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朱云烈跟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她所思念的人，此刻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比初见时更加美丽，成熟，武艺也更长进了一层，她双手各持一把刀，全身沾满了鲜血，一看就知道是一路杀进来的，尔朱云烈心头一颤，无数的话堵在嗓子里，一时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才好，最后千言万语，只汇成了四个字：“好久不见。”

玉涟心双刀一挥，将靠近尔朱云烈的两个僧兵一分为二，来到了她的面前，将风雪归心递给她说：“姐姐，你还能战斗吗？”

尔朱云烈咬着牙，点了点头，接过了风雪归心，两个人背靠着背，将冲上来的法王宗逆贼悉数诛杀。

其余人纵然再相信法王宗的言论，现在也不敢妄自冲上去送死了，只敢远远地围着她俩。玉涟心贴着尔朱云烈的后背，说道：“姐姐，你受苦了。”

“唉。姐姐我一招不慎，阴沟里翻船了，幸好有你来了。话说，玉儿，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来的时候，遇见云霜姐她们了，她们说你被抓到这寺院里了，我就一路杀了进来。我和他们约定好了，等救下你之后，就发射这颗烟花，通知他们对法王寺发动总攻。”

玉涟心说着，从身后取出一枚竹筒形状的烟花，将下面的绳子一拽，只听嗖的一声，一道火光直冲天际，在天上炸开，山绽放出一朵绚烂的烟花。

“玉姑娘成功了！全军听令，踏平法王寺！”

白牧一马当先，带领着府兵率先冲了上去，而在另一头，尔朱云枫也带着娘子军从山路上杀了上去，一瞬间，高耸的云台山上喊杀声震天撼地，无数的甲士高呼着“为了殿下！”眼含着热泪，冲上了法王寺的山门，把守的僧众仓促地迎击，转瞬之间就被愤怒的军士们吞没。

“给殿下报仇！杀啊！”白牧率先冲上去，一刀砍翻了一名僧兵，他身后的长枪手迅速列成一排，超前推刺，当日进攻红叶寺的一幕再度上演，长枪穿串，血肉成泥，无数的僧众被碾死在西魏大军前进的步伐中。

而围攻玉涟心与尔朱云烈的僧众们，现在也是进退两难，不知是应该继续围着她们俩，还是到前面去支援，玉涟心提刀指着面前的僧众们说：“你们这些家伙，满口的阿弥陀佛，满肚子的烧杀抢掠，你们不是喜欢诅咒别人死了之后下地狱吗？好啊，今天我就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地狱！”

玉涟心大喝一声，手舞长刀冲向了面前的僧众，手起刀落，血光迸射，一切的防御，一切的躲闪，在这一刻都成为了无用的表演，刀刃所过之处，只有分离，那是肢体与躯干的分离，是头与身体的分离，更是生命与人世的分离。

目睹了尔朱云烈身上遭受刑具所留下的伤口之后，玉涟心彻底被激怒，进入到一种凶暴无比魔神状态，她不时地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血红，像是一头勐虎，张牙舞爪，将面前的敌人撕碎。玉涟心右手握刀，冷漠的一挥，直接削掉一排人的首级，而后左手伸了出去，直接抓住了一个僧兵的脑袋，她五根手指一起用力，只听嘎嘣一声，那僧兵的下巴几乎要被压碎，玉涟心高举左手，将那个僧兵举了起来，向天上一抛，而后往上撩刀，一瞬之间，把那僧兵分成了两片，她揪住了那个僧兵的一只脚脖子，将那半片抡了起来，天空中都是血雾，她一手刀，一手人，左右横扫着，完全没有把面前的僧众当成人看。

割草，她现在，就是在割草。

尔朱云烈都被这样的玉涟心惊住了，此时此刻的她，眼里根本看不见有一丁点的纯良，完全被愤怒所吞噬，她每走出一步，都有数不尽的僧众被斩成碎块，她用刀挑着这碎块把它们丢进人群制造恐慌，血已经把这里淹没。

玉涟心机械地挥刀，收割着已经吓傻了的僧众的生命，他们被恐惧吞没，双腿已经不会行走，明明那么多人围着一个人，却被那一个人拉进了充满了绝望的地狱。玉涟心的刀，划出一个又一个的半圆，那些自诩武艺高强的僧兵，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接住那一剑，说玉涟心现在是屠猪戮狗，那都有点侮辱猪狗了，这些僧众全然没有了威胁百姓时的威风，有的人更是直接跪地求饶，即便如此，也逃不掉被玉涟心一刀噼死的结局。

