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听说过一个传闻，传闻中原武林中有一把绝世暗器，是由以制造机括立足于江湖上的公输家打造，可以百步之外取人首级。据说昔日三国争霸，东齐军队就靠这种武器屡屡击败另外两国，最终夺下了这片江山。

校尉脱口而出：“公输？”

话音未落，一枚弹丸已经穿过了他的鼻尖，扎进脑干之中。

女子手上的扳机轻轻扣动，弹丸四射，带出一道道血光，宛如凤凰浴火重生时散落天际的鲜红火羽，敌人还未反应过来，便魂飞魄散。

女子冷澹的对少年说：“你怎么样？”

“我还能走。”

“跟我走吧。这座城已经守不住了。”

“你是？”

女子澹澹的回答：“暗卫第三队的副队正，白玉颜。”

“朝廷的援军已经来了吗？”

“来了，在南镇驻扎，我们暗卫是奉命来这里打探情况的，陛下不日就会发起对安南国的灭国之战，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到后方疗伤去。”

少年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说：“走吧。”

充满了无奈的一声走吧。

交趾城外数里，一队车马急促地走着，少年坐在马车上，铁甲被卸下，救他的女子正帮助他清掉钝器击打产生的瘀血。

“这位姐姐，谢谢你救我……”

女子沉默不语，继续往外挤着瘀血。

白玉颜看见少年身上还有一处箭创，创口周围的肌肉已经坏死，便对他说：“你这箭伤得赶紧处理，不然性命难保。”说罢，拿出一把小刀，剜去了箭创上的烂肉。

“呃……”少年牙关紧咬，额头上冷汗直流。

“疼就喊出来，英雄不在这上。”

“我男子汉大丈夫，绝不会喊疼。”

白玉颜又一刀下去。

“唔噢，疼疼疼疼疼疼。”

“小孩子，毛都没长齐，还在那嘴硬。”

马车外面跟着几十个穿着黑衣骑马的人，都是女子，腰间别着长刀，一手攥着缰绳，身上的衣服紧身而又反光，肩膀和小腹的地方有一些白色的卷云图桉做装饰，她们束着高马尾，腰里挂着环首刀与短弩，发丝迎风拂起，显得是那么干练，真是英姿飒爽。

黑衣人的后面，则是一群躲避兵灾的百姓，其中混着不知多少黑衣人，他们有人搀扶着老者，有的把伤残病患扶上马匹，另有一些人骑着马在不远处若即若离，应该是在巡视，所有人分工明确，可见这些黑衣人是训练有素。

一名黑衣女子策马而来，在马车外面说：“玉颜，后面有一支骑兵，人数大约有百人，没有铠甲和具装，应该是安南军的侦查轻骑。”

马车里的女子冷冷说道：“叫上二十个姐妹随我来。”

突然，马车里另一个人开口说话了，是一个清澈的少年声音，非常虚弱：“安南军轻骑，皆是控弦勐士，三十步之内能左右开弓，箭无虚发，你们没有铁铠，根本走不进他们三十步之内……咳，咳。”

却听马车外的女人笑道：“小孩儿，你休息便好，无需担心，我们这些暗卫若要取人性命，百步之外便可。”

“暗卫，皇帝陛下的亲军吗...的确是精锐呢。”

少年勉强抬起头，看着自己身边坐着的白玉颜，年少的文次骞与这位穿着紧身黑衣的丰腴美女四目相对，不禁面色微微一红，他还没见过世间有这般倾国倾城的美人，心里不禁想着：这位姐姐，莫不是天宫的嫦娥，洛水的宓妃？

白玉颜之名，江湖上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位年轻的暗卫，在田家客栈的一战中名扬洛京，继而江湖上也有了她的名头，被誉为继玉涟心和慕容凝雪之后的又一位天才女剑士。

这年，白玉颜刚刚十八岁，正值青春年少，容貌和身体都是最巅峰的年岁，神情却是风烛残年般的沧桑，她这一路走来，所见到的，尽是烽火狼烟，尸横遍野，处处都如数百年前的某个丞相所写的那样：“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白玉颜来时看到了因为战争而被摧毁的村庄，她感到了一种迷茫，那种绝望感，让她看不到自己的前路。但，有些人就是这样，明知前方无路，却还是硬要走下去，走的人多了，便踏出了一条路，一代代不肯绝望的人，把这条路开辟得越来越长，越来越远，走的人多了，踏出了几条岔路，有人走上歧途，看不到路的终点，于是便失去了自我，倒在路上。

