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我讶异的是，58岁的老爸，不但已经接受了两方玩具在他家战斗的事实，甚至还开始对这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不管不顾的态度？

这是要怎样？

还是我反而太过投入了？

不管这么多，我先给妥力打去电话。

回拨通话记录里的陌生号码：

“喂？哪位啊？”

对头传来普普利亚的声音，“喂？说话啊，哪位啊……”

“呃，打错了，抱歉。”我无解地挂断。

再就近找到另一串陌生号码，这回肯定没错了。

“嗯，是你。”妥力有些无精打采地问候道，“那个，你爸爸如何？”

“你怎么知道我爸爸的事？”

“普普利亚告诉过我。”

“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啊。”妥力笑了一下，“调度官总像什么都知道。上天入地，无所不知。”

“……”

“他到底——”

“他刚出院回来。没有什么大碍。”我回答说，“谢谢关心，我觉得我们应该更关心你们那边的情况！”

妥力还依着爸爸的话题讲：“我没有爸爸。我们都没有爸爸妈妈，我是说，一出来就这么大了。被封在包装盒里，四处被寄送征战……”

“被抓走的那个侦察兵，名字是多多，老兵了。他总跟我们吹牛，说自己有爸爸妈妈。”

“我们说你骗谁呢，要真有，我们也全都有才对。他是我们里最缺乏安全感的。”

“我觉得，只有缺乏安全感的小小兵人，才会声称自己有爸爸妈妈吧？所以……你有安全感吗？焦先生？”

妥力用他那感冒似的鼻音连贯说道，最后问我。

“我？”

我有没有安全感？

这真是个问题，但现在是扯这的时候吗？

“没有！”我没好气地回答。

“啊，这样啊。”

妥力当真地抽了一口气，“我们本来还以为，你们这些有爸爸妈妈的巨人，都会很有安全感的呢。”

“也有愚蠢的爸爸妈妈，也有差劲的爸爸妈妈。”我说，“这种，就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是吗！我回头一定要跟库尔多西讲讲。”妥力解释。

副指挥库尔多西，正在撰写一部理论书，关于“你们这些巨人的事”，“他一定觉得很有意思——”

“大哥。”

我有些受不了了，“你不会不知道我打电话过来的原因吧？”

“当然，我知道啊。你是为了了解战斗情况。刚刚你进来兜一圈，有些没看懂的，所以就打电话来问我了。”

“你知道啊！”

“好了好了，别阴阳怪气的，焦先生。”

妥力如是说，“我其实就是想跟你说说话，转移转移注意力，好放松一些。现在我们都紧张死了知不知道？”

“紧张……”

“是的，紧张，我们的三个弟兄，去和它们商量谈判的事了。”

“噢！那是已经在谈判了啊。”

“并不，是‘商量要谈判’，而不是‘谈判。要等那帮禽兽同意，真谈判的时候，肯定是我或者库尔多西亲自去的。”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妥力忽然想起似的问我：“所以你看到他们了？在床板上商量的情况？”

我说我看到了。

妥力又紧着追问我：“他们都还活着吗？”

“都是站着的，反正，至于是不是还活着——”

“站着就好！站着就是活着！”妥力释然地大喊，身后传来一阵短促的欢呼。

爸爸摆弄好洗衣机出来了，看着我，一副征询的表情。

我示意爸爸等一下：“那妥力……”

“好了好了不说了。好像谈成了。他们正从床脚下来。估计是好消息。不说了不说了，保持联系，焦先生，我先挂啦！”

通话结束后，爸爸立马问了声：“怎么样啦？”

我简单地转述一番。

听我说完，爸爸云澹风轻地笑了笑：“那让他们打去吧。”

“是……”

“我们晚饭吃什么？”他又问我。

我摇摇头：“我不在这吃了，我得回去。”

“啊？可是这屋里的……”

“没关系的，其实我在不在这儿都一样。”

说着，我披上外套，“家倒是必要回一趟了，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都没有回过。”

“还有，你晚上别喝酒，懂不懂？”临走时，我再次叮嘱。

爸爸心不在焉地点头。

至于他是不是真懂了，我深表怀疑。

第二天早上，我从自己家里给妥力打电话，却一直没有人接。

在上班的路上，我突然想起，自己不是已经请假了吗？

又调转车头，往爸爸那里去。

在路上，我被副指挥官库尔多西来电告知：正式谈判崩了。

昨夜两点，妥力只身进入恶魔的驻扎地，结果被身后的巫师，用魔杖爆了头……

库尔多西的声线，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位推销商品的电话专员。

字正腔圆地告诉我，妥力队长死了。

他们在床头柜下面，捡回了尸体。

“……我就说，恶魔不会轻易跟我们谈判的，除非……”

库尔多西用告诉我这种脱毛膏很有效的音调说，“除非它们另有所图！”

恶魔们图的是妥力。

哈喽兵团的队长，主心骨。

只要杀死妥力，兵团那边就会相当程度地崩溃。

“我们会继续的，我们不会崩解。”库尔多西逐渐嚷嚷起来。

我才听出他真实的声线——前面可能是跟我通话紧张了，掐着嗓子，才搞得像个推销员。

“直到最后一个人，最后一口气，我们都会完成任务的！”

汇报继续。

昨晚也不全是坏消息：侦察兵多多回来了。

是在妥力被杀的时候，趁着场面混乱，滚着跳下床头柜，卡在后面的墙缝里。

他依旧无法解开捆绑全身的绳子，但同时，恶魔也找不到他。

在大家冒死去收妥力残尸的时候，发现多多卡在后面，便一并将他给救了回来。

但好消息也仅限于此：关于那张房间的战略地形图，十分不幸的是，多多没法带着地图逃生。

地图已经被恶魔们夺走了。

换句话说，这场绘制地图的行动，不仅落得侦察员一死一伤，害死了队长妥力，还把已经做好的地图，拱手让给了敌方……

“我们胜算少了。”库尔多西难过地宣布。

“因为没有地图吗？”我问道。

“对，还因为恶魔们有了地图。”库尔多西说。

过不了几天，它们就会通过排查，找到兵团营地这里，再给予致命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