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目标之后，李小仙先没有忙着下去接人，而是在房顶上绕着这小院子爬了一圈，确定了四周无人之后，这才悄无声息的从墙上溜了下来。

此时院子里只有两人，一个是站在院子中心篝火边的红围巾少女，还有一个则是一名中年少妇，正站在墙角边的阴影之中。

想来这应该就是吕四娘母女了，李小仙先向着篝火之中扔了一颗小石子，引起了两人的注意之后，这才缓步走入到篝火的光亮之中。

“嘘！”李小仙食指竖起，挡住嘴巴，对着小女孩做出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而后才小心的走近，小声说道：“你就是吕四娘，是吗？”

吕四娘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瞪大了眼睛，惊慌的点了点头。

“你可以说话，声音小一点就行了。”李小仙说道：“我就是来接你走的，你做好准备了吗？”

吕四娘看了看站在阴影之中的妈妈，少妇无声的伸出手，挥了挥，似乎是在说再见。吕四娘这才用力点头回答说道：“嗯，我已经准备好了。”

“行，那么最后和你妈妈说声再见吧。”

吕四娘二话不说，扭头冲向了站在阴影之中的少妇，然后飞扑到了少妇的怀中，两人紧紧的抱在了一起，过了好一会儿，少妇才不舍的将吕四娘推开，少妇笑了笑，说道：“该走了，以后要听这位叔叔的话。”

而后她推着吕四娘，来到了李小仙的面前。

这时候，院子之外，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响声。

要过年了。

看着恋恋不舍的母女两人，李小仙一时有些心软，考虑到潜入的时候一帆风顺，李小仙突然对着少妇开口说道：“要不，你也一起走吧。”

“还是不了，”少妇微笑着后退了一步，说道：“您能够带走一个人，已经很了不起了，再加上我，是如何能够走脱？”

李小仙想了想，只能无奈点头，这一路都要飞檐走壁，极耗体力，背一个吕四娘，倒还没问题，要是再加一个大人，那可怎么走？难道要叠罗汉一般的全都背在背上？

自己真是蠢，为何要说这种话？李小仙叹气说道：“唉，对不起，我们该走了。”说完，李小仙一把将吕四娘背了起来，而后他又掏出了一根绳子，刷刷几下，就跟背书包一样，将吕四娘紧紧的绑在了背后，又原地蹦跳了两下，伸展了一下手腿，确定不影响行动之后，他这才对着少妇挥了挥手，而后身子一窜，便悄无声息的上了房顶。

少妇仰着头，瞪大眼睛看着这道黑影窜上房顶，不过呼吸之间，这影子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在新年的鞭炮声之中，唯有雪花从黑暗的天空之中不断的无声飘落，又睁大眼睛仔细看了一会儿，确定什么都看不到了，少妇这才捂着嘴巴，站在落雪的小院之中，无声的痛哭了起来。

对于少妇来说，这既是生离，似乎又是死别。在这新年的夜里，女儿的离去让她满心不舍，她的双手紧紧的抱住自己，似乎是想要感受女儿最后一次拥抱时候残留下的温度。

但，这样的离别，却似乎并没有太多的痛苦，她一边哭着，又一边咧嘴笑了起来，心中只有一种满足于慰藉。

吕四娘她终于离开了这里，离开了这个囚笼与绝望的小院，逃离了必死的命运。不论如何，自己的女儿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刻，逃离了出去，在新的一年到来之际，吕四娘也恍如获得了新生。

想来，应该会是一段很精彩的生命吧，一定要平安的长大啊，吕四娘。

少妇在院子里缓缓跪下，双手合十，开始向着满天的神佛祈祷，良久良久，直到雪花堆积到她的肩上头上，将她变成一个雪人，她也不曾停下过。

一定要保佑四娘啊！

————

李小仙背着吕四娘，飞檐走壁，毫不耽搁，向着预定的目标前行，偶尔李小仙会突然溜下墙壁，找个角落蹲着潜伏起来，等着巡逻兵丁举着火把在街道上走过之后，才会再次上路。

就这么走走停停的潜行了一段时间之后，李小仙突然低声对背后的吕四娘说道：“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发声，知道吗？”