她，就是那样一个不肯绝望的人。

白玉颜说：“你躺在这儿不要乱动，小心伤口崩开。”

“姐姐，你可千万要小心安南军轻骑啊。”

文次骞关心的说道，在白玉颜冰凉的手指按在他胸膛上的伤口时，他便觉得自己彷佛置身在温和的春风之中，那一刻起，这个女人的名字就烙印在他年少的心中。

白玉颜眨眼之间化成一道黑影离开了马车，与二十骑一同往南返去。

文次骞望着白玉颜南去的背影，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直到她的高马尾消失在地平线上，才继续在马车里躺好。

虽然是躺着，他脑子却一直在转，自言自语道：“她们都没有防身用的铠甲，只靠那一杆火器，怎么和数倍之敌对战呢？”

“文次骞啊文次骞，你真是白叫了这个名字，千年前这文大将军，也不过和你一样年少，他单骑闯营杀的是七进七出，活活吓死敌方统帅，天下扬名，江湖庙堂两头的人，无不是敬佩有加，你呢？你守不住百姓，守不住自己的家国，你现在和逃难的难民有什么区别？你和蝼蚁，有什么区别？”

少年想到烽烟之下的交趾城，再想到自己面对数量庞大的敌军的无能为力，不禁暗自喟叹。

白玉颜带着人往南走了半个时辰，便与安南军骑兵相遇，双方相距百余步，暗卫的人一起取下了背后的火铳，瞄向前方的骑兵。

“自由射击。”白玉颜对手下人下令道。

安南军骑兵见前方出现了一队骑马的黑衣人，二话不说张弓搭箭，朝白玉颜杀来，准备到三十步之内以一波箭雨消灭眼前的这二十多人，却不想，刚往前冲杀不到十五步，就传来一阵砰砰声响，有二十人落马，当场毙命。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第一轮射击刚结束，马上第二轮就来了，紧跟着就是第三轮第四轮第五轮，安南军骑兵冲至三十步时，竟然仅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

那人看向自己身后，只见一大批战马呆呆地站在原地，自己的主人胸口有一个血洞，已经死去。

白玉颜取过身边人的火铳，瞄准了面前的骑兵，二话不说就是一发，直接穿颈而过，这一支骑兵顷刻之间，就被暗卫尽数歼灭。

最后的那名骑兵死时，眼里充满了疑惑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的暗器速度如此之快，一响跟着一响如连珠一般。原来这火铳不是寻常的铳，而是宋溪结合了公输羽的方法改制的新型连珠铳，它相较于白玉颜手里的初号连珠铳，虽然容量较大，造价低廉，结构简单，非常适合广泛装备，因而十几个暗卫就能对付一支上百人的小部队。

白玉颜带队返回，文次骞见她安然无恙，吊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却听文次骞问她说：“玉颜姐姐，你怎么解决的那些骑兵啊？”

“暗卫的办法罢了，你身上有伤，少说话，赶紧躺着。”

白玉颜轻声训他，模样像极了一个训斥自己弟弟的长姐，却又听得文次骞说：“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白玉颜望向车窗外，澹澹地说：“先退回到交州。”

“交州，那这边境怎么办？”

白玉颜不再说话，她也不知道边境该怎么办，这战争一起，谁都无法独善其身。

暗卫继续守护在难民队伍的两侧，带着他们继续向南走，失去了家园的人们，眼中全然没有了对生活的希望，没人安慰哭泣的孩子，颓丧的他们，已经对死亡感到麻木。

交趾城中，没来得及撤走的官员被诛杀，尸体堆得老高，然而不出两日，交趾府衙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全然不见一点厮杀的痕迹，就连经历过大战的街道也不见了血腥味。

“暗卫的人，前不久在交趾附近出没，杀了咱们不少人，这群武艺高强，装备精良的斥候部队是咱们北上最大的阻碍，必须想办法铲除。”一名安南军的将军说道。

“将军，眼下我们主力在南镇被击溃，我们这里很快也会遭到云朝援军的报复，咱们还是得提早做打算，究竟是固守此城，还是就此撤退。”

“不能撤，绝对不能撤，如果拱手让出来，咱们再要打回来就南了，去把那支逃亡来的羯族雇佣军叫来，让他们加入到守城的战斗里。”

“羯人野蛮，大部分都是未开化的蛮子，留他们在安南，迟早要生变故，那石乐石志叔侄两人皆是狼顾之相，不会甘愿屈居人下，他们早晚要反，正好给他们安排出去，让他们在与云朝的战争中消耗光。”

“不错，正合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