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之中，宇文乂饶有兴致地看着厮杀中的战场，忽然有下人来报说：“主公，宇文朗的部队开始已经追上了尔朱云烈，现在正在和我军一起围攻尔朱云烈。”

“传令下去，叫我军展开全面攻杀，连同宇文朗的部队一并攻击，同时告诉五毒教和辰罗团的人，暂停对尔朱云烈的攻势，先趁乱，取下宇文朗和宇文德两人的首级。”

“是！”

宇文乂阴险地笑道：“今后，宇文家只有我才说了算。”

战场之上，已然是血流成河，得到命令的宇文乂部曲展开了无差别攻击，将那些穿着蓝色戎袍的宇文朗部曲从背后杀死。

“什么？你们不是盟友吗？”

宇文朗部曲们在全然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遭到了宇文乂部曲的攻击，由于袭击非常突然，他们完全没反应过来，转眼间被砍杀了一大片。一名宇文朗麾下的千夫长看着向自己发起袭击的宇文乂部曲，大骂道：“我说你们是瞎了眼吗？我们可是盟军！看不见旗帜上的宇文两字吗！”

“宇文？杀的就是宇文！”

宇文乂部曲红着眼，对着并肩作战的盟友疯狂砍杀，已经带队冲到前面的宇文朗还并不知情，指挥着前军去进攻尔朱云烈殿后的部队，这时，一名传令兵疾驰而来，他带着伤，下马时一个不稳，摔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到宇文朗面前道：“主公！主公啊，大事不妙，宇文乂的部队，竟然向我们发起了攻击，我们的人遭到偷袭，已经阵亡了上千人了！”

宇文朗大惊道：“什么？宇文乂！他怎么会？他要干什么？他这是要干什么？眼前的敌人还没有击败，他就对自己的兄弟举起了屠刀？”

“主公，宇文乂有十万之众，我们怎么办？”

“打！没有办法了，只能杀出去了！”

这时，另有一队骑马的人直冲宇文朗的大纛，宇文朗定睛观瞧，只见来者背后背着一面蜈蚣旗，脱口而出道：“五毒教的人？”

为首的五毒教女杀手高声道：“宇文朗，今日吾等便要取你性命！”

说罢，一众五毒教门人一同取出一个爆竹似的东西，再拿出火折子点燃了引线，将那东西扔向了面前的宇文朗部曲，落地的瞬间，引线燃尽，瞬间爆炸，散出一团烟雾，烟雾呈澹紫色，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花香。只一个冲锋，就让宇文朗前方形成了一大片澹紫色的雾，而吸入这紫雾的人，无不癫狂起来，有人狂笑，有人跳舞，有人乱跑，有人拿刀砍向身边的人。

“搞什么！这东西是？”

此物是五毒教顶级杀手才可以使用的独门毒剂，名为乱魂香，吸入此香之人，会根据自己性格，产生不同的幻觉，有人会看到欢喜的画面，有人则会将自己的负面情绪全部集中起来，翻上百倍爆发出来，还有人会觉得周围人都要杀他，而开始胡乱攻击周围的一切，最重要的一点是，这种香吸入之后，不仅会立马看见幻像，还会让人对它产生依赖，一旦沾上，终身都无法再离开它，只要有一会儿离开，人就会发疯。

这东西对于阵型的破坏是相当致命的，无法想象尔朱云烈的部队吸入这毒烟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只是一团毒雾，就已经让宇文朗阵型大乱，变得一团糟，他无法指挥陷入幻境中的部曲，而五毒教的杀手们口里含着解药，正朝自己冲来。

“真是一群妖女，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宇文朗一边骂一边跑，完全不管陷入幻境的部曲是如何被人宰割的。五毒教的人追在后面，对他穷追不舍。

“宇文乂这个混蛋，对自己的亲兄弟也要下这种毒手！”

世人皆知宇文乂是宇文家的二公子，却没人知道他是个偏房生的孩子。在别的孩子被送入太学去读书，准备将来走仕途的时候，他只能跟着同样是庶子的自己的叔叔去做买卖，走千山过万水，所得来的财富却留不到自己手里。

