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卢怀疑地看着索布雷，心想这段时间是不是够他从零开始编一个答案。

然后索布雷说道：“没有力量也没关系，雅卢，你需要的是抵抗混沌诅咒的侵袭。”

雅卢捋了一下思路：“你的意思是，虽然不能像别的魔法一样用出来，但我学这一系魔法，本身就能提升我的魔力，来抵抗这个诅咒？”

“基本正确，但我们预言系积攒的不是【魔力】，而是你人生中的【命运】。第一阶段的混沌诅咒粉碎你的灵魂，第二阶段的诅咒侵蚀的身体，但无论哪一个，都奈何不了你的命运。”

积攒命运？雅卢又想了想，一拍脑袋。这不就是【积德】嘛。

所以就说得通了，明明能凭借武力成为军队中坚或者贵族的亲信，索布雷偏要窝在一个内陆城市里当一个驻城巫师。

名为预言家，实为物业管理兼社区门诊兼便利店。如果这是索布雷修行的必经一步，那雅卢就能完全理解他的种种举措了。

“听起来很简单？我需要怎么做？”

索布雷温和地笑道：“学完这本笔记的前八个魔法，开心地活着，认识更多的人，交更多的朋友。”

“这就够了？”雅卢的胃一阵翻腾。

就如同雅卢检查出一个体内的恶性肿瘤，医生和蔼地开了几副药，最后说想吃啥就赶紧吃点啥一样，安稳的语气绝不会给人以安心。

但索布雷用一种很让人放心的语气说道：“不够，但不用担心，其他的交给我。”

雅卢半疑之余，生出了半信，但有人嗤之以鼻。

“好大的口气。“一个清冷怪异的声音说道。

雅卢浑身一震，他的这具身体太熟悉这个声音了。

内法部巫师，他的前任老师，现任追杀者，雷纳德，手中握着一根短粗而邪异的法杖，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带着两只巨大的蠕行软体怪物，像是漆黑的蜗牛，浑身冒出腥臭的薄烟。

奥德加被嵌在其中一只的头部，无奈地笑了：“抱歉啊，被一个内法部的同系巫师偷袭，我还真没什么办法。”

雷纳德抬起头，冷冷地反驳道：“我给了你13%的公平对决机会，你自己放弃了。“

索布雷上前一步，默默地把命运之杖握到了最合手的位置——锤型：“为什么不偷袭我？巫师雷纳德，我总比那个家伙要难对付一些吧？”

“喂，帕维，这时候踩我有什么意义！”奥德加喊道。

两人都没理他，只是沉默着相互接近，然后又同时停步。

雷纳德抬起手，雅卢注意到他的手上爬满了黑斑，巫师说道：“43%，我要完成契约，来杀掉那个孩子，57%，我要堂堂正正地击溃你，巫师索布雷，来洗刷我三天前的耻辱。”

索布雷搓了搓鼻子：“如果你觉得我不配，可以不用称我为巫师的。”

“不过我很高兴。”索布雷笑着说道，“你给了我一个现场教学的机会。”

“什么？”雷纳德下意识地问道，他不合时宜的好奇心又生了起来。

索布雷猛地一个上步，飞锤横来，照准一击，雷纳德像是出膛的子弹那样瞬间弹飞。

“选择逃命的时机！”他回身一把抄起雅卢，飞奔而走。

雅卢在颠簸中仍在思考：“这不是回马格德堡的路！”

“当然不是。”索布雷笑道，但随即他神色一凛，速度也猛地一滞。

四五条黑色的纤细触手正缠住他的右臂，连接着的，背后那两团巨大的黑色软体动物正在兴奋地滑动，两侧正伸出细密而短粗的附肢，帮助它们把速度提升到了一个夸张的程度。

一增一减之下，二者之间的距离急速拉近，而雷纳德紧随其后，从腰间伸出四根细长的，蛛腿一样的肢体，脸上露出平静的笑意。

“你以为我遭受那样的失败后，还会犯同样的错误吗？”

