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临苍楼之上，白天宇与众位掌门长老一起商议接下来的部署。

“根据信鸽的消息，南梁军要在南门发起进攻，同时会让内鬼伺机开城门，放他们进城，我们可以利用这个信息，于南门埋伏，先放他们进翁城，而后，关门打狗。”

公输羽笑了笑说道：“鄙人已经用我公输家的机关术，在这两天里造出一道闸门，安置在四个城门之上，只要放下，凭人力无法抬起，撞车之类也难以撞破，想要打开，就得搬动位于城墙之上的开关才行。诸位可放心的关门打狗。”

“另外，还有这个物件，可助诸位关门打狗。”

十几个公输家家丁，抬着一个又粗又矮的铁家伙上来，那模样活像捣蒜的臼。

“公输先生，此为何物？”

“这叫臼炮，射程只有百步，但是弹道弯曲，调整好角度，放置在城墙上，可以对翁城里的人狂轰滥炸。这个黑球，是开花弹，威力远在石弹之上，凭此物，足矣退敌。”

人们嘘声道：“哎幼，公输先生，有这好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啊。”

“早拿出来，南梁军就有防备了，再说了这开花弹我可没多少，用没了就没了，这肯定是要用在关键时刻啊。”

叱云明月眉毛微微挑了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她心底里涌起。

“公输家，恐怕要遭殃。”

龙韶仪心中暗道：“此物流传于民间，必危及朝廷。公输家如不能一心忠于朝廷，唯有灭之。”

白天宇亦心中暗道：“成年人点燃的大炮和八岁小孩点燃的大炮，威力都是一样的，此物流传开来，吾等习武之人，又有何出路。”

公输羽心中所想的是：“未来必是火器的天下，公输家若能说服朝廷使用此物，凭此功绩必将成为国之重臣，届时封侯拜相，公输家的兴盛就系于此。”

人心各异，貌合神离。

忽地，一只苍鹰飞进了大堂，径直落在鹰爷肩上，弯刀似的利爪上，还绑着一个小竹筒。

鹰爷取下竹筒，拿出里面的密信，看罢之后，缓缓念出：“百姓于南塘被掳，押送北固城。”

众人拍桉而起，有人义愤填膺道：“这必是南梁军的诡计，抓捕老百姓过来当挡箭牌，如此，莫说我方的大炮，连弓箭也不敢轻易发射了。”

“此前我们安排百姓撤往北方，这定是被境内游荡的南梁高手给劫了。”

“若是这样，我们就不能坐视不管，要是一直让百姓们被南梁军扣着当人质，我们这城也没法再守了。”

玉冰清站出来，双手抱拳，对白天宇说：“盟主，我愿带一支轻骑前去救人。”

“嗯。这也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叱云明月也起来说道：“南梁军中定有高手，我也去。”

玉冰清侧过身，从下人手中接过一把角弓来，“我燕云义从皆是控弦之士，不知明月仙子，弓马如何？”

叱云明月笑道：“我知你何意。”

言罢，接过弓箭出门而去，直接奔向自己拴马的地方。

叱云明月的白马唤作凌雪，犹如神话中的天马，玉冰清跟过去，看见那凌雪马时，不禁双眼放光，她在燕云十六州放马十几年，还未见过这般神采俊逸的宝马。

“好马。”

“谬赞了。这家伙甚是顽劣。”

叱云明月跨上马背，高跟的靴子踩住马镫一夹，凌雪便飞驰起来，叱云明月张弓搭箭，玉冰清则是将手中的一块木板子随意抛出。

“嗖啪，”箭似流星，正中板子，就在那板子中箭下坠的过程中，又是嗖嗖两箭，后一支箭命中的是前一箭的箭尾，三箭连心，令玉冰清大叫了一声：“彩！真是好箭法！”

叱云明月勒马，在玉冰清面前站住，还了角弓，笑着问道：“此箭术，可行？”

“行！”

夜色朦胧，一支百余人的轻骑在林中穿行。

南塘的城外野路，上千名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被反绑着双手，用绳子一个连着一个，在二百多南梁武人的鞭笞呼喝下慢慢前行着，一路上怨声载道。

这些人正是当初攻上武阳崖的南梁武林高手们，纵横南武林多年的他们在武阳崖上遭遇了生来最惨烈的胜利。

两千人去的，仅剩下这二百多人。

这还是在四长老石信与其门下上百门人叛变的情况下。

里应外合，才取得惨胜，若无叛徒，这两千人定是有去无回。

“快走快走快走！”

南梁武人蛮横地催促着。

“大爷，行行好吧。”

