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怪异地看着他，又问：“你这次来不仅仅是为了看我吧？”

言鼎讪笑道：“她现在好吗？”

“你是想问她嫁人没有？”王志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又叹息道，“不是我说你，你当年离开公安局的时候不是很爽快吗？一个大男人，怎么在感情问题上就变得婆婆妈妈的了？”

言鼎点头道：“对，我是……但我……”

“你看你看，又来了不是？”王志摆了摆手，“要我说，想知道人家姑娘现在过得怎么样，自个儿去看看不就得了？”

言鼎自知无颜面对，所以无话可说。

王志又挖苦道：“你现在不会连见面人家一面的勇气都没了吧？”

“说真的，我真不敢！”言鼎接过话道，“这些年里，我几乎每天都想有她的消息，但又不敢主动联系她，回来以后，我去过公安局，在大门口等了很久，却没见到她人……”

“你终于变成不折不扣的胆小鬼了。”王志哀叹道，“可能你内心就是个无比胆怯的人，也许你当初离开公安局是非常正确的选择，那儿不适合你。”

言鼎听出这是他在激将自己，他只是笑了笑。

“算了，不绕弯子了。”王志喝了口茶，“实话告诉你吧，她结婚了。”

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言鼎虽然想过这种可能，但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转过弯来。

王志看着他充满狐疑的眼睛，接着说：“两年前，跟单位的黄友伟，你还记得他吧？”

言鼎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却叹息道：“也好，幸好我没去打扰她的生活。”

王志又道：“去看看她，就算以铺朋友的身份。”他顿了顿，又叹息道，“我听说她这几年的生活发生了许多变故。”

言鼎心里其实永远存着那个电话，可是磨蹭多时，仍然无法鼓起勇气拨出去。他开车来到童敏敏家楼下，透过夜色，仰望着他们曾经的安乐窝，从窗口透射出来的昏黄灯光，仿佛在向他招手。

他在车里坐了良久，不停的抽烟，抽得自己都想呕吐的时候，终于决定上去看看，他告诉自己，就看一眼，从今以后绝不再走进她的生活。

敲门的时候，开门的是另外的人。

言鼎沮丧地下了楼，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她既然已经结婚，或许也早已搬家，错过这次，他的想法慢慢恢复理智，还庆幸自己多亏没见上她。

“凌涵，咱们要个孩子吧！”陈振华和边凌涵在外面散步，他突然说，边凌涵反驳道：“怎么又说这事儿啊，不是说好过几年再说吗？”

陈振华见她好像有点生气，只好撇了撇嘴，道：“算我没说。”

“不行，今天你必须把话说清楚，之前咱们不是商量好了，时间预定在两年后吗？”边凌涵得理不饶人，陈振华只好说：“对，我们确实预计过，但我一看到别家的孩子就想自己也有个孩子。”

边凌涵摸着他的脑瓜说：“就没见哪个男人像你一样，整天只知道想生个孩子，没出息。”

“你有出息，有本事就一辈子都别生。”陈振华反驳道，边凌涵笑呵呵地说：“你要真这样说，那我就是想生，也不跟你生。”

陈振华一本正经地问：“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边凌涵刚说完这句，陈振华就对她发动了突然袭击，两人在大街上追逐打闹起来，就像还没长大的孩子。

边凌涵突然感觉有些饿了，于是二人去附近的一家熟识的夜市吃宵夜，老板一见他俩，就过来笑呵呵的问：“两位，今晚想吃点什么？”

“老三样，哦，记着别烤太焦了。”陈振华吆喝道，老板说：“好勒，二位稍等，马上就来。”

这家夜市的生意不错，周围几张桌子都坐满了客人。

“兄弟们，我先干为尽，要是谁不喝，我跟他没完！”边凌涵身后的桌上大闹起来，陈振华低声问：“太吵了，要不要换张桌子？”

边凌涵道：“不用，天不早了，赶紧吃完走人。”

