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倭寇在东北囤积了大量的兵力，光是鬼子的正规军，就有76万多人，坦克大炮，机枪、迫击炮，小鬼子要什么有什么。”

“部队在城里面待不下去，就只能往山里面钻。让鬼子的大炮和坦克，又给撵回了栾城地界。”

“当时部队的长官想要找准个时机，下山给栾城这边的鬼子来点狠的。”

“我当过土匪，对山里的路线熟悉，进出山里要比别人容易，长官就派我下山去城里打探情报。”

“我借着空档，还回了一趟家。”

说到此处，马老太爷的双目已经湿润了。

“哪还有什么家啊，俺娘让那地主给逼死了，大哥马一被倭寇抓了壮丁，弄到井下去挖煤，被石头砸死了，尸体都不知道埋在那里。”

“俺姐马二，被那汉奸地主给抢回了家，要她当小妾，俺姐不从，就把自己给吊死在房梁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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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屋内的人，不由得的都提起了一股子怨闷之气，恨不得把那汉奸地主活撕了。

要说在东北这片土地上，最让老百姓痛恨的，绝对是汉奸无疑。

气氛虽然凝重，可是大家谁都没有打断马老太爷。

“家没人，亲人也没了，我当时活着的唯一念想就是要给俺娘和大哥、二姐报仇！”

“回去山里，我把城里的情况跟长官汇报了，长官却说栾城里的鬼子太多，又有重武器，不适合攻打，准备拉着部队向虎城那边转移。”

“不报仇，我活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部队转移的头天晚上，我顺了两把枪和两盒子弹，还有六枚手榴弹，仗着自己对地形熟悉，直接脱离了部队，成了一名逃兵。”

“那个时候是不是逃兵，会不会被枪毙，我已经不在乎了，我只想报仇，杀光那狗汉奸一家老小！”

年近九十高龄的马老太爷，在说出那个杀字的时候，浑身仍然散发着凌冽的气息。

虎老余威在！

形容的便是此时的马老太爷。

“白天有鬼子巡逻，不好下手，我就在夜里摸进了地主谢扒皮家里。”

“谢扒皮心眼小，平时不让长工进内院，这倒是方便了我。”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晚谢扒皮留在城里跟鬼子在一起，没有回家。”

“我摸进了内院，就先用刀子，一刀一刀活剐了谢扒皮的娘们，我二姐的死，跟这个娘们脱不了干系，杀她一千刀我都不解恨！”

“弄死了他娘们，我又摸进了谢扒皮老爹娘的屋子，一刀一个，结果了他们。”

“然后是谢扒皮的大儿子，再然后是他闺女，一个都没留，我把他们全都给杀了。”

“我弄死了谢扒皮一家，却唯独少了他谢扒皮一个，我当时想也许是老天想让谢扒皮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复仇的心思也就淡了。”

“离开谢家大院，我带着武器装备准备回去部队，继续打鬼子。”

“可等我回到部队驻地的时候，队伍早就已经离开了，我就顺着往虎城的方向追了过去。”

“跟上部队以后，我受了军法，被下了武器。”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逃兵，每次跟鬼子打仗，我都冲在最前面。”

马老太爷说着，缓慢的解开了自己的上衣扣子，撩开里面的线衣，露出的犹如蛛网一般的伤痕。

数条长达十几公分的巨大伤痕，像是一条条巨大的蜈蚣一样，看着十分骇人。

“挨过炮打，也吃过枪子，就这我都没死。”

浑身的就伤痕，几乎全在胸前，这是人在面相敌人时所受的伤。

“后来鬼子被打跑了，我跟着部队扯出了虎城准备调往佳城当驻军。”

“就在部队路过栾城时，我却又看到了谢扒皮！”

“他个大汉奸不光没死，还摇身一变，竟然成了栾城的农保会会长！成了所谓的爱国志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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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老太爷，浑身颤抖的说道。

“老天爷他么瞎了眼睛啊！”

“见到谢扒皮活得那么好，我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我就不该放过他。”

