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涟心看向龙景升，手指节发出响声，叱云明月抬手握住了玉涟心的拳头，示意她别动气，而后自己只是温和地对龙景升说：“想比什么都可以，就是不知道龙校尉最擅长什么啊。”

龙景升说道：“军旅武艺，弓马最优，我，自然是骑射最擅长。”

叱云明月和善地拿起逐月穿云弓递给了龙景升说：“龙校尉今日想必是来得匆忙，没带弓箭，老身这里倒是有一把弓，您就将就着用一下吧。”

“殿下的弓还真是漂亮啊，如此圣洁，似是仙品，这我是不是应该洗个手在用啊？”

叱云明月笑道：“龙校尉说笑了，您尽管用，不碍事的，来人，给龙将军拿箭来。”

一名战士拿着个箭囊来，叱云明月对龙景升说道：“这天上正好有那么几只飞鸟，不如就用那飞鸟为靶，如何？”

“可以。”

“那么，请。”

叱云明月微笑着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龙景升拿了逐月穿云弓，看向天上的飞鸟，搭上箭，拇指扣住弓弦向后拉起，却只觉得手指疼，而那弓，纹丝不动。

“这老太婆莫不是拿一个一把根本没有弹性的铁家伙来故意坑我？”

龙景升卯足了力气，脸憋得通红，逐月穿云弓还是纹丝不动。

“呼，呼，拉不开。”

龙景升双臂酸痛，对叱云明月说：“叱云殿下，您这就不地道了吧，拿一把生铁铸造成的弓来骗我，这根本就拉不开。”

叱云明月笑道：“你说它拉不开？”

“对啊。”

叱云明月拿过了逐月穿云弓，又取了一支箭搭上，而后手指扣住弓弦，只见她从容不迫地把弓拉满，笑道：“很明显这不是生铁铸造的。”

“这！”龙景升一时语塞，他自己能用二石之弓，三石也能拉得动，可这把弓，自己的力气用到了极限，也是纹丝不动，起码超了十石了，叱云明月竟然那么轻松地就拉开了，她的臂力，究竟是有多么恐怖啊？

叱云明月一箭射出，射落了一只飞鸟，她看了龙景升一眼，笑道：“阁下以为，老身的这箭术如何？”

“妙！绝妙！”龙景升伸着大拇指说道。

“怎么样，还比吗？”

叱云明月依然是那么和善，但那表情在龙景升眼里就不是那么和善了，而是显得有些阴冷，像是笑里藏刀。

“殿下之武，晚辈佩服。”

龙景升这便撤了，叱云明月笑道看他的背影说：“年轻人，有点不服气也是情有可原。”

玉涟心道：“师父，你干嘛不让我揍他一顿啊，瞧他那个模样，看着就欠扁。”

叱云明月道：“大家都是同僚，干嘛打打杀杀的，让他知难而退不就行了嘛，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可以叫大家准备准备吃饭了。”

“嗯，来人，去统治大伙准备晚饭。”

一名传令兵道：“是。”

龙景升走出去，之后，口中还念叨着：“太厉害了，真的太厉害了，她的弓，我都拉不开，她自己却是得心应手，她的臂力究竟是有多么恐怖啊，那时候听说她把南宫家的人给活撕了，我还以为是虚假的大话，这么一看，说不定是真的，她的力量真的可以把一个人给活撕了。幸好没跟她比别的，不然我非得被她打成残废不可。太险了，太险了。也难怪陛下会器重他们师徒俩了，这样的勇将，天下难得啊。”

旁边下人说道：“不过，校尉大人，您这一趟，可是惹到那个玉涟心了呀。虽然叱云明月一脸的温婉和善，可小的看玉涟心时发现，她看您的眼神里，充满了寒意，她想要杀您啊。”

“她？杀我？”