吕四娘双手紧紧的捂住了嘴巴，低声回答：“嗯！”

之后，李小仙身子一矮，恍如变成了一只大蜘蛛，手脚并用，无声无息的在房顶上开始了爬行，爬了一会儿，李小仙又下了房顶，爬过了一条街道，在一处房檐之下停住了。

没过一会儿，吕四娘就听到了头顶的房檐上，传来了脚步声，“咔嚓咔嚓！”有人在房顶上走动，没过一会，她就听到头顶上的房檐处传来了抱怨的声音，一个男人在说话：“你说上面怎么想的？这才刚刚吃完了年夜饭，我人都钻进被窝了，还被叫起来巡逻，有这么干事的吗？”

另一个声音也从头顶的房檐上传来：“谁说不是呢，还是在这么个鬼天气，你说咱们南方是多少年没见过雪了，真是够冷的。”

“十多年没见过雪了吧，这冻死人的夜里还要人巡逻，那个该死的和尚真是不当人子。”

“人家可是欺师灭祖的，为了干掉自己的授业恩师，已经豁出一切了，岂是我们这种当兵吃粮的人能比的？”

“心黑手狠的居高位，仗义有情的滚下来，这什么狗屁世道。”

李小仙听了一会，无声的爬开了去，找了一处角落，就着远方的气死风灯的光亮，展开了地图。

按照地图的指示，这里的房顶阁楼本该是一处哨所，驻有明暗哨好几人，而且弩手巡逻。但是在李小仙潜入的时候，这里却根本没人。

因为过年，凤凰集的外围防御形同虚设，本该设有哨兵驻扎的哨所空无一人。因此，李小仙才能轻松潜入，他没有费什么事情，就接了到吕四娘。

却没想到，在撤出镇子的时候却遇到了麻烦，这些本该空无一人的哨所，竟然又运转了起来，而且李小仙还看到了不少士兵，打着呵欠前往了驻扎地。

在这种时候，凤凰集的外围防卫体系竟然又奇迹一般的运作了起来。

几处路口的哨兵恢复了巡逻，关键位置的气死风灯被一盏盏的点亮，凤凰集这一张大网，再次活动了起来。

可这么一来，对于李小仙来说，情况就有些不妙了。若是临时改变路线，寻找薄弱口，偷偷逃出去，倒也不是不行，不过这样一来后续的计划可就要被全部打乱了。

李小仙的时间有限，他可不能在凤凰集里拖久了，江边可是还有着一场戏等着自己去演呢。

可要按照原定路线潜出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街道口的气死风灯高高挂起，房顶屋檐之上又有弩手守卫，路线已经被封死。

可就在此时，李小仙看到了一台鹤高车，孤零零的从不远处的大路上走过来。

李小仙眼睛一眯，心中狂喜，而后二话不说，几步就窜入到一条小巷之中，贴墙站好，等着鹤高车经过。

让李小仙开心的是，这台鹤高车竟然穿了裤子。

投入实际使用之后的鹤高车，同设计图画像之中的鹤高车又有不同，最大的不同点就在于，这些鹤高车都是穿了“裤子”的。

在实际使用之中，由于鹤高车在双腿胯下之间有着数量繁多的齿轮管道结构，若是没有遮挡，任由风沙侵袭，磨损问题就会变得很突出，维护保养的工作就变得很繁重。

还有一个原因，则是由于设计问题，鹤高车的大部分水管就集中在双腿之中，在两腿正中，还有一根很粗的冷水管，看上去就像是男人胯下的一截谜之凸起物一样，容易引起老爷们的邪恶联想，显得颇为不雅。

一是为了遮挡风沙，二是为了美观，驾驶鹤高车的机修兵们基本都会为鹤高车，在裆部位置围上一道围帘，就像是北方的厚布门帘一样，用来遮挡风沙用的。

看上去，就像是给鹤高车穿上一条开裆裤一样。

这大裤衩，就给了李小仙操作的空间。

没一会儿，鹤高车就迈着沉重的步伐，“哐嗤哐嗤”的从小巷外的街道上走过，就在鹤高车迈步经过小巷的那么一瞬间，李小仙陡然从小巷的阴影之中窜出，纵步一跃，就蹦了起来，而后一跳一抓，双腿一盘，就如同树袋熊一样，抱在了鹤高车的小腿上。