不多一会儿菜就上来了，两人开始动筷子，突然被一声啤酒瓶炸裂的声音惊住，边凌涵捂着后脑勺，脸上露出难受的表情，陈振华感觉不妙，忙起身去扶住她，问：“怎么了，你？”

边凌涵放开手一看，手掌已经被血染红，但她身后的那群年轻人还在打闹，对身后发生的事全然熟视无睹。

陈振华抓住一个男人，怒吼道：“刚才谁丢的啤酒瓶？”

“干什么呢？我丢的，咋了？”一男子满脸凶相地等着陈振华，陈振华吼道：“你丢的酒瓶伤了我老婆，都流血了……”

“兄弟，你老婆流血跟我有什么关系，怎么就怪我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是啤酒瓶伤的？”男子叫嚣道，其他人附和着狂笑起来。

陈振华忍无可忍，返身问边凌涵怎么样，她摇了摇头，说：“算了，没多大事儿。”

言鼎却拿出电话喊道：“你们别走，我马上报警！”

“报警？小子，你是不是不想活了？”男子抓起一个空酒瓶，慢慢走到了陈振华面前，好像随时要砸下去的样子，这时候夜市的老板出来调和，但被男子一把推倒了一边儿，还让他少管闲事，然后冲言鼎吼道：“小子，你知不知道在跟谁说话，不知道自己有几条命吗？”

陈振华压根儿不理会他，自顾自的拨通了110，谁知男子一把抢过他的电话，然后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又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吼道：“狗日的不想活了，老子打死你，兄弟们，给我上！”

“等等！”其中一男子喊道，他走到陈振华面前，端详了一下，“这小子怎么这么面熟，好像在哪儿遇到过，让我想想……”他突然瞪着眼睛叫嚷起来，“你大爷，我记得你了，你不就是找我爸逼债的那小子吗？哥，我爸赌钱借了一笔钱，被这小子逼债，害得我爸摔断了一条腿，现在还在家躺着。狗日的，我到处找你，早就想修理你了，没想到老天把你送上门来了。”

陈振华脑袋一懵，还没什么印象，突然便在一群人的围攻下被打趴在了地上……

言鼎收到消息赶到医院时，首先看到的是边凌涵，但见她头上也缠着白纱，又见躺在病床上的陈振华还闭着眼，忍不住悲愤地骂道：“下手太狠了……”

边凌涵眼圈突然红了，然后缓缓道来昨晚发生的事。

言鼎脑袋里渐渐浮现出多年前的一个案子，沉吟了很久才说：“我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毒手，你看着振华，他醒了就给我电话，我出去一趟。”

这栋楼房虽然年代久远，墙面斑驳，但仍然住着一些老户。

言鼎凭借记忆找到了这儿，然后敲响了其中一户人家，过了很久才有人开门，然后探出一张男人苍老的面孔，盯着言鼎问：“你找谁啊？”

言鼎微微顿了一下道：“您好，请问这儿是朱海天的家吗？”

老人颤巍巍地问：“你找我儿子有什么事？”

言鼎明白自己找对了地方，忙说：“是这样的，我是社区居委会的工作人员，找朱海天有点小事儿！”

“以前怎么没见过你？”老人问，言鼎忙说：“我是新来的，今天来就是为了摸摸情况！”

老人这才把他让进屋里，他却没看到朱海天，正想开口，突然从里屋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紧接着出来一张轮椅。

言鼎虽然没见过朱海天，但能猜出轮椅上坐着的正是朱海天。也许是常年坐在轮椅上，很少出去见到阳光，朱海天看上去脸色苍白，没有一点儿血色。

“想必这位就是朱大哥吧？”言鼎热情地问，朱海天没说话，他父亲帮忙应了。

言鼎又道：“我听大家讲了朱大哥的事，知道您这一家人生活不容易，所以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老人以点头作答，整个谈话的过程，大多数都是言鼎在问，老人只是用点头和摇头来回答他，他能理解老人的心情，又问：“家里还有什么人？”

