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冰清策马杀来，铁勒赤哈颇为绝望。

上当了，误以为东齐军没有后手，于是压上了所有的部队，以为这样就可以击败这支东齐军队，却因此，让本阵变得薄弱，自己自大地以为没有人可以突破这一层层的阵地，但事实正好相反，那个人在千军万马里杀了一条路出来，直逼本阵，可是，为什么拦不住？难道只是因为她武力高吗？

室韦人拦不住的原因，还是因为玉涟心和玉冰清的分开。两人分开，却隔得不远，二人一同带骑兵队发起进攻，室韦人不知道哪个才是玉涟心，于是，选择了分成两部，各自阻拦。若是集中起来拦一个，兴许可以阻挡住，可两个一起拦，结果就是谁都拦不住。在快要冲过去的时候，玉冰清单骑脱离部队，而这会儿，室韦的全部后续部队都在阻拦玉涟心的冲锋，战场上无人顾及她这一人一马，就这么轻易地令她越过敌阵，直取中军本阵。

本阵的卫兵数量稀少，玉冰清用骑射，将他们一一干掉，任何机会都没留，一路杀到铁勒赤哈跟前。

而这时候，铁勒赤哈正在怀疑人生，陷入了自我拷问中。

这种心态，显然不足以做一个统军大将，可谁叫他跟室韦可汗是亲戚呢，这高官厚禄，可不得先可着亲戚来嘛。

给亲戚倒不算什么，问题是这亲戚他得能干成事啊，像这种人，干事干不成，就会打一手败仗，那人心能服吗？

这个铁勒赤哈虽然才能不怎么样，不是一个合格的将领，但武艺却不弱，面对玉冰清的冲杀，及时反应过来，以一柄弯刀格开了刺过来的槊锋。

但玉冰清的攻击并没有因此而停止，二马错镫的瞬间，回身一刺，使出的乃是叱云明月常用的回马枪，而且，她施展回马枪用的武器可不是一丈二尺长的枪，那手里的家伙，是二丈四尺长的两刃槊，槊杆最粗的地方和人的手臂一样，对于常人来说，这是非常笨重的武器，在玉冰清手里，却轻巧得如同一根小木棍。

“什么？”

这返身一刺显然出乎铁勒赤哈的意料，他后心被槊锋勐顶了一下，半寸厚的护心镜直接碎开，人从马上落了下来。

玉冰清调转马头冲回来，对着已经摔得半死不活的铁勒赤哈给予了重重一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点迟滞。

玉冰清阵斩室韦大将，交战中的室韦大军原地崩溃，玉涟心又乘胜追亡逐北，杀得室韦人横尸二十里，惨不忍睹。

“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初战告捷，玉涟心，玉冰清，加上郑景仁的火器营，一共歼灭敌军十二万三千五百四十四人，俘敌七千三百三十九人，消息传到室韦的金帐，室韦可汗大惊，质问身边人为何东齐军队会知道室韦部队的动向，此事自然无人知晓，但他们现在明白，没有办法再进行下一步的军事行动了，东齐方面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目的，这一次进兵更多的是震慑，他们会在边境布好防线，室韦没有机会了。

“娘亲，师父，你们辛苦了。”

玉冰清和叱云明月这两位快要步入老年的女人看着意气风发的玉涟心，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玉涟心整顿了兵马，带着他们退回到边境，同时上表给高皝，另外，郑景仁要带火器营部队开赴周齐边境，投入到对周国的战争中。

边境驻地。

看到了先回来的风临晚，司马奉孝立刻起身，行礼，恭敬地问道：“殿下这是得胜归来了？”

“是。这一战灭敌十二万余，室韦应该没有胆子再南侵了。”

司马奉孝摇着扇子，眼神落在了边境，他说道：“殿下这一次出击，斩获颇丰，但仅仅如此，还是不够的，室韦人还是会继续南下骚扰，我们需要再进军一次，再进行一次封狼居胥般的壮举，室韦才可以彻底被瓦解。”

风临晚道：“先生说得倒是容易，你可知道我们的将士是有多么辛苦？”

“我的职责，是为殿下谋划，助她取得胜利，至于其他的事情，不在我的考虑之内。我只是说出策略，至于要不要执行，不是还得看殿下吗。”

“说的也是。那么先生，临晚就不打扰了，殿下马上到了，一会儿，你就把你想到的，跟殿下去说吧。”

“是。临晚将军，也要注意一下身体啊，我看你面色苍白，气息不稳，应该是有隐疾吧？”

“不劳军师费心，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身子骨弱些，没法长时间的战斗罢了。”

风临晚起身进了侧殿休息，不一会儿玉涟心进来，司马奉孝立刻起身长揖道：“恭迎殿下凯旋。”

“免礼。军师，这室韦人果然如你所说，松散得不成样子，我甚至觉得，都没有调火器营的必要，只凭我军的骑兵，就可以横扫室韦。”

