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用不着，查拉图，你带着南丁格尔女士到斯黛拉那去。”

苏守墨哼哼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扶着脑袋。

他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手指向走廊深处的楼梯：“请吧，弗罗，那女孩就在二楼，我带着大小姐慢慢上去。”

南丁格尔露出复杂的表情：“不用了，你醉成这样，还是我背着好了。”她把有些下滑的女士往背上抬了抬，友好地看着查拉图：“带路吧，查拉图，我想我认识你应该不会让你感到惊讶吧。”

查拉图的脑子里像是又涌起了记忆的碎片，但一瞬间又平息下去：“不会，女士，请跟我来吧。”

他有些没来由的战栗，也许是被路易传染了？

——

“这里。”查拉图掏出钥匙，拧开了门。

开门的瞬间，查拉图感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来自背后。

“这算什么？这就是你们的护理？粗暴，野蛮，我是进了维京海盗的囚笼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不怀疑这女孩为什么迟迟不能恢复了！”

查拉图回过头，南丁格尔已经把自己的袖子撸了起来：“让开。”

满屋子的黑暗一瞬间蠕动起来，把静躺在床上的斯黛拉淹没，而后潮水般褪去，南丁格尔挥挥手，烛火将这间卧室照得如同灯火通明的宫殿，斯黛拉穿着盛大的礼裙，恬静地坐在那里，双眼茫然，不知所措。

南丁格尔挠了挠头，又看向查拉图：“对了，还有你。”

她只做了几个手势，就把一身清洁工打扮，穿围裙戴袖套的查拉图变成一个撑着一套不太合身的燕尾服的绅士。

南丁格尔伸手箍着查拉图的头，把他拽到斯黛拉跟前，像是一位姐姐看不下去过于腼腆的弟弟，拖着他去邀请舞会上最耀眼的姑娘。

查拉图看到斯黛拉的眸子亮了起来，那里面映照着自己的影子。

南丁格尔几乎咬着查拉图的耳朵，些微的酒气喷到查拉图的脸上：“呆瓜小子，她不说话你就不和她说话？是什么把我们塑造成现在的样子？当然是你一路走来，那些人们对你说的每一句话啦。”

而后南丁格尔莫名其妙地笑着，拍了拍斯黛拉的头：

“初次见面，斯黛拉，这是你的未婚夫查拉图，请一起度过今夜的美好时光……痛！”

南丁格尔双手抱着头，跳了起来：“你在干嘛！苏守墨！”

苏守墨左手揉着右拳，也是一副吃痛的样子：“你有没有听清我的要求啊，弗罗，她现在还没醒，你给她编织新的童话，等到梦醒时分只会更幻灭的，我是让你来排雷不是埋雷的。”

“你懂什么护理！就是要给她留下一段刻骨铭心的童话，才能支撑她直面这个世界的恶意！再怎么黑暗都无所谓，只要有一束光在，人就不会向神秘屈服！你要是不满意就自己做啊，何必之前做一副求人的样子。”

“别把别的女孩都想的跟你一样神经大条，说到底这两孩子都是你们黑夜教会搞出来的问题，我找你做售后服务有什么不对吗？”

“你把话说清楚苏守墨，我们什么时候把他们卖给你们了！”

两个人吵得激烈，但又刻意地控制了声音，查拉图坐在床边，给斯黛拉倒了杯水。

“你们……怎么吵起来了？”

扶着墙，不知道什么时候摔在地上的，妮可仙娜·韦斯利拖着嗓子说道。

显而易见地，这句话不是追究原因，而是等效于不淑女地高喊：“你们给老娘闭嘴！”

争执不下的二人立刻噤若寒蝉。

他们都喝多了，查拉图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个事实。

“啊，真是的，亲爱的，今天可是弗罗的生日，你怎么能惹她生气呢。”

老板娘像藤曼一样缠在苏先生的背后，一指一指地戳着他的头。

而后她睡眼惺忪地望着南丁格尔：“弗罗，没有更好的方法吗？这女孩实在是可怜透了。”

南丁格尔叹了口气，向苏守墨伸出手：“那，让我亲自体验一下那种恶意。”

苏守墨转过身，捂住妮可仙娜的眼睛，然后空中荡漾起一圈球状的涟漪，然后从涟漪的中心点上，像是撕裂了一个茧，一只极黑的蝴蝶振翼而出。

仅仅是看到这只蝴蝶，查拉图的手脚就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不是畏惧，而是本能地厌恶，像是看到了一群密密麻麻的多足虫子翻滚扭曲。

“安哥拉·曼纽在她身上的投影，我留了一点做实验，剩下的都在这了。”

南丁格尔捏住在空中缓行的蝴蝶，蹙了蹙眉，将它塞进嘴里，一口咽下。

查拉图近乎同步地吞了口唾沫。

老板娘还有些茫然：“诶，弗罗你在干什么啊弗罗？”

南丁格尔默不作声地笑了笑，摊开了五指按在斯黛拉的面庞上，轻轻地向下拂着。

指尖抹过斯黛拉的红瞳，忽然就有炽热的泪水夺眶而出，南丁格尔一把把她推到查拉图怀里。

“什么嘛，我过滤的还是挺干净的嘛。查拉图，你要的小女孩我交给你了，从今天起，弗洛伦斯·南丁格尔什么也不欠你们了。”

南丁格尔挑起妮可仙娜的下巴，温柔地说着：“那我走了，妮可，明天……已经是今天了，南丁格尔家的正式宴会就不请你们两位出席了。”

苏守墨双手推着她的肩胛：“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明天那么忙就快走，你们黑夜领域的不用休息我们还要呢。”

南丁格尔扭过脸，歪着头说道：“呐，我可是按你的要求办的，你还是关心一下那孩子比较好。”

“有什么好关心的，你以为是个人就会像你一样在夜里提着灯去抓小情侣吗？”

查拉图当然没听到这些，斯黛拉猛地扑到他的怀里，放声哭泣，这占据了他大脑的全部线程。

他先是僵硬得手足无措，然后回过神来，轻轻地用手拢着女孩，学着安娜嬷嬷对他的样子，轻拍女孩的背脊，最后，很久没有出现的一种冲动驱使着他，俯下身，脑袋和女孩贴在一起，笑着哭道：“欢迎回来，斯黛拉。”

——

“路易，出来。今天不能休业。”

“不，boss，我可能得请个病假？”

“你还能生病？雪莱夫人听到这句话能被你气哭吧。”

“不不不，boss，我是真的不舒服。”

“……你喜欢弗洛伦斯？”

“不可能！我明白了，boss，我这就回去。”

“不，现在我反而有点同情你了，好好休息，路易——我去抓查拉图出来。”

苏守墨推开门，门内是一片令人安心的黑暗，查拉图坐在黑暗中，女孩抱着他的肩膀，警惕地看着苏守墨，像一只刚从笼子里被抱出来的小兽。

“查拉图，我听说你刚刚被袭击了？你还当着班呢，下去跟我讲讲情况吧。另外，正好你们两个人都活蹦乱跳的，我也算是完成了我的许诺，可以和你们讲讲更早之前，一件你们或许忘记的小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