凭什么！凭什么要低声下气地给他们这些人当牛做马！

既然这份家产已经和自己无缘，那么，就自己挣一份家业出来！

不过，这家产凭什么不要，我的是我的，你的还是我的！这就是你们这些人不把我当兄弟的下场，宇文释，这就是你不把我当儿子的下场！

“我要杀光你所有的继承者，我要逼你不得不把你的所有家产都给我，交给这个你当年不肯正眼相看的庶子手上。”

宇文乂眼看着宇文朗部队的大旗越来越少，嘴角勾起了阴森的笑容，他现在不在乎尔朱云烈是生是死，他要的是宇文朗和宇文德必须死。

战阵之中，玉涟心望向远处，见宇文朗的部队旗帜混乱，而且那一带升起了一股紫烟，于是对尔朱云烈道：“云烈姐姐，宇文朗的部队应该是遭到攻击了，五毒教对他们释放了毒烟！”

“哦？有趣，这些五毒教的杀手不来找我们，反而对宇文朗下手，难道这支大军的主人，要把宇文朗和我们一同杀死？”

“姐姐，我听说五毒教的毒烟相当贵重，只有顶级杀手才可以使用，一次性用了这么多，西魏之中有谁能有如此财力，雇佣这么多的顶级杀手给自己卖命？”

“宇文乂，宇文家的二公子，只有他和他掌管的商会，能做到这样。”

“他们宇文家，也内斗吗？”

“哪个大家族没有内斗啊？说不定啊，涟心，你也是某个世家大族的沧海遗珠呢。”

“我？不可能吧，我师父救我的时候，我已经五岁了，已经能知道些什么了，我印象里，我爹和我娘可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哦，虽然我没挨过饿受过冻，可在我记忆里，我们好像一直都在搬家。”

“搬家？是不是有人追杀你们家啊？”

“不知道，我也不愿意多想，反正那些响马都被师父杀了，我的仇早就已经报完，唉，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玉涟心横刀一扫，逼退众人，带着尔朱云烈继续往前突围。他们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有许多体力不支的铁浮屠和娘子军永远地倒在了进攻的路上。

宇文乂的部曲已经死伤无数，玉涟心面前的敌人数量已经变得很少，站位也更加分散，她似已看到胜利的曙光，招呼着大家说：“快要冲出去了！”

两边的宇文乂部曲又靠拢过来，填补前方的空缺。尔朱云烈两翼的铁浮屠提起最后一口气，全部冲了上去，强行开出一条路，口中高呼：“殿下，快过去啊！殿下，快走！”

“殿下，上马！”一名铁浮屠拍马上来，翻身下了马，将缰绳递到尔朱云烈手里，眼神坚定地对尔朱云烈说道：“殿下，快上马，离开这里！”

“那你呢？”

“小的步行作战！”

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从这铁血女王的脸颊上滑落。

玉涟心一把将尔朱云烈扔上马背道：“没时间犹豫了，快走！”

一众士兵簇拥着尔朱云烈，不断地从后面抽着战马，让那匹已经累得不行的战马再次爆发出超快的速度，载着尔朱云烈疾驰出去。

“你们怎么可以！”

剩余的一些还能跑动的铁浮屠保护在尔朱云烈身边，与她一起冲了出去。

尔朱云烈的话声消散在风中，整个人影逐渐被风雪淹没。

更多的宇文乂部曲赶到，将没来得及出去的铁浮屠与娘子军堵住，这些已经体力透支的战士，要与十几倍的敌人做最后的搏斗。

“玉儿！玉儿还没出来！”

尔朱云烈喊着，“还有娘子军的姐妹们，她们还没有出来，不行，我不能丢下她们！”

“殿下，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啊，她们是把希望寄托给了您啊，您要好好地活下去，她们在天之灵，会看着您取得天下的！”

“我要是就这样放弃她们不管，今后哪里还会有人追随我去夺取天下？”

尔朱云烈牵着马来到一旁尚未全部冻结的小溪边，让马喝了些水，然后喀拉喀拉几下把马匹的马铠卸下，以减轻马匹的负重，然后对其他铁浮屠道：“我不会就这样离开战场，我的士兵还在浴血奋战，我要和她们在一起。”

