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香不知道这陈县老爷私底下算不算得上一位廉洁的官员。

但是有一点她还是对陈老爷有好感的。

十二月初八。

陈县老爷在自己的府门前施粥。

粥是香软的腊八粥，是用俩大木桶装着的，并排放在府门前。

粥桶旁边放了一木桌。

上面放了碗筷等等。

领粥的人大多是贫寒的人家，自带着自家的碗筷，排队着缓缓前行。

每当看着那舀粥的大木勺盛起香甜，软糯的八宝粥。

领粥的人都不停的嘴里说着：“谢谢，谢谢陈大老爷。”

不管陈老县老爷是不是作秀，素香还是至少让人受益了。

她尝过挨饿得滋味，那种感觉，不用想着大鱼大肉，光想着素粥都能流淌半天口水。

……

一只干净且有些白色的手递着一土黄碗伸到素香面前，素香看着这双手，并不是那劳苦的底层的人的手。

好奇地抬起头，又是林贵的。

他正笑嘻嘻的看着素香。

放在以往。

素香还是不愿意主动跟他说话的。

可是放着前几天听来的事情，心里好像住着一个偷了别家物品的小贼。

素香不忍看着他的脸，很干脆的往林贵的碗里盛一舀腊八粥。

林贵说了句：“谢啦。”

素香看着他的脸色有些发白，看起来好像觉得人也憔悴了几分，这几日不见，竟然落魄到了靠别人施舍粥的地步。

忍不住喊住了林贵，小心翼翼道：“你最近……那个还好吧？”

林贵有点不解道：“还好。不过……”

他话题一转，素香还以为接下来还有什么倾诉。

这大庭广众的，他前外别情绪失控……

“你瞧，这是谁？”林贵这说着，一只手从身后提出来一个小孩——

一个有些黝黑的，半大结实小男孩从林贵的身后钻了出来。

他咧着嘴，露出缺了几个牙齿的，脆声声的喊了声：“阿姐。”

这不是自己日日念叨着狗蛋儿。

还能是谁？

素香素香按捺不住内心的开心劲儿，兴奋的差点想扔掉手里的木勺子，然后抱着狗蛋儿站在原地转一圈。

还好，自己忍住了。

她拉着狗蛋儿的手，来到木桌前。

狗蛋儿这几月不见。

越长得虎头虎脑，那股可爱劲儿忍得素香忍不住用手揉了一下。

一旁的林贵看这情况，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素香全然没有感觉到。

林贵见此情景，朝前旁边走了几步，附在正在忙碌的管家说了几句话。

管家朝素香这边看了几眼。

点了点头。

“走吧，在这挺丢人现眼的。刚才我帮你给管家请了半天假，带狗蛋儿出去逛逛街。”林贵面无表情地拉扯了几下素香的衣服。

素香有点错愕的看着林贵。

第一次觉得他人也这般好。

狗蛋儿倒不客气，一副跟林贵混得很熟悉的样子，踮起脚，将手里捧着的八宝粥，放到林贵的手中道：“阿姐和先生都说过，不可以随意糟蹋粮食的。”

素香刚想说狗蛋儿怎么这般没有礼貌呢。

那林贵却大笑着，接过那土黄碗。一口喝完，随意用布巾擦拭了一下嘴，拉着声音悠长道：“出发咯。”

……

素香虽然也对这小县城了解了个大概，但是自从今天狗蛋儿来后，才忽然发现好多卖吃的铺面如同雨后春笋般涌了出来。

卖桂花芝麻糖的、卖面条的、也有新鲜出炉的大肉包子，油炸糖果子的……

一点都不比清溪镇上赶集的差，花样也比那镇上的多得多。

狗蛋儿看得几乎走不动道了。

再看得眼花瞭望，也得一个个吃过去，总不能一股脑儿吃吧。

“阿姐，我要这个。”狗蛋儿看着眼前根儿，忍不住拉扯着素香的衣服，指着前面说道。

素香顺着狗蛋儿的眼光看去。

一竹签插着五个糖油果子：竹签上的每一颗糖油果子浑圆光亮，表皮上撒着喷香的白芝麻，看得诱人。

“真没有想到这里还有糖油果子。”素香有点儿惊奇道。

想自己小时候最馋的就是这糖油果子。

赶集的时候，就铁定守在那炸糖油果子的小摊前，看着那师傅将米粉团在油中炸制后裹上白芝麻并用竹签穿起来，就走不动道。

那情形就跟狗蛋儿现在模样一样。

“早有和尚说：‘贪他油煎饣追，爱若菠萝蜜。’这有什么好惊喜的。”林贵看着这俩姐妹的，有点儿好笑道。

话是这样嘲弄了下，他却向伙计要了俩串，那伙计手脚麻利收过铜钱，递出来俩串糖油果子。

一串给了素香，另一串给了狗蛋儿。

素香几有点儿不好意思，但还是抵不过对这小吃的怀念，咬了一口下去，但觉得：微带酸味的粘软糯米和焦脆香甜的外皮和着白芝麻嚼在嘴里，越吃越有味道。

狗蛋儿没有素香那样小嘴一口，很不客气的将整一颗咬在嘴中。

包在嘴里慢慢嚼，幸好里面是空心的。

不然嚼的地方都腾不开。

虽然向来林贵也不爱这些小吃，他觉得这些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儿，但是他看他们姐弟俩儿吃着有趣儿，忍不住向伙计又要了一串。

