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晚，山村的夜晚都有山风，凉意飕飕，料峭春寒。

乖乖跟哥哥姐姐们围着火堆烤火，摇晃的火光映在一张张小脸上，都是还没有历经世事的小孩子，一个个眼睛清澈。

苏清河看着小朋友们一个个都备有精神，连哈欠都没打一个，就乐道：“现在的孩子比我们小时候要晚睡很多了啊，记得以前我们都是九点多就困得不行，就算除夕夜都等不到零点放鞭炮就爬上床睡觉了。”

“确实，我家那小子经常做作业到十点多十一点，平时放假让他早点睡都不睡，抱着手机不是刷短视频就是玩游戏。”苏俊宝体会很深，说起来就心累。

其他家长也纷纷附和，都说当父母了才知道父母的不容易，可是他们当了父母后，总感觉比自己的父母还要不容易。

“以前我们的爸妈只需要把我们养大就行，现在不行了，不但要扛起生活，把孩子养大，每天工作都累死累活，下班回来还要辅导他们做作业，孩子要是聪明点还好，像我家阿杰就不太行，教他做作业我都不知道血压飙升多少回了。”

苏清河也没想到他一时感慨，会引来老大哥们的一通抱怨，或许是平时压力太大，都憋在心里，现在喝了几口啤酒，又都是同一个村子的兄弟，借此机会讲出来，宣泄一番吧。

苏清河和苏勐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听着，苏清河是因为乖乖还小，苏勐则是因为苏小婷太独立了，从来不需要他费心，甚至可以说，他的存在只是给了苏小婷心灵上一个依偎。

所以他俩还无法跟大吐苦水的老大哥们身同感受。

苏清河也不着急转移话题，有个机会让他们宣泄一下情绪也挺好，总憋在心里，那太折磨人了。憋太久，就只会看到生活中的一地鸡毛，而忽略了那些美好的。

如果家庭不能成为心灵的港湾，那就回来故乡吧，回到出生、成长的地方，这里总能让你卸下所有的压力，让你拥有一段独属于自己的时间。

大人们的诉苦并没有避开孩子，他们本来就不是冲着孩子去的。除了乖乖，在场的基本都是六到八岁的孩子，也算懂事了，让他们知道父母的不容易，知道自己的父亲并不是无所不能的超人，也有脆弱的一面，也不是不见坏事。

兴许就有小孩子听了进去，体谅父母的不容易，学习会更用功呢？

有些压力，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坏事。

苏小婷看着逐渐沉默的小伙伴，她身为大姐头，有必要说两句。

“听到了没有，你们的爸爸妈妈都很不容易的，所以你们要争点气，我都考试考满分考第一，你们也不能太差啊！”苏小婷语重心长说道，跟个小大人似的，她比小伙伴们好的地方并不仅仅是学习成绩好，更因为她更明白生活的辛酸，以前她是说不出这样的话的，但毕竟上了学，自己会思考了。

注意到苏秋杰心不在焉，苏小婷特意点名道：“尤其是苏秋杰你，你打架打不过就算了，读书还比不上我，你上点心吧，再这样下去，你怎么还有脸在我们这伙人中混？”

还没等苏秋杰说话，乖乖就转头看着苏小婷，“姐姐~哪里有点心~~”

苏小婷：“……”

我在这里跟小伙伴们讲大道理，你问我要点心吃？

是，乖乖你还小，你家里还有很多钱，不用听我说大道理，可你也不能破坏气氛吧？

乖乖才不管呢，她只是个小宝宝，她想着吃有什么不对？

小宝宝的烦恼从来就只跟玩和吃有关系。

既然苏小婷这里没有点心吃，乖乖就去找苏清河，“爸爸~儿儿鸡还没有做好吗~~”