“部队当天晚上就在栾城驻扎，我主动要求当巡逻兵，趁着空挡，再次来到了谢扒皮的家，亲手割下了谢扒皮的头给我一家做祭。”

“自那以后，我脱下了军装，丢了枪，跑到了这里当起了农民。”

“这一晃，已经是快六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我这一辈子，当过土匪，也当过逃兵，打过鬼子杀过汉奸，周扒皮害了我全家，我也杀了他全家。”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对自己有个疑问。”

“你们是领导，是文化人，我把自己的故事说给你们听，就是想跟你们问一句，我到底算是个啥人嘛？”

马老太爷，抬头看向耿秋生和陆野等人，开口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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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人？

他算吗？

杀老宰幼，如此心狠手辣，能算是好人吗。

哪又算是坏人吗？

马老太爷这一生，当过土匪，应该算是个坏人，可迷途知返加入打鬼子的队伍，也算是洗去了身上的污点。

打鬼子更是多次负伤，按理说就算不是战斗英雄，那也应该算是一个对祖国有贡献的人。

可是，私杀谢扒皮，也的的确确是触犯了军法，其后更是直接当了逃兵。

功过相抵，说其是坏人，也绝对谈不上。

马老太爷的问题，众人竟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

马老太爷的一生是在坎坷，而且政治立场又十分的复杂。

该如何给马老太爷定性，也着实让人头疼。

陆野沉思了良久，脑还中却是想到一个词汇。

“马老爷子可称为：游侠！”

“赤诚之心，报国杀敌，血溅五步，身为人子，当快意恩仇！”

“这便是古时候所说的游侠！”

陆野脆声说道。

众人听闻陆野如此说，稍加品味后，一个个也都点头称是。

耿秋生对陆野的这个称呼，也是十分满意。

不谈及立场，更不谈及成分，只说马老爷子这一生所行之事，的确如古时游侠一般。

耿秋生看向马老爷子：“老爷子，您这一辈子，用游侠总结，最为恰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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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是游侠？”马老爷子并不明白这游侠的含义。

陆野略加思索，回答说道：“就像是说书里面的大虎武松，那就是游侠。”

“呵呵···，可不敢这么比，我哪里有那个本事啊。不是坏人，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被陆野比作武松，马老太爷高兴的很。

这些话藏在心底近六十年了，马老太爷从未对人讲过，今天从别人口中得到了认可，马老太爷的心结，总算是解开了。

“老太爷，您家里还有什么人吗？我想请您去我们的疗养中心住，想跟您的家人谈谈。”陆野说道。

马老太爷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我这一辈子，没结过婚，也没有过孩子，这么些年心里揣着这个事，也不想拖累了别人，你说的地方，我就不去了，在这里活了大半辈子，老了，不想挪窝了。”

陆野看了看马老太爷，讲真的，陆野对马老太爷是由衷的敬佩。

不希望这样的老英雄，就在这破土坯房子里了此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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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说道：“老太爷，疗养中心那里，有很多的学生，我想请您过去，没事的时候跟他们讲讲当年打鬼子的事，把老一辈的精神给孩子们说说，这叫传承。”

“民族要有传承，后人才根，你们那一代人打鬼子，英雄战斗不畏生死，这种精神是后代子孙的根，我们这一代人，建设祖国发展经济，艰苦奋斗也是后代子孙的根。”

“人虽老，但是根还在，老老爷，您得为后代子孙的精神文明建设，发挥发挥余热啊。”

如此一番话，说的马老太爷是浑身舒坦。

很多老人都有一个思想，就是所谓的：人老了招人烦，不想给年轻人增添困扰。

可哪一位来人又不希望，年老之时，又能获得别人的认可呢。

“我还有用？”马老太爷嘴皮子激动的直哆嗦。

“何止是有，您的作用，就是一百个年轻人加在一起，那也是达不到的。”

陆野笑呵呵的，很是肯定的说道。

耿秋生闻言也是开口说道：“马老太爷，您是有功于国家的人，国家和人民是不会忘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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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去看看？”马老太爷有些心动。

“去，一定要去。”陆野笑呵呵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