“殿下还是莫要轻敌的好，这一次能够击杀十二万余的室韦部队，所倚重的，主要还是瀚州的精骑，我们的占比很小，这一仗打完，咱们应该考虑扩军的事了。”

“你说，扩军？”

“现在千鹤军还是一万两千五百人，这个规模太少，一旦多线开战，必定是捉襟见肘，我们起码还要再扩充四万部队，才可以应付危机。”

“四万，陛下会起疑心的吧。边镇将领手握重兵，必定不是皇帝陛下希望看到的。”

“此事不急于一时，云州现在，离战争很远，室韦人应该对边境有了些忌惮，短期内不会南侵，陛下又忙着和周国开战，这正是个好机会。而且，鱼璇玑丞相传来密信，说陛下身体欠佳，到时候，即便是他有心，也无力应付。陛下这个人，确实是个人物，知人善用，又有大气魄，敢于相信新人，用人唯才，但正因如此，他反而会太过自信，导致看人不准，比如说，您，他现在应该还会以为您是个一门心思效忠东齐的忠臣吧？”

“难道，孤不是忠臣？”

“殿下您可别逗了，您可不止一次说要取得天下了，您这会是忠臣？”

“哈哈哈哈，自然不是！”

玉涟心看向地图，询问司马奉孝道：“你觉得，宇文乂和陛下，谁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陛下。”

“何以见得？”

“其实，准确的说，能够打赢这一仗的，不是陛下，而是鱼丞相的新政。经过新政之后，东齐的粮食不断累积，已经远高过支出，所以我们拥有能够长期战争的实力，而周国，迟迟得不到川渝二州，仅靠关中之地，不足以养活全国，一旦陷入拉锯战，周国会先支撑不住。再者，周国一路西进，虽然破灭西域诸国，得到了数不尽的土地和人口，但周国比较立国时间甚短，很难让新归附的人产生认同感，所以，宇文乂应该是打算驱赶这些西域人作为先登，他的周国大军在后，这样一来，虽然能够避免己方实力受损，但会离心离德，从而使人心不再向往周国。我们东齐可以派出间者，到周国去，宣传东齐的新政，离间这些西域人与宇文乂的关系，让他们转而投向东齐。”

“可若是周国防御森严，间者难以混入周国境内，当如何？我听闻周国军队也是有铁军之称的，杨简，韦笑天也是勐将，他们的部队，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可以对付的吧？”

“臣还是那句话，赢过周国的，是鱼丞相的新政，殿下可知，东齐军，周军，尔朱军以及瀚州的燕云铁骑，这四支部队有什么区别？”

“什么区别？”

“臣先说说瀚州的燕云铁骑吧，这支部队成立之初衷，是因为对瀚州的那些游牧部落心怀仇恨，他们痛恨这些经常南下掳掠他们的蛮夷，于是自愿加入，只为报仇，因而他们的战斗热情很高，尤其是对上北境八部和扶余人，玉都护是一个豪杰，她仅仅依靠个人的魅力，就让一众燕云的游侠儿聚拢在她身边，甘愿为她奋战，这支部队，是因为她一个人而存在，一旦她不在了，这支部队也就离解散不远了。”

“继续。”

“第二个是尔朱云烈的部队，她是一个霸主，不按常理出牌，她的士兵，也是因为她这个人才会加入她的部队，她用自己的义气笼络住部队，将一切的好东西都跟战士分享，所以她得军心，士卒甘愿为她死战，不过缺点也很明显，就是一旦她不在了，部队就会解散，和燕云铁骑的情况一样。”

“周国的军队，其实和我们差不多，宇文乂用利益驱使他们战斗，将掳掠来的财物全部分给将士，也算得军心，只是，这种部队只能打顺风仗，不能打死战。”

“这样啊，那么我军呢？”

“这就得说到鱼丞相的高明之处了，她用国法，制定了一套准则，首先是解决士兵的后顾之忧，建立了完善的抚恤系统，而后是对于士兵的赏赐，她以严苛的法纪约束了士兵的行为，而后给立功的士兵以丰厚的奖励，并且说到做到，言而有信。她的赏赐，并非金银财物，而是切实关系到士兵家庭利益的东西，土地，和爵位，有了土地爵位，家庭的地位有了，生活来源也保证了，还有朝廷俸禄，所有的困难都解决了，士兵没有后顾之忧，为了家人的未来，他们会奋战到底。其实老百姓们都是很淳朴的人，我们只要解决了他们的土地问题，他们就会成为我们忠诚的战士。”

“土地吗？”

“以往的朝廷不得人心，皆是土地兼并之祸。”

“所以，依你的意思，我军一旦抵抗强烈，并且给了周国挫折，他们的士气战意就会下降，继而因此失败？”

“大概是这样，前提是我军确实能够力挫周国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