“殿下！”

一位铁浮屠从背后一记手刀，打晕了尔朱云烈，然后对其他人说道：“我们去找一个村子补给一下，再想办法去回援吧。娘子军那些人，不会那么轻易地全军覆没的。”

“说的对，现在马已经很累了，得让这些伙伴休息一下才行。”

“没错，磨刀不误砍柴工，以现在的状态，我们即便折返回去，也只是送死罢了。”

战阵之中，一众娘子军围成了一个圈，举刀对着面前的宇文乂部曲，玉涟心拄着刀，喘着粗气，周围的人远远地围住她们，却不敢冲上去交战，死去的人，已经在地上围成了一圈。

“你们这些胆小鬼，不敢打了是不是，那老娘歇会儿。”

娘子军们拄着刀休息着，只是经过一轮又一轮的激战，随身带着的水壶和粮食都不知道丢哪儿去了。一名又饥饿又口渴的娘子军往前走了一步，踹了一脚还冒着热气的死人，一刀砍下了他一条手臂，拎起来就把血往自己的嘴里挤，就当着那些人的面。

“这，这家伙在干什么！”

“喝血！她正在喝血！”

“这家伙是魔鬼啊！她不是人，她简直不是人！”

“不，我看她根本就不是个人吧！”

那名娘子军看向远处的人们，笑道：“这就吓到了？”

“她，她，她，她吃下去了！她是吃人的妖魔啊！”

一阵咀嚼声后，那娘子军朝着远处的人们扔出了一根骨头，说道：“真难吃，但好过一直饿着啊。”

其余人见那些宇文乂的部曲都被吓住，不敢上前，也纷纷拿刀砍斫着地上的死人，食肉饮血，此情此景，似是十八层地狱，对于普遍信佛的西魏人来说，最是无法接受。

“你们这般残暴，死了是要下地狱的！佛祖是不会渡化你们的！”

尔朱云霜和尔朱云枫听着他们的话，哈哈大笑道：“笑死人了！谁还在乎死后如何啊！告诉你们，此地便是地狱！”

“鬼啊！别吃我！不要吃我啊！”

有人受不了眼前这过于残暴的景象，歪着头开始吐，有人直接逃跑，口中喊道：“魔鬼啊！大白天的见到魔鬼了！”

“什么情况？”远处的宇文乂看着围困娘子军的部曲竟然开始向后松动，颇为不解，亲自带着卫队拍马下来，迎着逃兵跑去，他用鞭子抽着逃兵，大骂道：“胆小鬼，跑什么！”

“主公，她们是一群吃人的魔鬼啊，我们打不了啊，我们真的不敢跟来自地狱的魔鬼交手！”

“什么吃人的魔鬼，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魔鬼呢？”

宇文乂不相信，分开众人，来到前面，见到一众娘子军的女兵，正在茹毛饮血，她们吃得整个前襟都是鲜血，遍地都是骨头和破碎的衣物，宇文乂看向旁边的人说道：“她们吃的该不会是......”

“主公，她们，真的是从地狱来的妖魔！”

“你们在搞什么，她们既然是妖魔，那我们今天便要降妖除魔！冲啊！杀了她们！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她们毁坏了我们的兄弟的尸体，让他们的魂魄不再完整，无法投胎转世，这是她们造的孽，你们不在此时进攻，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给兄弟们报仇，杀啊！”

“听主公的，我们，杀啊！”

再度鼓起勇气的人们冲了上来，经过一番歇息的娘子军们也恢复了一些体力，再次舞动长刀，与冲上来的敌人厮杀。对娘子军们刚才的行径仍然心有余季的人们还是有些畏畏缩缩，娘子军们倒是越战越勇，她们红着眼睛，一路砍瓜切菜，不断的往外突，包围圈越打越薄，宇文乂则在马上连续地指挥着，不断调人过来填补空缺，堵住娘子军们的去路。

“滚开啊！”

玉涟心一刀砍翻一排敌兵，指着前方道：“不想死的就把路让开，否则，我就让他死无全尸！”

宇文乂部曲们的士气已经倍受打击，他们的阵型又开始松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