而在鹤高车上的几人，竟然丝毫都没有察觉。

不过这也怪不得鹤高车之上的兵丁，若是搁在正常时候，这种状况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因为每台鹤高车之下，都配备了一队兵丁，持矛的，持刀盾的，持弓箭的，持大盾的，各个兵种都有，一般情况下这队兵丁就跟在鹤高车之下，与鹤高车形成互补，相互掩护，颇有点异世界步兵与坦克相互协同作战的味道。

但，此时情况不同，大过年的，都在休息，结果上峰突然抽冷子说什么要站好最后一班岗，把兄弟们都赶起来巡逻，这么一突如其来，就全乱了套了。

一般的兵丁穿好衣服，拿着兵器就能直接上街了，但鹤高车不行啊，还得加水添煤热机，最后才能启动，这么一耽搁，这台鹤高车就落了单，此时就只能独自走上街巡逻了。

李小仙也是运气好，他第一次见到鹤高车的实车，就看中这玩意的大裤衩，在抱住了鹤高车的小腿之后，他如同猿猴一般，三窜两窜，就顺着小腿向上爬，先是爬到了膝盖处，而后爬到了大腿上，最后在鹤高车裆部的水管之下一挂，整个人就隐身到了鹤高车的裤衩之下。

在鹤高车外的左右两侧，各伸出了一根竹竿，挂了一串气死风灯，左一串灯右一串灯，在鹤高车的车顶上，同样也高高的挂起了一串灯，可以说整个鹤高车的四周，都是灯火通明，却偏偏在鹤高车的裤衩之下，是黑乎乎一片，可谓是正儿八经的灯下黑了。

李小仙就挂在裤衩之下的黑暗之中，随着鹤高车发出“哐嗤哐嗤”的声音，缓缓的前行。

鹤高车之上，三名兵丁毫无察觉，还在抱怨呢。

驾车的是一位江南机修兵，他一边操纵着鹤高车迈步前行，一边说道：“我说赫连头目，把你那酒也分我一些，这天也太冷了。”

车左的“甲首”，名为赫连三瞳，是一位罕见的草原神射手，就算是在一群射雕者之中，也是拔尖的。他是这台车的车长，看到手下瑟瑟发抖的样子，颇为不屑的撇了撇嘴，“你们这些南蛮子，也太不禁冻了，这才什么天气，刚刚飘点雪花，也能叫冷？”虽然这么说着，还是把自己的皮囊拿了出来，拔开软木塞，将酒囊递到了车修兵的手中，说道：“慢点喝，我这酒是四九城的烧刀子，可有劲了。”

“谢谢大爷赏赐，”车修兵一只手开着鹤高车，腾出一只手拿着酒囊大喝了一口，一口酒入肚之后，这位才龇牙咧嘴的说道：“哇，我说赫连大爷，您这酒可真是够劲啊，呵，爽啊！”

赫连三瞳眉头一皱，问道：“你少喝点，还开着车呢，开车喝酒没问题的吗？”

“没事，我是越喝越精神，这才多少点酒，正好用来提提神。”又是一大口入肚，爽的这位车修兵是哇哇大叫。

可惜这年头也没有酒驾这么一说，赫连三瞳也不好多说什么，鹤高车之上，几人是闹闹哄哄，鹤高车之下，李小仙则背着吕四娘，不声不响。

没过一会儿，鹤高车就来到了凤凰集的镇子口，路过一个关卡哨口的时候，还停了下来，赫连三瞳站在鹤高车上大声问道：“大人们在何处？”

关卡的兵丁也不出来，缩在哨所的小木屋里远远回答说道：“就在镇子口的老桑树之下，你们是要赶过去护卫的吗？”

“是的！”

“那可得快点，听说棺材已经起了出来，年一过，鞭炮声一停下，就要开棺戮尸了。”

听了这话，赫连三瞳也不再多费口舌，催促着机修兵驾驶着鹤高车，向着镇口的老桑树位置走去。

过了关卡，出了镇子，李小仙便悄摸摸的从鹤高车上溜了下来。

人已经救到，接下来，就该轮到大戏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