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您看吧，这就是云中郡的古地道。”高干指着一处地洞说道：“这地方久不动用，年久失修，加上之前有一次大地震，地面塌下去不少，里面早就堵上了，您该不会觉得那些机关怪人会藏匿在这地道里面吧？”

玉涟心下去看了一眼，转而上来，说道：“看来确实是堵了，如果这些怪人不是从地道进城，那他们是如何肆意进出的？这城中有没有残疾人聚居的地方？”

“没有这种地方啊。自从新政推行之后，残疾人士皆是定期由官府派人送去米面粮油，且有专人协助，大家都是住在自己家中，并没有聚居地。”

“这你不觉得奇怪吗？他们突然出来，然后又突然消失，跟凭空出现一样。如果他们不是从外面进来的，那就是一直在这城里，城中有他们的藏身地，而且不止一个。”

高干面露难色，抓着自己的头发说道：“君侯，这段时间，郡里的官差和士兵死伤太多了，大家都害怕了，不敢再出营行动，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怪人给噼了。君侯啊，我们就一群普通人，没您那以一敌百的本事，这桉子已经结了，不行咱就算了吧。”

“算了？”玉涟心眉毛往上一挑，语气陡然间变得女王范十足，斥高干道：“你麾下士兵死伤了这么多，你作为云中郡的军事主官，就来了这么一句算了？你知不知道新法怎么要求地方官吏的？”

“知道，职内事务不分大小，不得拖延，今日事今日毕。”

“那你这个算了是什么意思？若是我回京之后禀明圣上，你说圣上他会怎么想？”

“别别别，千万别，君侯，您千万别禀告皇上，我是真的没辄啊，我们这些人，那比不了边军，都是没上过战场没见过血的民兵，这怎么跟那些强悍的敌人相斗啊，还没交手，就怕得腿抖，您看这玩意儿，拿鞭子抽，拿银子奖励，都不好使。”

玉涟心道：“我知道会这样，所以已经请皇上派火器营来了，不日便到。”

“噢噢噢。”

“别噢了，回府衙去，继续盘问盘问华景邈看看他还知道些什么。”

十一月二十三，云中郡外三十里。

风已停，雪在地上堆了厚厚一层，大地一片银装素裹，雪白而圣洁的高山好似一位玉骨冰肌等待出嫁的美人，塞北的残阳是她的霞帔红妆，满山的青松绿柏做伴娘。

余晖下，一队背着火铳的汉子在雪地中跋涉着，如朝圣者一般走向那远方的城池。

“将军，你说这机关术真的能有玉侯爷说的那么邪乎吗？还一个人背后装了四个手？”一面揣着手大步往前走的新兵对身前骑马的武将说道。

骑马的人是上次随玉涟心一起行动的千夫长郑三泰，因为立了功，爵位升了一级，他能立功，跟玉涟心有着很大的关系，所以他对于这个比他小了十几岁的小姑娘还是挺信服的，便对那新兵说道：“邺南侯那么强的人，她如果承认那个人很强很难对付，那就是真的难对付。”

“啊，那我们去这不是送死吗？”新兵面露惧色，旁边的一名老兵拍了他一下，斥他道：“小子，你动摇军心我不管，反正到时候按军法收拾你时我们肯定是救不了你，我跟你说，我们这些人眼里可没有死，我们可是为了军功来的，你要是怕死不想升爵位，你大可以回老家种地去！”

“谁说我怕死了！我才不要回家种地呢，种地得多久才能升一级爵位啊，我来参军就是为了功名爵位，不要把人看扁了！等见到那些家伙的时候，你看我怎么把他们毙了！”

“哈哈哈，看这小子，吹牛脸都不红。”几名老兵笑道。

空气中顿时多了些许欢快，新兵涨红了脸说：“我才不是吹牛呢！你们看着吧，我一定能干掉一个怪人，拿到功勋！再说了，你们不也是从新兵来的吗？凭什么嘲笑我？难道你们第一次要去打仗的时候就是无惧无畏的吗？”

一名老兵道：“害，小子，老子当初上战场的时候，可没你这么瞻前顾后的，管对面是谁呢，**就完事了，死了也有抚恤金，妻儿老小有国家养着。”

“好了！”郑三泰叫住他们说：“都别叭叭了，保持警戒，前面是林子，可能会有危险，你们都注意点！”

“是！”

“保持境界队形，别分开太远，小心点往前走。”郑三泰下着令，自己也不断环视四周，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这个林子好像危机四伏似的。

但是周围没有别的路，这里是去云中最近的一条道，再说了，那些怪人还能知道自己的行军路线不成？

郑三泰这一千人的队伍由一百盾兵，二百长枪兵，七百火铳手组成，其中火铳手为了增强近战能力，还配备了五尺长度的大砍刀，并且学习了叱云明月经过精简后编写的《剑经》，战斗力要更上一层。至于那个新兵，虽然胆怯，但也是训练了有些时日的，只要勇敢起来，一般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因为训练有素，准备充分，这些人的底气也就非常足，心想着：“不就是区区机关术吗？有公输先生研制的火铳在，什么机关都给你打烂掉。”