“媳妇跑了，还有个孙子……”老人低语道，言鼎要的就是这个，赶紧抓住机会追问道：“您孙子在哪儿上班呢？”

老人叹息道：“上什么班啊，在外面瞎混着，整天不着家。”

言鼎心领神会，然后又笑着说：“现在的年轻人要学坏很容易啊。”

“能有什么法子，孩子大了，管不住，又没有一份正当工作，不在外面瞎混还能干什么？”老人言语之间流露出淡淡的酸楚，言鼎非常理解老人的话，也有所动，但想起还躺在医院的陈振华，于是说：“我想见见您孙子，可以吗？”

老人诧异的看着他，好像没怎么明白他的意思，他只好又补充道：“是这样的，我作为社区居委会的工作人员，希望能尽力给您孙子安排一份工作。”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很久没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言鼎心头一怔，但笑着说：“您别开玩笑，我是诚心想帮忙。”

“我也说真的，我孙子成天在外面瞎混，我也担心啊。”老人正说着话，外面突然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言鼎一回头，便看到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接着看了他一眼，便径直往屋里去了。

言鼎很奇怪这家人为什么见面都不说话，老人突然用眼神示意他，他明白了老人的意思，说：“是您孙子吧，我能跟他谈谈吗？”

老人摇头道：“他脾气很古怪……”

言鼎起身说：“我试试！”他走过去正想敲门，老人的孙子突然打开了门，盯着他的眼睛不快的质问道：“干什么呢？”

“哦，不好意思，我是居委会……”言鼎话未说完便被打断：“我们不欢迎你，走吧。”

言鼎略显尴尬，但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这才严肃地说：“其实我这次来主要就是为了找你。”

“你谁呀，找我干什么？”年轻人火起很冲，言鼎往边上退了退，盯着他的眼睛说：“公安局昨天打电话到居委会去了。”

年轻人好像微微怔了怔，但从他面前绕了过去，道：“你吃错药了吧，公安局找你关我什么事？”

言鼎觉得眼前这人太欠揍了，但是看在老人的份上没发火，依然平静地说：“你这几天在外面犯事儿了吧？”

“你才犯事儿了，马上从我家里滚出去，这儿是我的家，不欢迎你。”年轻人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他看了老人一眼，老人却耷拉着脑袋，满脸无奈。

“滚！”年轻人又吼道，言鼎只好说：“我马上走，但你必须跟我去公安局一趟。”

“行，我跟你走，你等我一下，我去拿点东西就跟你走。”年轻人说完这话就回了屋，老人突然示意言鼎赶紧走，言鼎还没会意，突然背后传来一声怒吼：“去死吧你！”

10、

言鼎幸亏手下留情，要不然这小子的手腕绝对断了。

“华子，你就磕头认个错吧，就算爷爷求你了。”爷爷按着华子的脑袋，华子却倔强地仰着头，瞪着言鼎吼道：“我没错，有种就单挑，我一定杀了你。”

言鼎反倒平静了不少，看了一眼华子表情恍惚的父亲，轻声叹息道：“算了，其实我今天来，一开始是打算追究责任，毕竟你们把我的人打伤住院，但我现在改变了主意，决定不再追究下去。”

华子却嚣张的骂道：“你少在这儿装好人，要不是你们这些王八蛋，我爸现在也不会坐轮椅上……”

“华子，你少说两句……”爷爷哀求道，华子却甩开爷爷的手，起身怒视着言鼎道：“姓言的，你的人是我打伤的，我只后悔没弄死他，让公安来抓我吧。”

言鼎突然之间觉得这孩子太可悲了，当然，可悲的还有这个家庭，他不想再多对华子说什么，转向老人说：“大爷，您孙子说的没错，我是专门替人收债的，您儿子的腿跟我也有关系，我为此感到抱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