索布雷一手扛着雅卢，一边深深地踩入地面，刹住了自己的冲势：“不管是这两只混沌卵的幼虫，还是你自己，都再植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混沌生物，不是我能轻松解决的啦。”

“于是，我宣告你的死亡，D.C.A，律法，第八，终焉，高级湮灭律令。”

雷纳德得意地，近乎炫耀地，在索布雷面前念出了破灭的咒语，一团在阳光下分外耀眼的黑暗在他的法杖上舞动起来，炫丽地落向索布雷。

雅卢的延伸飞速游移，混沌诅咒也是第八级的魔法，而这个高级湮灭律令与之同级。这会超出索布雷的力量极限吗？

“真正的上课时间到了。”索布雷却侧过头，对他笑着说道。

他握紧命运之杖的手松开又紧，杖头的骰子仿佛滚动了一下，“看吧，雅卢，我今天并无屈服于混沌的命运，因此我无往不利！”

索布雷高声呐喊着，挥锤砸向面前扭曲的黑光。仿佛有雷电和烈焰在其中爆起，刺耳的鸣声让雅卢禁不住捂住了耳朵。

但他唯独不能闭上眼，而是贪婪地观看眼前【命运】和【混沌】对撞的场景。他更是看到雷纳德的脸正因为兴奋和用力而暴露出一丝癫狂——还有一根悄悄绕到他耳边的黑色荆棘？

“A.D.S，第六，窃取，艾因达尔所有权更正术！”

突然响起的声音有前有后，忽左忽右，飘渺不定地响起，又像是多人的合诵。

右侧那只巨大的强化混沌卵和其上的奥德加一起崩解成四散的黑荆棘，紧接着，整片原野上更是钻出成千上万的荆棘，黑色的原野无风自舞，像一片死寂的海洋荡起清波。

黑色的海洋中涌起数十个奥德加，他们同时笑道：“准备的好充分啊，内法部的前辈，你的法术和仆从真不错，可惜现在都是我的了。”

索布雷大笑一声，右手猛地加力，扭曲的黑光被一锤荡开，远远地消散于天际。

“我还会回来的！”雷纳德左右环顾，残余的混沌卵猛然炸开，青黑色的软体碎片散落如雨，他脚下的荆棘海也被清出一片空地。巫师就是朝着这里纵身一跃，落进荆棘的影子里消失不见了。

索布雷眼疾手快，一步上前，徒手捞住了一根短粗邪异的法杖。而奥德加指挥着灵动的荆棘，截下了两条化影稍慢一筹的蛛腿。索布雷把法杖扔给他，奥德加抬起一根荆棘接下。

“他把预读的施法全都留给逃走的法术了。”索布雷遗憾地说道。

“不止，为了防止我窃取到，他连一个阴影系的法术都没用过。按他们的说法来看，这只能算是43%的出力。”奥德加一边清点着战利品一边说道。

“下次没法用这个陷阱了，他会第一时间就弄死你。“

“那换你去当第一个诱饵怎么样？我保证他舍不得第一时间杀你。“

“滚。“索布雷言简意赅地结束了谈话。

雅卢站在一边，看着插科打诨的二人。

牛头人千里迢迢地带他到城郊的原野上教学，还让半精灵过来提前布置，为的当然不是扑杀那一队联军的信使。

而是做饵，用雅卢和索布雷做饵，愿者上钩。

索布雷和奥德加显然设了个局，等的就是准备充分，前来报仇的雷纳德。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更何况对方是一个内法部的巫师。

这理论上当然没有任何问题，但是……

“这就是‘今天并无屈服于混沌的命运‘吗？”雅卢还是说出口了。

索布雷连声大笑，摸了摸头上的角：“这句话实现了吗，雅卢？”

“实现了，但是……”雅卢忽然间沉默不语。

“实现它，改写它，超越它。”索布雷重申道，“既然投身了命运序列，命运就是你必须征服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