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忘盘膝坐在水中央，漆黑的世界之中带着点点微光反射在莫忘下巴处，然后是那双倒映黑暗的双眸。

无奈的摇了摇头，黑暗中响起一道柔和的女声，"莫师弟何苦继续尝试？"

莫忘微微挑眉，旋即从水中起身，低头望着幽深的潭底，半响没有说话。

目光之中带着几缕黯然，这样的表情很久没有出现在莫忘这张消瘦的脸颊上。

说实话，还是在十万大山的那少年更好看，更纯真。

剑圣裴玄衣留下的剑阵，虽谈不上如何精妙与高深，但也不是莫忘所能修复的，更何况这个封印中时时刻刻都涌出无尽魔气。

"千山师姐有什么好办法吗？"莫忘踏波离开水中央，摊了摊手，这个层级的剑阵，对他而言还是太难。

甚至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千山暮雪注视着莫忘那双泛滥着几缕倦意的双眸，幽幽说道，"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修那门神通。"

莫忘闷闷的瞥了一眼千山暮雪，一头黑线的扫了一眼水底的封印，无可奈何的叹道，"双修秘法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大幅度的促进双方修为大进，但难免有些损伤根本。"

顿了顿，莫忘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缓缓闭上双目，心想着是否这个世界的女人都会这一招？

缓缓退后几步，莫忘转身走向来时的路。

"怎么？"千山暮雪羞愤交加的瞪了一眼即将离开的莫忘，咬牙切齿道。

若非是为了延续雪山传承，自己又何必想要委身？

莫忘侧了侧脸，尴尬的说道，"师弟这个人呐，孤独惯了，只喜欢一个人。"

在心底说了一句对不起，莫忘又想起了一两年前不远万里为自己取药的少女。

不知不觉，来到北疆，似乎也有数年。

莫忘很想回去看看那个胖胖的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想着，莫忘的思绪又再度飘远了许多。

龙族离开了，就在一夜之间。

大秦的军队也在之后才赶来，领军的乃是大秦的太子殿下。

据说，是奉旨前来拜雪山那位莫小师叔为师。

很多小宗派的人都到了，随着大秦帝国的军队，日复一日的将雪山下的尸首埋了。

这一战仅仅是三月有余，没人知道雪山是如何做到斩杀大秦十分之八的宗派势力，就连一个活口也不留。

全都是一剑必杀，就连龙族也留下了十几万的龙尸。

星辰塔的老炼丹师们对龙族的遗骸非常感兴趣，因此许多龙族身上的东西都被幻无劫一口做价卖给了前来商谈龙族尸体的星辰塔那个小姑娘。

至于雪山上魔气，许多人都心想着，连龙族都败了，区区魔族又能如何雪山？

秦皇双手负背，身侧站着秦寂，两人目光幽幽的看着那片连绵起伏的雪山。

清雪城里都是皇族最精锐的修行者大军，身经百战，尤其是大型宗门之间的战争。

在北疆，所有的宗门都隶属于大秦录宗司管理，在最初的时候圣旨一出，莫敢不从。

而如今，即便是秦皇旨，也逊雪山剑谕三分。

"父皇，死者已经全部清算出来了。"秦皓行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面孔上古井无波的秦皇，心底偷偷想着，看到这个数字，父皇是否也会色变。

"哦？"秦皇探手抓来自己这个小儿子呈上来的卷轴，目光刚刚触及卷轴上字迹，顿时瞳孔一缩。

"六百四十七万七千六百二十九人于凝神之下，源自大秦各个中下次三宗；七十七万凝神至归墟修行者...三十一位真微，其中龙族三十位。"

秦皇嗓音微颤，就连秦寂也不住凑了过去。

一行人纷纷屏息，看着连绵不绝的雪山，眼中更加充满了缥缈之色。

眼中的雪山，变得更加神秘。

"龙族战损十七万族人，化形龙族数量达七千余。"

"这么多？雪山战损呢？"秦寂忍不住看向秦皓行，却见对方两手空空。

"雪山？"秦皓行微微一怔，旋即苦笑道，"雪山弟子的尸首全都入了剑神墓，儿臣属下之人不敢叨扰雪山诸位英灵，因而没有具体数量。"

顿了顿，见父皇和皇叔一脸凝重之色，秦皓行故作轻松道"曾传一月前雪山与龙族正面交锋，损失尽三峰弟子，其余诸峰也有所损失，但想来，应该不会太多。"

"命谢无离来觐见！"

秦皇拳头微微握着，回首看了一眼大秦自命精锐的军队，忍不住带着点点无奈之色。

谢无离应该是看了最后一眼第三峰，还有曾经对自己无比推崇的师弟们，或是隔壁院子常常炼丹将自己熏到的呆子，或是日常乘着日出在悬崖边练剑的小师妹。

"谢师兄去哪里？"直到谢无离离开后的第三天，才有人这么问道。

"应该是去游历去了吧？"头也不抬的另外一位弟子专注的望着数日前裴师姐指点自己的剑诀，没有在意。

秦皇没有等来谢无离，却等来了大秦第一王侯，谢诛山。

"陛下。"谢诛山没有行礼，只是淡淡的点头，他和秦皇都是真微，自然谈不上什么君臣之礼。

何况，诛侯这个封侯还是上代秦皇所封，意为诛昏君、诛愚君、诛暴君。

秦皇和秦寂都没有在意这些细节，秦皇径直开口问道，"雪山战损几成？"