“您触她逆鳞了，她的逆鳞，就是叱云明月，她屠杀新罗，也是因为叱云明月，小的那时候清楚地看见，她在您拉弓的时候，不止一次地想要拔刀从您背后砍下，都是叱云明月使了颜色，才阻止了她。”

“这么险啊。这个女人，真是可怕。”

待龙景升走后不久，一名身后负羽的传令兵越马而来，到叱云明月面前翻身下马，拿出一封信来，呈给叱云明月说：“殿下，有您的信，是一个怪人给您的。”

“怪人？”叱云明月眉头皱起，询问传令兵道：“什么样的怪人？”

“回殿下，是一个男子，身材瘦高，披着黑斗篷，脸上有伤疤，他是一个盲人，但身边有个人伺候着，那个人是一名女子，没什么特点，只是负责给他指路，他点名要把这封信给您，小的看他腰上别着剑，心想可能是您的故人，所以就送过来了。”

叱云明月拿过信来说：“好了，下去吧。”

“是，殿下。”

玉涟心也凑了过来，对叱云明月说：“师父，您认识这样的人吗？”

“认识，当然认识，而且还是个仇家呢。我叱云明月行走江湖那么多年，结下的仇家，我自己就数不过来，但这个人，我还是有些印象的。”

叱云明月看着信，上面的字迹工整，是别人代笔所写：“千鹤派五长老叱云明月敬启，我已知晓你府邸所在何处，更知晓你府中平时仅有一名女琴师，如你不敢赴约，此琴师必死。如赴约，便于二月二十三前往京城西北方二十里的白鸣寺。逾期不候。”

“他拿临晚来威胁我？”叱云明月道：“临晚武功差，会成为突破口，他竟然能拿捏得这么准，这个人真的是个盲人？亦或是那个女人是一个优秀的斥候，他们是料准了我们在大营练兵，每天在府里的时间少，所以才敢拿临晚做要挟吧？可恶。”

“师父，我回府里保护临晚吧，”玉涟心说道。

“不，我赴约。”

“师父，这是个陷阱，说不定他们在那里步下了伏兵，等着要杀你啊。师父，我不能再让你离开我了。”

叱云明月从容说道：“心儿，这些因是师父种下的，所以这个果，得师父自己去了结，一味地躲着，不是个办法，我总要去面对的，再说了，你能时时刻刻保护着临晚吗？你别忘了你现在也是朝廷的官差。”

“是这样没错，但是……”

叱云明月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心儿。确实，被那些家伙用铁锁缚了去，对于为师来说，是个莫大的污点，害得心儿东奔西跑，日晒雨淋，让心儿受苦受累担心受怕了……”

玉涟心说道：“心儿不怕受苦受累，心儿怕师父被贼人伤了，害了，心儿看到师父受伤，心要疼死的。”

叱云明月安抚着她，笑着说：“没事的，不用怕。”

玉涟心眼神一冷，对叱云明月说：“这样，今天是二月二十一，我直接带兵过去把白鸣寺周围荡平，一个活人都不留，啊不对，不对不对，我们千鹤军有这么多人，凭什么要怕他，二月二十三那天，我带兵去白鸣寺，谁来就杀谁，我要让这群人知道，触我玉涟心的逆鳞是什么下场。”

“心儿，你这……有点不讲武德了吧。”

“武德算什么，只要能把对手干掉，我可以用各种手段，明算如何，暗算又如何，反正都是杀人，又何必在乎杀人的手法？我明天去找郑景仁借五百火铳兵去白鸣寺，千鹤军主力，回仙月侯府严加防守，”

“心儿，这样……”

玉涟心道：“我想，那个人应该很了解你的性格，他知道师父你是一个喜欢江湖事江湖了的人，所以才敢来约战，他料定你会屈尊降贵地只身前往，因为您以前是一个名满江湖的女侠，所以，我要在他意料之外给他迎头痛击！”

玉涟心眼童之中似乎在燃起火焰，她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手攥紧了刀柄，如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好像马上就要爆发，吞噬一切。