法觉站在远处望着这一切，懊悔地拍着脑袋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忽然，他没时间懊悔了，在他的身后，传来了弓箭的声音。

他身边的僧众纷纷中箭到底，他回头看去，只见无数身披铁甲的府兵已经杀来，刚才的箭，将他身边许多僧众射杀，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什么抵抗能力。

法王宗付出了几十万人的死亡，只抓到了一个尔朱云烈，还没过两天，就被救走了，而且，法王寺还背围攻了。

“我们快跑吧！我不信法王宗了！只要活着，让我干什么都行啊！”有人开始丢下武器逃跑。

有一个人开始逃跑，就会有第二个，而后第三个，紧接着就是大溃败，无数的人开始逃走，完全阻止不了。他们将兵器丢在一边，朝着各个门跑去，他们绝望的是，每个门的外面，都有着一群凶神恶煞的西魏兵，他们完全无法出门。有的人想到了翻院墙，但是院墙外面也都是手持弓箭的府兵，谁从墙上露头，一瞬间就会被爆头。如此一来，众人就被堵在了法王寺里面，出也出不去，在里面去战斗也是白白送死。

正面的战斗已经宣告结束，府兵们只是付出了很小的牺牲，就全灭了正门的数千名僧兵，其余几路也杀了大批的僧众，将法觉的力量削得所剩无几。

他面对着一群士兵，开始了求饶，用他最擅长的那一套说辞来忽悠，突然间，一把刀砍了下来，一名士兵怒骂道：“去你的，个老秃驴，属你废话多！”

士兵一刀就噼下了法觉的首级，此事其他僧众还不知晓。

围攻玉涟心和尔朱云烈的僧众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了遍地的尸骸。玉涟心冷哼一声，将手中的霜冽一甩，上面的血就全都汇成一股从刀尖飞走，整把刀变得明如霜雪。

“涟心，你没事吧。”尔朱云烈从后面靠上来，拉住了玉涟心的手，玉涟心回过身来，眼里含着晶莹的泪花，对尔朱云烈说道：“云烈姐，你身上，好多的伤啊。”

“没事的，没事的。”

“痛吗？”

“不痛。伤得多了，就不痛了。”

“这些畜生！”玉涟心恶狠狠地踩了一脚地上的死人，而这时，有人高声喊道：“你们住持已死！还不跪下投降！”

“法觉死了？”尔朱云烈道，“走，去看看。”

两人一同跑了过去，只见一个士兵用长枪挑着法觉的首级，一边晃着一边大喊着，其余的人也跟着一起喊，见到大势已去的法王宗叛逆分子，纷纷丢弃了手中的武器，喊着投降。

攻进来的尔朱云霜和尔朱云枫找到了尔朱云烈，两人一齐跪在了尔朱云烈身前，痛哭流涕，哭得是梨花带雨，说道：“呜呜呜，殿下，我以为就要见不着你了呢，呜呜呜呜呜，殿下，你受苦了。”

“好啦，好妹妹们，我这不是没事嘛，别哭了，快起来。”

两人站起来，抹着眼泪，忽然看见了尔朱云烈身上那些刀砍斧剁过后的伤痕，只觉得一股火从下面蹭蹭地窜了上来，尔朱云霜更是走向了已经跪地求饶的法王宗众人，厉声喊道：“把刀捡起来！不接受投降！”

“把刀捡起来！不接受投降！”尔朱云霜从一名府兵手里夺下一杆长枪，勐地掷向了跪在地上的僧众，一下将他连着后面的一人一起贯穿，她脸上涕泪纵横，对一众士兵怒吼道：“你们还在哪等什么呐！殿下差点被他们给弄死！给殿下报仇！”

“动手啊！把这些家伙的脑袋都砍下来！今天按人头算功劳！我尔朱云霜自己掏钱赏给他！一个人头五两银子！还不动手！”

听到尔朱云霜这么说了，众人纷纷拔刀冲上来开始了斩首行动，毕竟没人会跟钱过不去。另一边白牧也高喊道：“把这些叛逆全部杀光！法王寺里面的奇珍异宝，都是你们的！你们随便拿！”