郑三泰带队继续前行着，大家从这一片林海雪原之中穿过，忽然之间，一道黑影从旁边掠过，与树枝碰撞起来发出声响，一众士兵迅速瞄向了发出声响的位置，但却不见那黑影的踪迹。

“有情况！”

刀盾兵立刻举起盾牌，长枪兵立刻跟上，将长枪搭在前面的盾上，火铳手站在长枪兵身旁，瞄准面前。

沙沙的摩擦声再度响起，那个大黑影再度袭来，这一次竟是直接冲向了一名刀盾手，他立刻举盾，只听啪察一声，他手中的盾牌被掀到了一边，于此同时，两名长枪兵一起冲上来扎枪，只听一声嘶吼，那黑影像是发怒一般，硬生生地往前冲着，那两支长枪大概是刺中了那家伙的骨头，被它硬顶着，枪杆弯成了一个弦月形状，忽然听到啪的一声，枪杆断了，那大黑影子身上插着两支断枪，继续往前冲着，此时，又有数支长枪一并扎来，那家伙又是狂吼一声，郑三泰见状，策马赶来，拿出随身佩带的一把弓箭，瞄准那黑影的头，一箭射出，黑影轰然倒地。

火器营为了避免出现临阵时火器故障无法发射，所有许多人都携带了大弓，以备不时之需，郑三泰觉得现在动用火铳可能会不太好，于是就用了大弓。

众人用火折子点了个火把，照着那东西，原来那黑影子是一头罴，郑三泰看着那罴，说道：“这家伙应该是准备冬眠之前多捞些吃的，可是，一般来说罴看见这么多人，应该会怕的啊，怎么这家伙还硬往人类阵型里面冲。”

一名士兵道：“将军，好像有点古怪。”

“古怪？”

“将军，刚才闹出这么大动静来，可您看这天上，一只惊鸟都没有，按理说这么大一个林子，不能一只鸟都没有啊。”

“你的意思是，在我们之前，有人进过这个林子，已经把鸟都惊走了？”

“小的是有这个意思。这情况太反常了，小的曾是猎户，还了解一些林子里的事，这地方虽然冷，但还是有不少鸟在寒冷地带生存，它们的绒毛，保暖效果非常好，现在还没到最冷的腊月，最起码应该有几只麻雀飞出来才对。”

郑三泰道：“经你这么一说，是有点古怪。所有人，警戒！”

一众火铳手立刻端平了铳，看向前方，那名新兵也紧张地端着铳，旁边的老兵看了他一眼，说道：“小子，手指不要放在扳机上，你放在护圈外面。”

“哦。”新兵把手指从扳机挪开，搭在外面的护圈上，继而问道：“为什么啊？”

“怕你小子因为害怕，不听命令就开火，你知道你一个提前开火会连累多少人跟着我一起死吗？”

“我，这……”

“记住，将军没下令，绝对不能开火。”

“我，我知道了。”

漆黑一片的森林之中忽然又响起了刮蹭树木的声音，郑三泰道：“所有人准备，瞄准！待能看见敌人的眼白时再开火！”

新兵心里面滴咕道：“什么？看见眼白？那不就是脸对脸吗？那样的话敌人岂不是能打到我？”

“来了，来了！”老兵看着面前的黑影说道：“他们来了，我看清了是一群人！”

就在两侧的林子中，两拨人正在冲向郑三泰的部队，越来越近了，其中有的人，一边跑一边举着胳膊，等到距离郑三泰部队三十步时，忽然从他们的胳膊上射出了三支弩箭，嗖嗖地飞了过来，但被刀盾兵挡住了大部分。

小部分打在盔甲上，里面的人毫发无损。

郑三泰高声道：“预备！”

那些人越来越近了，人们也看清楚了，这些家伙正是被机关术改造了的怪人，有的人像是三头六臂，有的人好像是背后背着个章鱼哥，有的人像是河蚌成了精，若是被海边的人看见，说不定得拿鱼叉过来把他们给打了扔锅里，郑三泰并不害怕，反而心里默问着：“这些家伙的机关，该不会是个喜欢海鲜的家伙制作的吧，这怎么看都像是一群螃蟹章鱼。”

一转眼，怪人们就距离火器营不到十步远了，郑三泰立刻下令道：“开火！”

就见那一瞬之间，无数声铳响连成了串，火光一片，烟雾缭绕，而那些怪人们，只那一瞬间就被放倒了一大片，身上中弹，非死即残。幸存下来的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继续往前冲，但都超不过十步这个距离，铳声连绵不断，叫人无法逼近。

郑三泰见敌人倒下了许多，脸上浮现出笑容来，说道：“哼，不自量力。”

而在这时，又一拨人冲了上来。

“哼，不要怕！装弹，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