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之中，夜已极深，却依旧是灯火通明亮彻整个大殿。

“皇上，谈贵妃闹着要您去就寝呢。”老太监边给他研磨，边轻轻说了这么一句。

“让她闹。”聂怀瑾不咸不淡的说，撑着脸整个人半趴在案前，桌案上全是整齐的，散落的，金的红的蓝的，各种各样的奏折，其间还夹杂着不少聂怀瑾随笔写的画的涂鸦。

“陛下还是像个孩子。”老太监道，不像仆人倒更像是亲昵的长辈。

聂怀瑾不可置否，又拿起了笔在一张已经胡乱写了些字的纸上又信笔起来。

“你这几天怎么又想着回来伺候我了？”聂怀瑾边画边道。

“老奴怕来福照顾不周，所以特地从老家赶回来看望陛下。”老太监笑眯眯道。

“是看望来福吧。”聂怀瑾搁了笔，道，“你可宝贵他了，当亲儿子一样从小带到大。”

那纸上大的小的，长的短的的字都有，无非是些诗句和人名，但若仔细看，在灯火的映照下，有一处的墨迹颇为深沉，有经验的人就会马上知道——那个楚字是新墨。

“陛下英明。”老太监道。

聂怀瑾今晚难得的玩忽职守，实在是什么奏折也不想批阅，无论是金的红的还是蓝的，国家大事还是鸡毛蒜皮的玩意他都懒得去管了。

就这么趴在案前，像是睡着了。

若是来福在这，恐怕已经给聂怀瑾披上厚厚的外套了，但是老太监只看着这灯火一下又一下的明灭跳动，仿佛在看一出精彩绝伦的皮影戏一样。

尘埃也被这暖黄色的灯光照的清清楚楚，在空中飞舞嬉闹着，像是夜里的小精灵。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看上去像是完全熟睡了的聂怀瑾突然抬起了头，老太监才把眼神转向了他。

“陛下很长时间没有失眠了。”他道，虽然离开了这宫中几月，却仿佛昨日还在一样。

“嗯。”聂怀瑾点了点头，明明没有睡着，却好像不太清醒一样。

“陛下是在想谈贵妃吗？”老太监问。

“朕哪个妃嫔也不想。”聂怀瑾一棒子打翻了宫中所有的可能性。

“那自然就是将军府中的那位了。”老太监道。

聂怀瑾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空中飞舞的尘埃半晌，又突然道：“你说我想他干什么？”

“绝世姿容，见之难忘。”老太监言简意赅的回答了。

聂怀瑾觉得他说得对，却又不完全是对的，他总觉得是还有什么原因的。

“因为聂大将军也见之难忘。”老太监又道。

聂怀瑾这才点了点头，道：“还是你比来福明白我。”

“过几日老臣就会走了。”

正准备让他多留一段时间的聂怀瑾：“……”

聂怀瑾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对哪件事情格外的提起兴趣了。

无论是朝堂之上的国家大事，边野又有了危险或者是地方的叛乱——因为他知道聂长玦的实力，也明察地方的真正局势。

无论是皇宫里又新进了什么美人，哪怕是来了一个又有趣又独特的艳丽佳人谈潋滟——聂怀瑾仅仅是在无聊的时候借妃子们打发一下罢了，就好像无关紧要的玩具，谁会去上心呢。

他一直以来特别感兴趣的，就是自己同父异母差一点坐上自己这个位置并且一直对自己恨之入骨的大将军弟弟——聂长玦。

因为聂长玦是和他完全不同的人，是他所不能掌控的。

当他因为母妃突然得宠当上了太子之时，聂长玦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当所有人都觉得他太过玩世不恭没有个正形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聂长玦突然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里，好一个霸气浑然天成的皇子；当他就这么突然坐上了皇位的时候，聂长玦被派去了边野与匈奴作战生死未卜；当他后宫佳丽无数浪迹其中的时候，探子却来告诉他，聂长玦府里少的可怜的几个妻妾他一个也没碰过……

与聂长玦相比，他实在是幸运到不行。

聂长玦去拼了命争取的，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就这么被送到了他的面前。

这就导致了聂怀瑾对聂长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深深的好奇。

于是他就开始偷偷的，想方设法的去探知聂长玦的生活，哪怕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纵容亲党去刺杀他，因为聂怀瑾知道聂长玦总是能死里逃生。

非常奇怪，虽然他的命运十分坎坷，但生命却一直顽强的可怕。

就在两个多月前，他通过密保得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聂长玦有了男宠！

聂怀瑾虽然不好男色，但也由于本性的爱玩去尝试过，怎么说……他还是觉得女性的躯体更加美好一些，男人都太死板了，不够香香软软。

聂长玦这个万年禁欲系冰山居然找了男宠？！

聂长玦突然兴奋了，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密切关注聂长玦和那位小男宠的新动态。

然而事情的走向实在是，太太让他意外了。

意外之一，聂长玦好像真的喜欢上了那个男宠。

意外之二，那个男宠居然好像不稀罕聂长玦。

意外之三，那个男宠竟然趁着聂长玦不在……去南风馆和他的好友宝青坊主顾青快活了？！

而且好像是真枪实战明目张胆的……

而且还聂长玦给恰好被发现了。

聂怀瑾突然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赶着那个男宠和顾青去南风馆的时候再出宫去偷偷观察了，居然按耐不住的在他们去风月楼的时候就跑过去了。

无论如何。

楚过这个名字，现在已经整天整天的盘旋在了他的脑海里了。

这是什么神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