很斯文的咬了一口。

还是接受无能。

将剩下的四个糖油果子递给了狗蛋儿。

狗蛋儿嘴里“呜呜”的，眉开眼笑，伸手拿过了林贵的糖油果子。

林贵摇了摇头，这小子一是有吃了，二不指定在乐这是别人掏钱的。

这吝啬样儿也不指跟谁学的。

想到这里，有些蹙眉的看着素香。

素香见林贵正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以为自己吃这糖油果子，弄脏了哪里？

抬头看看胸口的衣服，又用手抹了抹脸。

什么都没有……

陪着狗蛋儿在街上游荡了小半天，尝遍了各种小吃。

素香有点累，狗蛋儿却兴致盎然。

也难为他了，指定他还没有来过对于他说来繁华的大城市。

真是个可怜的娃儿。

狗蛋儿却不是素香这样想。

有点小人精的他有自己的打算，旁边有一位掏钱的大哥哥，怎么可以错过。

阿姐说过挣钱不容易，要省着花才是上策。

狗蛋儿秉着这句话，

吃了后，还不忘能打包的就打包。

最后都弄得素香都不好意思，悄悄看着林贵一眼，他的神情倒也没有小气的样子。

时不时还嘴角上扬一下。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呃……

那就由着他们了。

……

走过小巷，一枝梅花斜在墙外。

素香停下了脚步，看着面前的侧门，等待着林贵前来开门。

没有听到任何的回声，朝身后看去，那一大一小已经离他几步开外。

林贵侧过身见素香在那门口发愣喊道：“怎么不走了？”

素香歪着头，指了指那侧门疑惑道：“不是这里么？”

林贵先是诧异，而后仔细一想，心里一下子明白了，摇了摇头，朝前面指道：“今天我们走前门，那侧门人多。”

素香听这话。

琢磨了了几步的时间。

突然好像明白什么，有些不好意思起了，脸上染上了一层红晕。

倒是林贵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优哉游哉的走到正门前，敲了几下铜门。

紧接着，听到里面有人急忙急忙地脚步声。

铜门“吱呀”一声开来。

从里面钻出来一个小脑袋，东瞧瞧，西瞧瞧看谁来了。

“有客人来了。”素林贵见八宝的样子，说了句。抬起脚步，迈了进去。

八宝见是林公子来了，将门开大了些。他待他们都进去了，才将门关上。

她看着素香和狗蛋儿俩人的走在前面的背影。

想着公子平时都不愿带生人过来，姑娘就只是带那陈府的陈小姐来过。

这才交好几日，怎么又变了另一位姑娘了。

林公子这也太那个啥了……

八宝心里开始姑姑嚷嚷起来。

……

素香压根儿没有想到林贵在这柳城里有这么好的小庭院，还请了个长得那珠圆玉润的小丫鬟来照顾他的起居。

对了，那柳河旁不是还有一处饭铺么？

这小富小足的日子啊……

素香真想用莫大娘那惯用的“啧啧……”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林贵说狗蛋儿带到陈府也不方便，就先到他家中歇息。素香正愁怎么安排狗蛋儿的食宿，见林贵主动提起，也不推辞。

先暂且让这狗蛋儿在林贵那里住下吧。

……

屋里有些暗，林贵叫八宝重新点了俩三盏灯火。

狗蛋儿埋着头，很认真的数着堆在桌上的各种吃食。

素香看着狗蛋儿的样子，心里暖暖的。

突然想起一件想问得事情来，她向林贵道：“怎么突然把狗蛋儿带到城里来了？”

“不是阿姐想狗蛋儿了么，让林贵哥带着我过来的？”狗蛋儿插嘴道。

素香心想何时有过这样的嘱托了，正想疑虑说话。

那林贵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眯着眼睛抢了个话道：“难道你不想看见狗蛋儿么？”

素香当然想见狗蛋儿了。

之前是有想把狗蛋儿接到城里来过年的，可是接过来自己要做事，也没有地方安排食宿。

索性算了。

真没有想到，林贵将狗蛋儿接过来了。

素香诚心十足道：“谢谢你。”

林贵右手一摆，心境平和道：“若真要谢谢我，也不用客气话。我那小厨房里，还剩下食料，你看这晚饭你来做怎么样？”

八宝正给素香他们添茶，说主子说这句话的，心想哪里有让客人做饭的道理。

她放下茶壶，道：“林公子，还是八宝去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