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子看过的电影限于“古惑仔”系列，这是他的职业启蒙。

段永志从这点切入，他说，比起山鸡，他其实更喜欢吴镇宇演的靓坤。

虽然比起《无间道》里的倪坤的复杂度，靓坤这个角色塑造得有点薄弱。

辣子不同意“薄弱”这个词，“弱是当不了那么狠的古惑仔的。”

段永志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诶，辣子，你有没有听说过小刀这个人？”

“小刀？哈哈，是不是那个被谭老大教训过的小瘪三？”

“对，就是那个小瘪三。我听人说，那小瘪三最近发达了，天天请一群穷瘪三，四处快活。”

辣子收了笑容，“怎么他会发达了？”

“这我哪知道，踩了狗屎运吧。我还听说，他最近在找阿飞。”

“找阿飞干嘛？”

“当然是报仇了。”

“这瘪三敢找阿飞报仇，那以后是不是还想来找谭老大？”

“是啊！这瘪三，搞不好以后咱得跟着他混呢。哈哈！”段永志笑了几声。

突然看辣子的表情不对劲，立即改口道，“开玩笑的啦。借他一万个胆子，他敢来么！”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阳光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天色陡地变暗。

段永志将手伸出车窗外，掌心落下了几滴雨。

靠，到底还来不来了？

突然，从黑幕一般的海面上，射过来了一束刺眼的光亮，在海岸上扫射起来。

辣子开始勐按喇叭。

段永志捂起耳朵叫道：“行了行了，吹唢呐呢？把车灯亮了就行。”

船渐渐靠岸，这时，雨也开始大了起来，打在车顶上如同放着成串的鞭炮。

段永志下车去开卡车的厢门，连成线的雨水，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的手臂。

四五个穿着雨衣的人，扛着一个大木箱上了岸。

将木箱抬进车厢后，其中一个人拿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交给了段永志。

段永志把文件袋打开，抽出里面的文件放在木箱上，拿出手机拍了下来，然后连带着木箱的照片发送给了谭力。

等了三分钟后，对方也接到了个电话。

“OK了。”对方挂了电话后，对段永志说。

等到段永志把文件再放进牛皮纸袋里时，对方已经回到了船上。

没想到，谭力还干走私医疗器械的活。

文件是全英文写的，段永志凭着他四级426分的英语水平，勉强认出了医疗器械几个单词。

虽然这也算是个谭力的料，不过他跟了三年，等的可不是这个。

贩·毒和走私医疗器械，一样害人，一样救人。

抓前者是为民除害，抓后者在他的心目中，只能算是维护经济稳定。

“嗡嗡！”手机震动。

他掏出一看，来电显示是“外卖小哥”。

妈·的，这时候打过来，想害死我啊？他把头伸出车厢看了看，按下接听键。

“先生你好，我们这有新推出的菜式，请问你有空尝试一下吗？”

“有空。”

对方的语气里，有种克制的激动，“你小子要立功了！”

立功？

靠，我这刚抓到谭力走私的证据，他就知道了？

这乔队长，不会不止插了我一个线人在这吧？

“乔队，就这么点小料，值得你在这时候打电话过来？你的志气怎么比我的还小？”

“你那天阳台上挂的袍子，是不是这一件？”

叮，一张照片传了过来。段永志看了后说道：“是。怎么了？”

“看来谭力参加的那个教，跟我这的一桩桉子有关联。”

“哦？现在知道我不是瞎忙了吧。”

“别说没用的。你那天不是说参加过那教的一次活动吗？找个空，带我去看看。”

“咦？”

“你咦个什么？”

“你发过来的这件袍子。”

“袍子怎么了？”

“我那件上面绣的是一只猫头鹰，你发过来的上面绣的是只壁虎。”

“哥们儿，你咋还不回来？”是辣子的声音。他下了车，正朝车厢后门走过来。

“咳。”段永志直接挂了电话，“辣子，你赶紧来帮我忙。”

辣子跳上了车厢，问：“帮你什么？”

“这些破玩意儿。”段永志已经从牛皮纸袋里抽出了一张文件，“谭爷要让我核对下上面写的什么东西，别被那群人给蒙了。”

辣子瞅了一眼，哈哈笑道：“我他妈小学都没上完，怎么看得懂？”

“我他妈也不懂啊！都是中国人学这个干什么？干嘛不能让外国人学中国话？我现在只能一个一个地拿着手机翻译。你也拿手机帮我对一对。”

“算了，看到字母就头痛。”辣子摸了摸头上的疤，“哥们儿你快点，我去车上等你。”

段永志坐在木箱上，连着抽了三根烟后，关上车厢门，冒雨回到了车上。

收音机开着，辣子已经横躺在两张座位上睡着了。

段永志将辣子那一双散发着烂菜叶味道的脚推下座位，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喊道：“醒醒，我们得走了。”

睡衣惺忪的辣子，舔了舔嘴唇，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段永志看着地图，也摸不着头脑：“怎么这些医疗器械，得运去乡下？”

……

“我记得，刚才我们就走到过这里，旁边这条小溪我认得。我说小子，你是不是忘了那个地方在哪儿了？”乔凯用他手里的一截断树枝，指着段永志问。

“当时鸟漆麻黑的，我哪能记得这么清楚？绕点路而已嘛。大方向还是对的。”

乔凯用树枝打着没到膝盖的野草，不时有蟋蟀的声音，隐秘地游过他的脚下。

从伏草间露出的几块光滑的青色石砖，依稀显示着往昔人们的虔敬。

“有了有了。”段永志突然喊了起来，“就前面那座道观。”

乔凯示意段永志别跟个跳蚤一样，他还没瞎。

两个人慢慢摸到了道观前，乔凯摸出配枪，先围着道观外墙走了一圈。

“这里看起来废弃很久了。不像是经常有人集会。”

“对。谭力说，这个教没有固定的集会场所，每次都是单独通知。”

见这也不像有人的样子，乔凯收了枪，走进了道观。

这座道观的结构很简单，正中一座主殿，两旁是供以前的道士居住的厢房。

庭院里有两棵银杏，也不知道几百岁了，青雪一样的叶片，浓密得遮天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