屠杀整整持续了三天，法王寺内外的僧众和信徒已经没有活着的人了。尸体多得都无法清理，养着乌龟的放生池都被人头堆满了，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味，久久不散，人们走路时都得捏着鼻子。法王寺里面的各种金银珠玉，搜刮出来整整一千辆马车，还有他们供奉的佛，菩萨，二十四诸天，五百罗汉等等这些塑像，全部都是纯金打造，那些金灿灿的黄金，能换出上亿钱的黄金，就这么摆在秃驴的面前成为一尊毫无用处的偶像，这等穷奢极欲，难以想象，令人发指。

尔朱云烈叫人将这些佛像全部搬走，大的搬不动，就统统砸成小块，这一座法王寺里搜刮出来的财宝金银和粮食，足以抵上朝廷十几年的税收，原来，这些沙门才是隐藏起来的真正的大豪强大地主。

“哼，当年元子悠的国库，也没他这么富裕啊。”

尔朱云烈的声音中，充满了嘲讽和无奈。

佛像全部被拆毁之后，那尊最大佛像的后面，竟然出现了一个石门，只是人们都不知道怎么打开，这时玉涟心走过来说：“我在械城的时候见过这类的暗门，机关一般都是在门前的什么突出物上，”她说罢，就试着掰了一下一旁的佛前灯的灯座，只听喀拉一声，石门打开，一众人惊叹道：“这法王寺藏得够深的啊。”

众人点燃了火把，从石门进去，这石门里面，是一个楼梯，直通地下，走了十几级之后，众人皆大惊，原来这法王寺的地下更是别有洞天，一条走廊上，燃着长明灯，两侧墙壁上绘着的皆是佛经中的传说，诸如什么佛祖割肉喂鹰，五百强盗成佛之类的，通过走廊，便是一座宽阔的大殿，所供奉的却不是慈眉善目的佛与菩萨，而是凶神恶煞的明王与金刚，走过大殿，再往里去，又是一座大殿，殿中的凋塑皆是地狱恶鬼，墙壁上绘着的正是地藏经中描述的无间地狱里的场景，更恐怖的是，墙壁上还悬挂着各类奇形怪状的刑具，上面血迹斑斑，地上则有许多的白骨。墙壁上还开着数个门，众人跟在玉涟心后面，随便找了个门进去，里面的景象让她们震惊，只见这门后面，是一间称不上很大的屋子，墙壁上绘着恐怖的壁画，而屋子里面，有几十名年轻貌美的女子，她们的手脚被铁链锁着，见到玉涟心进来，惊恐地大喊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玉涟心道：“你们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

女人们惊魂未定，但听到玉涟心的女性声音之后，稍微安静了些，起码这可以证明她真的不是和法王宗一伙的。

玉涟心走过来，用火把将墙壁上的灯点亮，屋子里面亮了起来，女人们见到了玉涟心的容貌，又见到了她身后的那些披着铁甲的战士，哭着说道：“终于见到官军老爷了！苍天开眼了啊，王师来了！”

玉涟心看向热泪盈眶的女人们，对身后的人们说：“帮个忙，把她们放下来。”

众战士一起出手，把女人们都放了下来，然后又想办法弄断了铁链，为首的一名女人说：“女侠，军爷，你们是不知道啊，这些恶僧，把我们掳进来之后，就不拿我们当人，他们是无恶不作，祸害了我们无数个姐妹，这方圆几百里的年轻姑娘，都没逃得了他们的毒手，而且他们还骗人，诓骗其他人说这些女人是妖魔的化身，就是因为有她们在，才会让他们的生活越来越苦，说要斩妖除魔，我们百口莫辩，就这样被他们抓进了法王寺里面，我们冤啊！”

玉涟心安抚她道：“别怕了，坏人都被我们杀了，你们安全了，来，扶姐妹们出去。”

“谢谢，谢谢诸位，噢，对了，这里不止我们这些人，她们应该都在其他的房间里，你们挨个搜就好了。”

“嗯，知道啦。”

从地下走出来之后，有人一下子坐在地上，抹着汗说：“我天呐，这下面太阴间了，真的就跟地狱一样啊。晚上我都睡不着了！”

“谁说不是呢，谁能想到外面如此金碧辉煌，下面竟然是无比的黑暗。”

尔朱云烈看向送出来的姑娘们，一阵痛心，如果不是因为拆毁佛像，可能这些姑娘就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慢慢的饿死，渴死，最后化成一堆白骨，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