南梁武人不顾百姓的哀求，不断地用刀背和剑鞘抽打着他们，催促着他们赶路。

不远处，玉冰清已经带着叱云明月以及一百名燕云义从藏匿在林子里。

他们每个人都裹甲衔枚，争取不出一点声响，缓慢地向前挪动着。

越来越近了，已经到达角弓的射程。

“出击。”

一百名轻骑如疾风般冲出，带着呼啸的风声，飞速奔向南梁武人，叱云明月一马当先，张弓搭箭，瞄向一名顶盔贯甲的人，一箭射出，当场将其击毙。

“有敌人，快隐蔽！”

所谓的隐蔽，就是把百姓们拽到自己身前当做挡箭牌。

不过，他们低估了燕云义从的箭术。

玉冰清带队已经距离百姓队伍不足二十步，她高声下令道：“换箭！”

燕云义从们从箭囊里拿出一根比手指还粗的羽箭来，那硕大的箭头，看着都瘆人。

“你们这些南梁人很会藏嘛。”

“以为藏在人后面就不会死吗？”

纵然是藏匿与百姓之中，但也不是密不透风，总是有那么点空隙。

燕云义从的箭便从空隙中射了进去。

躲起来的南梁武人惨遭爆头，死相恐怖。

那么大的箭头，直接扎脑袋里，看着都疼。

有的人，开始揪过来一个百姓，拿刀抵住，嘶吼道：“你们再敢过来放箭，我就杀了他！”

玉冰清不屑地冷哼一声，手拧着弓弦一箭射出，一支羽箭在空中愣是拐了个弯，绕过前面的人质，射穿了那南梁人的脖子。

其他人一看，心直接凉透，躲起来不行，抓人质也不行，难道今天只有死路一条了吗？

不知道是谁大喊一声：“兄弟们，即便是死，也不能死得这般窝囊，我们冲过去！”

与其在人群里面被一箭射死，还不如死在冲锋的路上。

起码能证明自己战斗过。

一阵密集的攒射，南梁武人全部倒下。

百姓们的绳子被解开，他们再三拜谢之后，就向北赶路去了。

倏聚倏散，来去如风，这就是轻骑兵恐怖的机动性。

从发起进攻到全灭南梁武人，每个人仅仅射了两支箭。

然而回去的时候，麻烦出现了。

凌晨，天蒙蒙亮，北固城下，尽是南梁的部队。

南梁大军已经在一夜之间，包围了北固城。

“糟糕，回不去了。”

有人这样说着。

城墙之上，玉涟心手心捏了一把汗，望向远方，心中暗道：“师父，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城外，叱云明月看向围城的南梁军，又看了一眼玉冰清，澹定地问她说：“怎么打？”

“现在还打不了，得等城里人先动手。”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待着？”

玉冰清从衣袖里扯出一块绢布地图来，指着上面说道：“南梁十万大军，他们的补给线必定拉得很长，我们去骚扰补给线，烧点粮食，就能动摇他们的军心。”

“十万张嘴，每天吃的粮食确实不是个小数目啊。”

“南梁缺骑兵，我们利用马匹的速度，可以无所顾忌地侦查搜索，找出屯粮地点。而这一带，适合屯粮的地方，就是这三个地方。”

玉冰清继续指着地图说：“我们可以沿这条路，依次搜索，找出屯粮地点，一把火烧了，十万大军没有粮食，这仗他们打不下去，过几日，南大营的援兵抵达，他们只能退兵。”

叱云明月赞许道：“玉总领不但弓马娴熟，还通用兵之道，这点我不如你。”

“明月仙子一直闲云野鹤，不问俗世纷扰，而今肯为国难出山相助，真义士也。”

叱云明月苦笑，想到武阳崖下，心里泛出一丝酸楚。

“走吧，为这场大战，尽我们一份力！”

北固城上，公输羽调集了十门大炮，拿着自己宿敌鼓捣出来的望远镜看向南梁军阵，跟家丁说：“炮口抬三寸，装药多三包，先打一发。”

轰隆一声，一颗带着火星子和黑烟的石弹砸了过去，掉在南梁军阵前方十几丈的地方。

“他们都站在极限射程之外啊……这样都打不到。”

白天宇道：“先生，还能造出打得更远的炮吗？”

“铸炮可不是一朝一夕就完成的事哦，那些机关都在械城，我可搬不过来。此时此刻，要是我那个老对头在这里就好了，以她的本事，守住一座北固城不在话下。”

“这位老对头，可是姓墨？”

“是啊……墨麟儿……那家伙应该也老了吧。想当年，她十八，我也十八，我们俩……”

“咳咳。”

“唉，不说喽，往事难再提。”

公输羽继续看向南梁大军，眼睛里似要着火。

他不服输。

“来日，我定要造出一尊天下无双的巨炮，一发把南梁国都轰成渣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