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吴御那突如其来的一声“老爸”，黑袍人愣住了，随后他也和吴御一般，仰天长笑取下了自己的红色口罩。

口罩之下，是一副俊朗的面容，乍一看上去和吴御起码有七分像，尤其是那古井无波的眼神，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就是略微比吴御看上去成熟了不少，如果说这是吴御二十年后的相貌，相信就算是程雪心也会认同的。

“小御……这是我这几年来第一次这样叫你了，你是怎么发现的？”

吴尘随意的将红色口罩丢在地上，这只不过是他研究物当中很是普通的一样物品罢了。

吴御看着那自己曾经朝思暮想，承担着来自各处的压力想要再一次见到的面庞，他还是忍不住流下了一丝眼泪。

“因为我是你儿子，除了你，没有人能够比我更优秀。”

从吴御刚才粉碎了自己的过去那一瞬间，他就想通了。

自己也是凭借着各种其他人的灰雾能力，甚至是拥有灰雾空间这种得天独厚的优势，才能做到这一步。

而能够完全凭借个人领悟到这一步的，这当今世上唯有一人。

那就是自己的天才父亲——吴尘。

“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吴御往前一步踏去，看起来平平无奇，但他的身形已经来到了吴尘的面前，和他近乎面对面的距离。

他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吴尘的双眸，似乎想要从中看透吴尘那非人一般的大脑究竟在想些什么。

“难道您的心里面，真的没有一丝感情的存在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吴御的脸颊早已被泪水染湿，他一把抓住吴尘的手臂，想要知道吴尘的真实想法。

这一次，是真的抓住了。

无论从时间还是空间的角度，吴御都死死地抓住了吴尘。

“那你呢，你就有真正的感情吗？”

吴尘的语气很冷漠，他没有正面回答吴御的问题，反而是抛出了一个相同的问题丢在吴御面前。

吴御没有说话，至少……没有在第一时间反驳这句话。

吴尘接着说道：

“在虚妄世界当中，你将一切NPC都命名为X号，用数字代替他们的名字，你是真的记不住吗？”

“不，远远不是，而是你完全没有把他们当中一个真正的人来看待，在现实中的你也是如此。”

吴尘的话说得很慢，但是每一个字都深深的烙印进了吴御的心里，他无法反驳，只能听着吴尘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

“你一直以来自认为你那人类的感情，不都是你在用最理性的，如同机器一般的思考下，做出来最合适的表演罢了，小御，你才是真正没有感情的那个人。”

“别说了！”

吴御身上瞬间升起一抹撕裂空间似的灰雾，顺着吴尘的脸上擦过，一抹血红色的液体缓缓流下。

吴尘受伤了！

吴尘的脸被划了一道口子，那流下的鲜红证明，此刻的吴御完全拥有了和吴尘一样的境界。

“被戳破了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恼羞成怒了吗？”

“作为在无尽的黑暗中渡过无数岁月的你而言，其实人类的感情早就被抹除了，不是吗？小御。”

吴尘的声音如同是那汪洋大海上迷失船只，听见了传说中海妖的歌声一般，每一个字都让吴御感到自己的内心在受到动摇。

“你知道！你一切都知道！”

吴御的眼中已经遍布了血丝，他从未想过，他在虚妄世界的种种经历，甚至是他在想什么，他的思维，吴尘都一丝不漏的掌握着。

这一刻吴御感到了恐惧，他觉得自己就像是那提线木偶一般，在吴尘规划好的剧本中循规蹈矩。

“我当然知道，因为你是如今灰域的代言人！你本就没有人类的情感！我曾经也是！”

吴御愣住了。

这番话他不能理解了。

如果说，吴御自己的出生是程雪心用她那唯一的灰雾能力换来的，自己是凝聚了世间所有灰雾的集合体，那么被称为灰域的代言人，那确实可以理解。

但吴尘呢？

什么叫做他曾经也是灰域的代言人？

吴尘看着吴御迷茫的眼神，他深呼吸了一下，抬起自己的右手，在空中随意的划动。

周围的灰雾瞬间凝聚而来，用灰雾形成了一副只有他们两父子才能看见的灰雾图。

灰雾图上那是两个如同水泡一样的东西，一个上面浮现着“现实”，另一个上面浮现出“灰域”。

吴尘用他那已经有些低沉地声音说着他从未给任何人讲过的曾经，这些事情，哪怕是他深爱着的程雪心都不曾知晓。

“如果说现实世界和灰域，是两个如同平行宇宙一般的存在，在最开始的时候，灰域就一直在逐渐渗透进现实世界。”

“但想要彻底进入现实世界，它需要一把‘钥匙’，一把同时承载着现实和灰域的钥匙，所以他在万千的生命中选中了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我。”

吴尘说得很平淡，仿佛在给吴御讲一个睡前故事一般的平淡，完全听不出他是在阐述自己的故事。

“我承载了灰域渗透现实的使命，我是天选，我是唯一，这是我一开始才应该走上的路。”

“如果我一直按着这条路走下去，或许早在十几年前，灰域就已经彻底覆盖现实世界了，而不是缓慢降临，因为我遇上了一个人，你的母亲——程雪心。”

说到这里的时候，吴尘的眼神顿时显得温柔了不少，看得出来他对于程雪心的爱之深切。

“她的一颦一笑牵动着我的心弦，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拥有了自己本不该拥有的东西——情感。”

“在这种名为‘爱’的情感驱使之下，最终在那一次你母亲心脏被粉碎，已经死亡的瞬间，我放弃了自己的身份，拯救了她。”

听到这里，吴御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吴尘那古井无波的眼神，吴御喃喃自语地往下接着说道：

“所以您当时并不是进行了所谓的人造先行者，而是将自己先行者的身份转交给了老妈……”

吴尘笑着点了点头，有些感概地说着：

“其实从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不是先行者了，更别提什么灰域代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