"一成或有之，两成却多了。"谢诛山不难猜出这位人间九五之尊的想法。

他已经不想在大秦的疆域内再出一个古城一般的存在。

尤其是**愈发明显的时候。

秦皇蹙眉，沉吟了许久，"那位瑶台至尊亲自动手了？"

"那位至尊，数日前才赶到，似乎是去办什么极为重要的事去了。"顿了顿，谢诛山涩声说道。

"那三十余位真微阴阳之境，皆是其一剑斩之。"

"一剑斩之？"

场间寂静了。

三万弟子对雪山来说算不上什么，只是来自千宗万派，除了太过遥远的宗派无力参与之外，大秦六成以上的宗门居然就在这一战之中彻底灭门，还是满门皆灭。

没有一个伤员，没有一个活口。

全部都是尸体。

血腥味笼罩整个清雪城。

"古城的那位，陨落了。"许久之后，谢诛山继续说道，望着缥缈的雪山，目光有些恍惚。

"朕知道。"秦皇应了一声，继而说道，"雪山弟子，有没有问世。"

"大多还在雪山养伤，问世而出，只怕也不是短时间之内的事情。"

所有人都知道雪山历来的行事风格，若非有心人有心传播雪山已经衰弱，引得龙族违背誓约，离开黑森林。

然后真正损失的还是****的元气。

或许两三千年内，大秦境内，只怕是再难有什么千宗万派的存在。

"朝圣的修行门派已经动身了，太子若是拜师不成，便不许归朝。通知萧后去古城祭拜。"

秦皇想着一夜之间被镇杀的那头死海巨兽，还有亿万邪神岛上的普通人，普天之下，所说有谁能做到这一点。

那一定是雪山那位至尊。

只是身为至尊有至尊的无奈。

瞟了一眼有些不安的站在自己身后的青鸾，不知是那个混蛋弟子给这五阶的妖兽喂了一颗不完整的低劣化形丹，让青鸾变成这个丑样子。

莫大少第一次对这个世界的修行者的天赋与悟性产生了些鄙夷。

而且很明显。

那位弟子被关到了小黑屋里去抄《百草手记》和《天地药经》。

莫寂雪有些拘谨不安的望着第三峰上四处奔走弟子，不知该怎么和这些人打交道。

很多古老的宗派都有独属于自家的护山神兽，雪山那两头雪雕太老了，至少在莫忘看来是这样的。

而且已经没有太多价值。

穷尽雪雕之一生，只怕都无法达到真微。

越是血脉强大的妖兽，反而愈发难以化形，这也是自然界的某种平衡吧？

莫忘也说不清楚。

指了指手边的砚台，淡淡说道，"到了雪山，以后你就给我磨墨。"

青鸾少女局促的上前，笨拙的抓住墨块，有模有样的磨了起来。

莫忘静静的想着许多仙族功法，他自然当不成造化师，也没办法创造独特的功法，但仙族的功法又是特殊的。

和武功有所不同，却又有共通之处。

第三峰的弟子，一般分为三种；第一种，负责下山收药；第二种，负责在山上练剑，也劈雪竹；第三种，便是编排寻常的卷轴，以供给莫忘记录些东西。

虽然莫忘还是觉得纸张更加合适记录功法。

但卷轴在大陆使用成风，还有独特的卷轴空间，无法言语阐述的境界，大多能随着书写者而在卷轴中产生次级空间，好让后来者更加明了的体验这个修行境界的独特之处。

写书是个麻烦事。

但莫忘仍然很认真的在写着，尽管大多都是很寻常的武技，或者是功法。

千山暮雪来过几次，也为莫忘磨墨，偶尔也指点几句旁边修行弟子的剑技和武技。

数月来，雪山仿佛再度回到了从前风平浪静的模样。

九天舞依旧时不时闭关，幻无劫离开了天刃峰，主掌宗务。

雪山新的构架也在九天舞离开前确定下来。

古城那位陨落了，按理当是千山暮雪或者幻无劫亲自去。

但九天舞就这样去了，仅仅是通知了一下幻无劫。

十三剑峰依旧是十三剑峰，幻无劫将天刃峰、第三峰、天雪峰剥离了出去。

第三峰的弟子不问宗内事务，天刃峰作为主峰成了新的宗主峰，天雪峰更名天书峰，成为镇守峰。

天劫峰依旧主管宗门戒律，和天刃峰，天书峰，第三峰并称为雪山四神山。

新一轮的雪山弟子开始招收，以补充雪山少了许多的弟子们。

九天舞成了雪山的戒律峰主，十三剑峰一下子少了一些。

天山峰、天玄峰、天殊峰一向作为上三峰，更名以剑为首，依次为剑山峰、剑玄峰、剑殊峰。

作为中四峰的寒星、神隐、跃仙、明王更名以跃为首，依次为跃寒、跃神、跃仙、跃明。

而以往的争玄、夺天、元戒、破魂下四峰亦是改为莫忘的剑为名，依次是绯玄、绯天、绯月、绯魂。

新增的两峰作为外门两峰，弟子数量三大，因此暂时还没有什么长老愿意当峰主也就不提。

却说九天舞一走便是半年有余，一直了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