她不但破坏了苏小婷那边的气氛，大人这边听到她的话，都停下了说话。

乖大腿carry全场！

“应该好了，爸爸这就去挖出来看看。”苏清河看了眼时间，估摸煨鸡应该差不多熟了，便去清掉地面的火堆，把煨鸡挖出来。

没有埋多深，很轻易就挖出来，敲开最外面的黄泥，摊开锡纸，澄黄的整鸡滋滋冒油，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爸爸~大鸡腿~~”乖乖吸熘着口水，虽然都是光熘熘的鸡，但她还是一眼就准确找到了大公鸡。

小家伙对好吃的很上心，她吃过的鸡都数不过来了，大公鸡和母鸡的体型差别比较大，所以她能认出来并不稀奇。

“先等等，现在还很烫！”苏清河扒拉一下，鸡的确是熟了，在小孩子面前，他们没有给大人丢脸。

听到烫，乖乖就沉住气，看着苏清河扯下大公鸡的鸡腿放到碗里，放到了旁边的凳子上，她就跑去守着。

苏清海笑着逗她，“乖乖，没人抢你的大鸡腿，大公鸡的鸡冠你要不要尝一口？”

有吃的，乖乖怎么不乐意啊，她又哒哒哒跑过去，看着大公鸡的鸡冠，嚷嚷着要苏清海扯下来给她吃。

“扯什么扯，你趴下去吃不就行了吗？”

乖乖眼睛一亮，真就跪坐下来，苏清河瞅着，就蹲下来用两根棍子隔着锡纸将公鸡扶正，苏清海抓着鸡喙，乖乖嗷呜一口咬在鸡冠上。

苏清海问她：“好吃吗？”

“好吃~~”乖乖点着头，这么好吃的东西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呢，果然还是不能只吃鸡腿啊。

看着乖乖眼珠子乱转，苏清河仿佛读懂了她的内心想法，他对苏清海说：“以后要是杀鸡烧纸，乖乖偷吃鸡冠，我就跟阿婆讲是你教她的！”

“对~系三叔教我的~~”乖乖吃干抹净，转脸不认人。

瞧这一对使坏的父女，苏清海是有苦说不出。

四只鸡，每个小朋友都能分到一根鸡腿，多出来一根苏清河给了白止。乖乖啃过鸡冠的鸡头，苏清海拿去吃了，他本来就喜欢吃鸡头，又是乖乖的三叔，也不嫌弃乖乖的口水，也是因此，苏清河才任由乖乖趴地上去啃鸡冠。

剩下的鸡翅膀鸡肉什么的，都扯下来装在一个大的不锈钢盘盆里，想吃就拿。

“没有荷叶，多少还是差点意思。”苏清河吃了一口鸡肉，评价道，荷叶煨鸡，有一股荷叶的清香味，那才是他记忆中的味道和乐趣，“回头等明光叔在大塘种上莲藕，再弄一次。”

苏清河的话引得小朋友们欢呼一片，不愧是他们单方面推举的名誉老大，瞧瞧这觉悟，跟着他都不用愁饿肚子，好吃好喝都安排上了。

乖乖不说话，只顾着埋头大口吃鸡腿，必须大口大口吃，不然都不能算是报仇雪恨。

白止摸摸乖乖的小肚子，鼓鼓的，就惆怅，“乖乖吃好饱了，晚上估计又得闹腾到很晚才能睡。”

“没事，”苏清河摆摆手，“反正已经拜过山了，乖乖又不用上学，晚点睡就晚点醒呗。又不经常晚睡，影响不大。”

结束后，苏勐回家里用桶装了水来浇灭火炭木柴，东西明天再来收拾也不晚，但火堆要人走浇灭，免得引发火灾。

乖乖拿着肉串，牵着苏清河的手，急匆匆往家里跑，她还要给外公外婆和婆祖分肉肉吃呢。

白止落在后面，看着父女俩手牵手，路灯下的影子拉长又缩短，缩短又拉长。

突然地，她又想起了乖乖想要快快长大的问题，心里顿觉伤感，一首歌划过脑海。

“如果明天你就长大很多

我会不会觉得不知所措

你不再想让我握你的手

每天盼望从我掌心挣脱

你也会爱上一个人付出很多很多

……

直到有一天你也变成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