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怀音帮叶桐换完了衣服,又打了一盆水,将她脸上的血污尽数擦去了。

这小丫头一向是个爱干净的,生来体面,死后也应该走得干净。

怀音开始有一些后悔,是不是自己将叶桐逼得太狠了。

或许她本该选择相信小姑娘,她至少也曾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本该一直快乐的生活下去。

落得如此结局,说不上来是谁的错,可怀音终归是愧疚的。

霜寒为了救她还陷在昏睡中,如今他的小徒儿又因为自己死去了。

刺玫看着怀音沉默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安慰了一句,“她既然选择救你,便是她最后的愿望。”

“不要辜负她!”

刺玫的话终于让怀音收起了失落的情绪,最终两人结伴同行回到了天外天。

青逾对于怀音的归来欣喜不已,但发现君故的失踪后又很是担忧。

不同于怀音依旧对君故满怀信心。

他亲眼见过君故濒临死亡的满头白发,青逾比谁都清楚,他们的师父表面上看起来如常。

却孱弱得有些可怕。

但所有的一切,却不能告诉怀音,甚至不能让少女察觉到半分不对劲。

青逾也只能在心底纠结。

因此对于怀音带回来的刺玫,青逾道人并没有过多寒暄,只是安排门下的弟子好生招待。

然而刺玫从与青逾见面起,便有些不对劲。

怀音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有些失神。

直到少女走到了她的面前,有些担忧的目光看向她,刺玫才回过神。

只是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关于青逾,“你师兄他,叫什么名字?”

对于这个问题,怀音没有太多疑问,诚实地回答道,“我师兄修道,道号青逾,你认识他吗?”

修道?

呵,她以为死了的那个人,原来是个修道之人。

难怪过了这么多年,也音讯全无。

刺玫本以为那个人是死了,那人离开之后,她等了很久很久。

在等一个求娶。

可惜,直到她仙门覆灭,也没等来这个人。

刺玫本来以为他早就死了,殊不知这人是根本没将那混乱的一夜放在心上。

其实她几乎已经忘了青逾的模样。

只是看见了他腰上那枚别致的月牙儿玉佩。

那是她给他系上。

她本以为,那就是他们的约定......

纵然心中五味杂陈,刺玫却只勾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有些凉凉地答道,“不认识。”

只是脸上掩饰不住的悲伤,即使迟钝如怀音,也觉出了些不对劲。

只是再问,刺玫又一言不发,在装哑巴这一方面,刺玫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

怀音皱着眉头,决定找时机问问自家大师兄。

两人之间一定有什么瓜葛!

叶桐的尸体被安放在了内殿,依旧以霜寒关门弟子之礼安葬。

怀音并没有说出那些过往。

人死如灯灭,之后种种,已经没有意义了。

陈默草被怀音郑重其事地交托给了医仙,而医仙也知道此物来之不易,叹了口气去煎药。

什么都没有说。

甚至没有问及叶桐是怎么离开的。

或许对于年岁渐长的老者,别离本就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在老医仙的精心医治下,霜寒很快醒了过来。

没有人告诉他叶桐的死讯。

怀音也去看了几次,霜寒很快能从床上坐起来,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看见怀音的到来,剑尊似乎很开心,唇角微微上扬,却比从前多了一分稳重。

“阿音,好久不见。”

的确好久。

从蓬莱归来又至海上的航行,已经半月又余。

霜寒陷在久久的昏迷中人事不知。

怀音的眼眶有些发酸,慢慢坐到了霜寒的榻边,轻声问道,“你的伤如何了?”

一身白衣的青年很是单薄,长长的黑发尽数散落,没有了从前锋芒毕露的模样,有些脆弱。

“你这样问,便是在质疑老医仙的医术了。”

饶是这般虚弱,霜寒也还能打趣道。

这位剑尊殿下似乎真的与从前不同了,似乎死里逃生之后,比从前更为活泼。

闲话了两句,怀音却始终不敢提及叶桐。

不过她不肯提起,却不代表霜寒不会发问。

“阿桐那丫头是不是还很顽皮?我醒来还从未见过她,她还真是一点也不关心我这个师父。”

怀音抿了抿唇,“她很关心你,是最近门中不太平,大师兄有吩咐她做事。”

“前段日子你昏迷的时候,她一直都陪着你......”

话至此处,怀音哑了嗓子,有些说不下去。

霜寒却恍然未觉,淡淡地笑了,“那就好,帮我转告青逾,让那小丫头好生多歇歇。”

“不要再挂念我。”

怀音胸中堵着一口气,闻言闷闷点了点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怕自己一开口,便忍不住将所有和盘托出。

霜寒此时的身体还很虚弱,不能受太大的刺激。

等到青年的脸上终于露出些倦色,怀音才小声嘱咐了几句,给霜寒掖了掖被角,转身离开。

而躺在床榻上的青年,却并没有闭上眼睛,面上虽然淡漠,藏在被子里的手死死握成拳。

霜寒一向是个聪明人,若不然也会被君故看上收为弟子。

更不会年纪轻轻成为门中翘楚,被誉为剑中尊者。

只是偶尔在怀音的事上犯糊涂。

如今虽然大病初愈,却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青逾门下很多弟子,又一向不是个爱指使人的,又怎么会吩咐自己门下的叶桐去做什么事?

何况依着叶桐倔强的脾气,对自己的粘人程度,决计是不会一面都不来见。

阿音的脸上很差,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眼角有些泛红。

这世间能让他的小师妹哭泣的人,没几个。

但叶桐,却偏偏是!

霜寒捂着胸口,手背上的青筋毕露,像是暴露了某种无法隐藏的情绪。

心上如同被某种细密的针尖戳刺,绵绵不断的疼痛感弥漫。

有一个猜想浮现在脑海,霜寒却不敢去触碰,只能自欺欺人地选择相信怀音的说法。

或许叶桐真的是被青逾指派去做什么事。

而自己只是久病初愈后的胡思乱想。

辗转反侧,无论是对于任何人来讲,此夜终究是一个漫长又难眠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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