二月二十三，白鸣寺。

盲剑客坐在寺中，和佛像一样一动不动，一名柔美的女人站在他身旁，充当他的眼睛。

女人道：“人来了。”

来者并非叱云明月，而是玉涟心。

盲剑客问道：“可是身高九尺？”

“似是九尺。”

玉涟心自然是没有九尺那么高，她现在的身高是八尺，但是穿了一双高跟鞋，鞋跟令她涨了五寸，而后她又把头发盘在了头顶，向上盘起，垂下来一条高马尾，然后戴上一顶冠，横插了簪子，令她看起来长高不少，似是有九尺那么高。

“叱云明月，你来了，”盲剑客说道。

“你是谁？”玉涟心自然是不知道盲剑客的身份，于是开门见山直接问他道。

“你不记得我？”盲剑客似乎对叱云明月不记得他感到很意外，只是他不知道面前这个人不是叱云明月，而那个女人也不认得叱云明月。

“我的仇家那么多，我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记得？”玉涟心用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

盲剑客似乎备受打击，有些情绪失控，发疯一样吼着：“你不记得我？你不记得我？你竟然不记得我？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夺去了我的双眼，然后你说你不记得我！”

“所以，你，是谁？”

盲剑客道：“我，是你的徒弟，肖子良。”

“我徒弟那么多，我哪儿会全都记住名字？”

“你怎么可能不记得？你怎么会不记得？我可是你第一个徒弟啊！你连这都不记得吗？”

玉涟心心中疑惑道：“师父在收我之前，还有过一个徒弟？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说师父除了我之外没有徒弟啊？甚至于师父自己也从来不提？”想了想，玉涟心道：“这都多少年前的旧事了？我现在岁数大了，老了，记性不好了，早不记得当年事了。”

“叱云明月，你可真会装，你竟然会不记得我！当初，我拜入千鹤派，入你门下为徒，我必须要承认，我对你动了心，我为了不辜负你，事事都做到整个门派里最优秀的程度，我满心欢喜地以为你心里会有我，可是，当我向你告白的时候，你却怒不可遏地要把我赶走！我做错了什么！难道我不能喜欢上你吗？然后，我就下山去了，好吧，那次我错了，我不应该在喝醉之后，对一个陌生的姑娘动手动脚，可你又干了什么？你为了千鹤派所谓的清誉，刺瞎了我的眼睛，把我丢弃到山下不管不问，你这算什么师父！”

“好吧，好吧，我想起来了，确实是这样没有错。”

“哼，被我诈出来吧，你根本不是叱云明月！你究竟是谁？”

“竟然被你识破了？”

“刚刚那一段，是我编的，如果是真的叱云明月，她一定会失口否认。”

“好吧，我的确不是叱云明月，我是她的徒弟，玉涟心。我师父不会来见你，对付你这家伙，我就足够了。”

盲剑客说道：“她不来见我，哈哈哈哈哈，她刺瞎了我的双眼，然后不再来见我。”

“所以，你和我师父究竟有什么恩怨纠葛？”

“没你以为的那么复杂，我就是一个武林败类，为非作歹，干了不少坏事，当时年轻，走上了歪路，跟着一群混混开始混江湖，没想到遇上了叱云明月，我没打过她，我虽然是苦苦的哀求，说要痛改前非，可是叱云明月这个女人还是不肯饶了我，她划瞎了我的眼睛，让我从此残废，我虽然想改邪归正，可是形同废人，学好了之后又能怎么样？”

“你这不是还能用剑嘛。”

“哼，你以为在这里动手的会是我吗？太天真了！”

盲剑客从腰中拿出一个短哨子，放入口中一吹，呼呼啦啦地从白鸣寺里面冲出来一百多人。

“今天动手的是他们，不是我。”

玉涟心也笑了，因为此时此刻，五百火铳兵已经进了白鸣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