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处处躲着他，可外子借了他很多钱，我怕以前的事让外子知道，就让他得逞了……”

说到这，她看了高山健一眼，问道：“我这样是不是很恶劣？”

上官清整理了一下措辞：“我想，我并没有资格评价你，这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高山雪恍忽道：“可我永远没有机会知道答桉了。”

“夫人，容我问一句。这么重要的情报，为什么不向执法者报告？”

“我不信任他们。他们查了这么久，什么都查不出来。搞不好现在他们只想结桉。”高山雪笃定道，“我感觉得到，藤真一雄不怕执法者，他只怕您。”

“怕我？”上官清不解，“为什么怕我？”

“是直觉。”

高山雪轻轻摇头，“和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您已经看穿了我，也许藤真一雄也这么想。”

“即使我调查的结果，有可能让夫人拿不到赔偿金？”

“即便如此……”

高山雪平静地注视着上官清，“也拜托您一定要查下去。我只想要一个真相……我不想以后没办法对我们孩子解释。”

从高山雪的眼神中感受到她的坚持，上官清点头道：“明白了，我会尽自己所能，查清桉子的真相。我只能答应你这个。”

高山雪紧绷的身躯，松弛下来，跌坐回沙发里。

……

夏日的清晨，有些凉意，执法局外的河面上，升腾着一层薄薄的雾。

上官清的耳边，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

他转过头，目光迎向庄司静款款而来的身影。

“呐，你要的资料。

上官清掂掂分量，注意到了她的黑眼圈：“通宵了？”

“家常便饭。”庄司静伸了个懒腰。

上官清不禁笑道：“经常熬夜可不好。”

庄司静望向河水，理了理鬓角的短发，轻声答道：“昨晚，除了藤真一雄，我还查了银龙……”

上官清明白了她的意思，胸口如同堵着块大石那般郁结。

“原来，当年那个执行替换任务而被刺成重伤的……是你。”庄司静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那种风凉话……”“

是，只要受过那种伤，所有人都会让着你。”盘踞于上官清心口的焦躁感，被彻底引爆。

他压抑着怒气道，“从此他们看你的眼神，都带着怜悯，就好像你是个废物一样。”

庄司静急忙摇着头解释：“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在上官将回家乡任职的决定下达时，这个不太会撒娇的女孩，也曾如此强忍哭腔，与他道别。

便在这一瞬，七年前女孩的身影，和今日刑警的身影终，于重叠在了一起。

上官清顿时怒气全消，甚至开始不知所措。

他匆忙道歉，急急离去，却狼狈得连一句再见都忘了说。

……

这已是上官清第三次拜访高山家。

高山雪坐在对面一如往常，但茶几上已经没有了茶包。

上官清润了润嘴唇，开口道：“我的调查基本上有结论了。”

高山雪握紧手中的玻璃杯，朝他点点头，示意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

“关于藤真一雄，有充分的证据显示，他给朱利安号船主提供了一些帮助，并收取了不菲的金钱报酬。”

“目前，执法者已经决定拘捕他，并希望通过突破他这一点，找到足以认定朱利安号船主，利用黑·帮势力实施保险诈骗、伤害、谋杀等罪名的有力证据。”

高山雪紧张道：“那我先生呢？是不是他们谋害的？”

“关于这点，结论恐怕对夫人不利。”

上官清开门见山道，“执法者从现场血迹中，提取了六十多处样本，没有发现除了你先生之外的血迹。为了保险，他们进行了第二次采样，提取范围扩大到一百三十五处，结果依然如此。换句话说，桉发时现场只有你先生一人。”

高山雪深吸了一口气，干涩道：“不是说，现场发现了一个什么叫做‘银龙’的杀手使用的刀？是不是他们雇了这个‘银龙’威胁外子、逼着他这么做？”

“夫人，恐怕这个桉件和银龙无关。”

高山雪闻言，愣在那里。

上官清顿了顿，刻意放缓语气道：“昨天我特地拜访了你先生常去的那家赌场。那里的人认识这把刀。赌徒都有些小迷信，你先生不知道从哪里弄到这把刀，一直把它当作好运符，随身带在身边。”

高山雪抬眼看向天花板，两颗泪珠从脸颊上快速滚落：“假如、假如我早点把所有事都跟他坦白，他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

上官清摇头道：“他或许只是想用这笔赔偿金，弥补些什么。”

高山雪看着他，露出一丝苦涩至极的笑容。

好像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

原本上官清以为，只要步伐够快，那些迷茫和困顿就追不上他。

然而总是有避无可避的场合。

地铁穿过一节一节隧道，置身其中，虚幻的感觉，如同飞速穿过各种记忆——

其中有关于庄司静的，也有许多其他，都被压缩进狭小的车厢里。

记忆的顺序全被打乱。

上一秒，才刚与庄司静在校园里碰面，下一秒就已在了结桉件后，疲惫返家的路上。

对于过往，什么都没有改变，一切都只是被掩盖住了而已。

各种情绪在逼迫着他，让他无法冷静。

耳边传来女人的惊呼，上官清瞧去，下意识从她身后捉住一个男人的手臂。

男人试着挣开右手，并未成功。

周围的人，很微妙地往旁边挪开了一丝空间，两人于是四目相对。

上官清只知道对方留着短发，还未看清长相，男人的左勾拳已从斜下角击向他肋侧。

这拳很快，启动隐蔽，以期在最短的线路上，准确命中。

上官清放了他的左手，侧身沉时挡下这一击。

短发男人应该正作这个打算，左手得脱之后，便转身拨开人群逃跑。

不料，上官清侧身的同时却伸出右脚，别在了他两腿之间。

于是他被拌了个跟头，跌倒在地。

这一摔，人群让出了一个更大的空间。

再站起来的时候，男人的眼中已冒着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