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游这才反应过来：“妈，我刚才没看呢，我没事。”

“唉，你一个小姑娘，跑得天远地远，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万一出点事情，我还怎么活？鱼游，你回来吧，回青石镇来，我能养活你。”电话那头的女人喋喋不休。

鱼游脚勾着编织带，一脸的汗，手被带子勒到红肿，可是却满脸笑意：“妈，你成熟一点行不行。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再说了，我这根本就不苦，不是给你说了吗，我在超市上班，一个月工资是你的两倍！我过两天发了工资就给你寄钱去。”

“我不要，我这边包吃包住呐，你自个儿留着吧，吃好一点，别饿着了，想家了就回来……”

鱼游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笑着笑着就想哭了，才来北京的时候像一只飞出笼子的小鸟，可是待的时间越久，越是想家。

家……就是一个模糊式的概念吧，不是房子、不是家俱、更不是固定的一个什么概念，而是有妈妈在，就是家了。

她甚至怀念母女两人住过的杂物间，那地方暗不透光，总是充斥着一股洋葱的气味，可却是她们遮风避雨的安身之所。

“妈，等过年的时候，我就回来看你，你好好注意身体。”鱼游忍住眼泪，声音带了些哽咽。

她不愿意母亲听见自己的脆弱，马上寻了个由头挂了电话，绝对不能哭，只要自己一哭，妈绝对跟着哭，然后她又会说自己没出息，才会照顾不了女儿这一类的话，弄得心里全是酸楚。

其实，鱼游觉得自己的母亲很坚强了，如果换作自己，只怕根本不能把孩子养大，更别提供孩子读书了。

所以，鱼游觉得自己很有福气，这份福气也会一辈子跟随自己，总有一天，她会衣锦还乡，会让母亲过上安逸舒心的日子。

好不容易把那堆东西弄了回去，这会儿鱼游才闲下来，用电水壶烧了开水，给自己泡面。

头顶的灯泡昏暗得很，不知道是房东为了节省，还是用久了的缘故，时不时还会忽然暗一下。鱼游就在这一明一暗中淡定地做饭，

泡面的时候加个鸡蛋进去，再切上一根火腿肠，泡好了之后再塞些紫菜，滋味简直棒棒哒。就在这样香喷喷的气味里，舒展着疲惫的身体，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灯光里，身后的简易衣柜兀自开着，里面的所有衣服加起来，不超过十件，虽然简单，可都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旁边就是一张窄小的单人床，据说是前房客留下的，翻身的时候嘎吱作响，鱼游买了格子床单铺上，看起来也挺温馨。

老旧的写字台也是前床客留下的，不大的地方却堆了好多东西，小电饭锅、几样简单的佐料，一点食材，另外的半边空了出来，除了台灯之外，还摆了一个灰扑扑的墨水瓶，上面留着蜡烛燃烧过的痕迹。

鱼游拖了把木椅子，坐在桌前吃面，就着那口锅，一口一口吃得很香，热气升腾而起，扑得满脸都是。

正吃得起劲，门外忽然吵了起来，听起来像是朱阿姨的声音，她的大嗓门格外地响，正嚷着让隔壁的王德春小心一点，晚上听着点动静。

鱼游觉得奇怪，她呼哧呼哧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拉开房门问了起来：“朱阿姨，怎么了？啥事？”

“还能啥事，那个蔡小勇啊！看着不出声不出气的，老实得很，谁知道居然杀人了！这不，派出所下午找人来屋子里搜了一趟，还拍了照。”朱阿姨一脸惊恐：“你们晚上都留点心，万一这人跑回来，咱们都有得瞧！”

“杀人？”鱼游有些吃惊：“真的假的？”

“这还能有假？说是把他店里那个老板捅了，现在人还在医院抢救呢。”朱阿姨撇起嘴来：“这房东大姐怎么回事，咋什么人都敢租啊，简直是……”

鱼游打断她的话：“蔡小勇为啥杀人？现在人呢？被抓起来了吗？”

朱阿姨摇头：“跑了，现在在抓他呢。对了，你还借了钱给他吧？怕是找不回来了……”

鱼游哦了一声，应付了几句后重新回了屋里，她端了锅和筷子出去洗，走过蔡小勇房间的时候，瞄了一眼，那门果然有被砸过的痕迹，看来警察真的进去过了。

蔡小勇会杀人？鱼游觉得不可置信，那孩子怯懦得很，上次房东来要房租，他都能吓得晚上跑外面蹲一宿，这样的人会杀人？

匆匆洗完碗后，鱼游又拎着锅上了四楼，砰砰地敲起了秦芳北的门：“秦姐，秦姐你在吗？”

这次运气好，没一会儿门就开了，秦芳北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衣服，看着都和黑暗的屋子融为一体了。

她抬起头来，眼底有重重的黑圈儿：“有事？”

“那啥……”鱼游紧张地看了她一眼：“你知道吗？蔡小勇出事了，他杀人，还跑了，现在派出所在抓他呢！”

“哦。”秦芳北面无表情，然后就要关门。

鱼游一把抓住她，手下却是一片冰凉，这一瞬间，她感觉面前的这个女人，跟孤魂野鬼也差不多了。

“秦、秦姐，你说蔡小勇会回来吗？”鱼游说话都结巴了。

秦芳北看了她一眼，吐出了三个字：“不知道。回来干嘛，活着跟死了有啥区别？”

这句话她是用四川话说的，四川话和云南话有相通之处，鱼游是听得懂的，她惊讶地看了秦芳北一眼，对方已经重新退回了黑屋子里，然后砰地一声关紧了门。

鱼游有点惧怕此时的秦姐，总感觉今晚的她整个人幽怨得很，如果把人比做花，那她就是一朵阴暗又神秘的黑色曼陀罗。

鱼游站在走廊里静默了十几秒，感觉全身都凉凉的，都五月了不是？看来这四楼人气不足，空气都是阴冷阴冷的呀。

鱼游回到屋里，洗漱完了倒头就睡，睡前盯着头顶的灯看了好一会儿，心想等明天得去买个灯泡来换上，每天这样晃下去，迟早得把人晃成睁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