书桌的抽屉里翻出了相机，左右看了看，交给了神乐。

——松下村塾的这几个人还没有一起拍过照片。

吉田松阳站在最中间，两边是高杉晋助和坂田银时，再往外是桂小太郎和敖凌。

令人尊敬的师长看了看这个站位，然后让敖凌和坂田银时站到了前边，盘膝坐了下来。

敖凌抱着坂田银时送的丑了吧唧的毛毡狗，笑容灿烂。

神乐拿镜头对准了他们，奶声奶气，“要拍……”

她的话语一顿，看了看镜头里的画面，又看了看眼前的实景，愣了好一会儿。

“镜头里没有凌。”她说道。

“啊。”敖凌反应过来，连忙把浑身的妖力都收敛得一干二净，“现在呢，能看到了吧？”

神乐这才点了点头，连着拍了好几张下来。

画面中的人神情温暖和煦，哪怕是笑容略显僵硬的高杉晋助，眼中也流露出十分明显的软和，映照着满屋子浅淡的阳光，暖洋洋的仿佛停滞住了时光。

……

新年的庙会十分热闹，四处都是穿着新衣脸上带着美满笑意的人们。

敖凌运用妖力将他们一行人的面容模糊掉，就如同这庙会上往来如织的人们一般，打打闹闹的，偶尔买上一些小小的物件。

为了防止意外，一行人除了敖凌和两个夜兔之外，都买了个面具戴上了。

敖凌也放开了到处撒欢，看到什么就买什么。

庙会的形式有点像之前参与过的贵船祭，只是没有四处弥漫的神气，也没有神情肃穆的巫女与需要被恭迎的神轿。

敖凌咬着一串烤鱿鱼，手里还拿着两串，顺手塞了一串给跟他一起行动的坂田银时。

坂田银时带着一张神情狰狞的红色鬼怪面具，看到敖凌塞过来的烤鱿鱼，拢在袖中的手抽出来，将面具推到一边露出半张脸来，啃着热乎乎的鱿鱼串。

“阿凌你来庙会逛这么久就为了吃吗？”坂田银时一边吃着，看了看一家铺子里的时钟，“你都不停的吃了三个小时了。”

“很好吃的呀，我又不撑为什么不吃。”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觉得始终都吃不饱还勉强算得上是一件好事了。

坂田银时一口咬掉鱿鱼脚，“暴食症是病。”

“暴食症？”敖凌叼着鱿鱼含糊的重复了一遍，感觉自己仿佛又找到了一个忽悠人的好理由。

坂田银时将吃完的竹签扔进垃圾桶，重新把面具戴回去，拍了拍敖凌的脑袋，“快到参拜的点啦，找到老师他们准备去神社吧。”

敖凌听完点了点头，也没说这神社里压根没有神明的气息的事，几口吃掉剩下的烤鱿鱼，拉着坂田银时闻着味儿就找人去了。

夜兔兄妹两个蹲在捞金鱼的摊子前，神威抱着一大堆各种各样挑战的战利品，正教神乐怎么运用巧劲将鱼给捞起来。

但习惯性依赖己身力量的神乐依旧总是将网弄破。

神威干脆自己拿过一个网，“想要几条？”

神乐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两条就好啦。”

妹控的兄长点点头，探出网直接一口气捞了两条上来，把钱给老板之后，拎着鱼转身就看到了向他们招手的敖凌。

剩下的三个人去了热闹的庙会之外的茶室里呆着，敖凌在茶室窗外探进去一个小脑袋，笑眯眯的向他们挥了挥手。

江户的人很多。

新年来神社参拜的人更是不少，其中偶尔还能看到一些不同于人类的天人的踪影。

一行人摘掉了面具，悠闲的踏入神社，洗过了手之后又慢悠悠的跟着人群踏过大鸟居，走到了神社大门口。

敖凌顺手给每人都发了一个五元硬币。

神社新年的铃声伴随着冲天而起的烟火响起，颜色艳丽的烟火仿佛照亮了大半个夜色之下的江户城。

“希望新的一年可以顺顺利利。”坂田银时走上前连击两掌，看起来姿态无比虔诚的鞠了一躬，将手中的硬币放进了神社的香火箱里之后，伸手摇了摇悬挂着的大铃。

“希望老师能够顺利的回归。”高杉晋助在坂田银时退下之后走上前，垂着眼合掌。

桂小太郎伸手摇了摇铃，笑容满面，“希望新的一年大家都能够开开心心。”

吉田松阳安静的听完了学生们的愿望，才微笑着走上前，合掌温声说道：“希望新的一年能够有新的收获。”

两个夜兔小孩看了看他们，神威有点不认同他们这样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存在身上的行为，但神乐却已经哒哒的跑上前去摇了摇铃，软糯的声音在沁凉的空气中飘散开来，“希望一家人能够团聚！”

神威一怔，脸上习惯性挂着的笑容微微敛了敛，最终长出了口气，也跟着走到阶梯前，双手合十击掌。

“希望母亲的病痛能够痊愈。”

敖凌站在一边，并没有上去参拜祈祷的意思。

毕竟这个神社里并没有神明，要他说，比起参拜这个空荡荡的神社，还不如拜他自己。

他身上可是有着贵船龙神神气的来着。

“凌？”吉田松阳的目光落在敖凌身上，脸上绽开的笑容在烟火的照耀下明亮而温暖，他声音轻柔，捏了捏弟子的面颊，“就当是图个彩头好啦。”

敖凌撇撇嘴，没有在新年的头一个小时里就给小伙伴和老师添堵。

他顺从的走上台阶，放钱，合掌，抬头看着神社紧闭的社门。

“希望新的一年里能够不再饥饿。”

——希望我的友人平安健康，喜乐和睦，不再为人所侵，不再受人所扰。

高悬的铃铛摇晃着声音清脆，色泽明亮，在烟火的映照下仿若带着美丽的霞光。

敖凌从阶梯上回过头来，师长与友人们都满面柔软的笑容。

一如曾经骄阳下的村塾，无垢无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