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香透过打开的窗户，从绿藤空隙看去——

那来人是一位公子，看着有些眼熟。

再看一下，想起来了，是那位跟林贵捉鱼的公子。他正一脸笑容的跟林贵说着话，转过假山，朝前厅走来。

八宝刚才跟林贵出去了，这会子怎么不见她跟林贵一同回来，狗蛋儿去林贵安排的学校上课去了。

素香未待林贵喊她，出了书房，入了前厅。

给他们俩人切了一壶好茶。

那公子接过素香的茶，抬头看着素香，觉得眼熟，不一会儿就想起来了，侧过脸向林贵道：“这个不是那个小丫头么？怎么这冬日整个不见，长得好看了些。”

林贵用茶盖拂了下茶水，喝一口道，认真回道：“你后来不是他五官长得有些精致么？冬日不见太阳，当然养白了，五官就显露出来了。”

那公子说了句：“不知道林公子什么时候，才把这位姑娘给娶进门呢。到时候吴某定为林公子送上一份大礼。”

林贵看了素香一眼，眉毛轻挑，浅笑了一下，话题一转。

……

见俩人当着面，评价自己的容貌。还乱点鸳鸯谱。

素香站在一边觉得左右不是，再站下去，恐怕自己的脸会像三月桃一样，染上淡淡的粉红色了。

好在俩人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说了些其他的事情。

大概是考试，功名之类的事情。

素香没有听个大概，八宝就抱着一大把桃花回来。

淡粉红色的花朵儿一簇一簇的锦簇在一起，看得八宝的脸都笑若桃花了。

俩人走到后厅那儿，修剪着枝叶，将桃花插进花瓶中。

八宝看着素香，有些走神道：“素姑娘真的是，长得越来越好看，我瞧着，跟这桃花一样好看。”

素香露出白白的牙齿笑道：“八宝今天怎么嘴唇跟抹了蜜一样。”

只是一句玩笑话，八宝将一桃花插进花瓶中，认真道：“今天本来跟着公子一起出去，然后看到有人将这桃花折来卖，公子看着花开得好，让八宝买来，不巧遇到了吴公子，然后俩人就先回去了。”

还有卖桃花的？

素香想起，该出去看看，那人是怎么卖桃花的，整个衣服应该都染上了花香味道。

八宝见素香的表情，停了一下，继续道：“公子说的，姑娘看多了桃花，越来越好看的。就跟梅花一样。”

还有人这样形容怎么变美的？

素香瘪了瘪嘴。

看着长得可爱的八宝道：“那等会儿你拿着桃花往你屋子去。”

八宝听了这话，又想起林公子的话。

一时觉得好笑。

“咯咯”的笑了起来。

……

素香眼看春天也来了，想着最后一个打算，去“倚翠楼”，当差。

素香没有跟八宝说，自然也没有跟林贵说。

一个人去了“倚翠楼”。

素香见到陈老板，认真的说了下来意。

陈老板嘴张了张，始终没有说什么。

心头度量着：听别人说，那个素香小姑娘，因为作风不检被陈府辞掉了。

陈老板看着素香，叹口气，有点惋惜，突然想起这个小姑娘当时将零落下来的头发往耳后根梳去的样子。

看着怎么都是个心无杂尘的小姑娘。

可是这“作风”的事情是从县老爷的府中传出的。

在这小县城的，传得风生水起。

自己虽然是从京城来的人，但是说到底，只是个厨子，而且在别人的地盘上混生活。

沈老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客气的回答了一番。

他咳嗽了一下，让丫鬟给素香沏了一杯好茶，而后缓缓道：“素香姑娘，真不凑巧，本来是给你安排了一位置，但是这不那春节的时候，我的徒弟在京城里受了些委屈，退了下来，非要来我这里寻一清净之处，当时‘倚翠楼’又缺人手，这事儿我也忙着，给定下来，本来想跟你说，却忙着将事情给耽搁下来了，你看？”

沈老爷一副为难的样子。

素香也不笨，无论什么原因，这差事是没有了。

纵然心中有万般委屈和难过。

她还是大方的站起来，告辞道：“沈老板，这事情也是我毁约在前……我还是感谢沈老板给了我一个机会。”

沈老板还真怕这个小姑娘一会儿梨花带雨，见她此刻的样子。

突然想起那“腊味饭”。

想起当初还是陈小姐极力推荐她的。

世事万变，没有想到现在……

不过她的那饭菜，真得勾起了自己游子的心。

沈老板从来没有对一个小姑娘上过如此的心境，他看着素香道：“愿姑娘以后能寻得施展拳脚的地方。”

素香苦笑。

现在都快温饱成问题了，何来谈施展拳脚。

自己只会这一手艺，又能往哪里走。

哪里寻天地。

走在街道上——

素香感觉有人看着她，仔细看去，又没有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

又想起林贵之前带自己去得那个小亭。

那儿可以安静，她站在那里，真得感觉到，自己不是这里的人，她就那样，看着自己的一世界。

凭着自己路痴的记忆，走错了好几次路，才寻到小亭。

却满腹失望——

亭子里坐满了踏青的人，几位姑娘正嘻嘻闹闹的在亭中嬉戏。几个跟着的婆子坐在一边，坐着做些针线活，互相唠叨着话。

那几人看忽然闯进来一位陌生人，停止了嬉戏。

仔细打量着素香。

穿得不好不坏，眉毛有些清秀。

不像是个做活儿的丫鬟，也不像贫寒人家的女儿。

柳城城小，怎么不见这是哪家的姑娘。有胆子活泼些的瞧着素香道：“姑娘是哪家府上的呢？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我叫素香。”素香见别人那样热情，如实道。

有小点的姑娘走上前去，看着素香顿生了好感，欲拉着素香的手道：“见姐姐一个人，不如在这一起玩耍，可好。”

手刚伸出去，有婆子妈走过去，拉过那小姑娘的手道：“小姐，怎么这样随意。”

素香先是一脸惊诧，而后以为这位婆子再教育自家的小姐，要懂得矜持。

素香也只是想图个清静，朝那一脸委屈的小姑娘笑了一下，转身下山。

不料那婆子接下来的话，让素香难过的想一口气走回溪水镇。

“她是那陈府的丫鬟，到处勾搭男人。现在跟别人没名没分的生活在一起。我说你怎么可以跟她玩耍。”老嬷嬷边说着边往素香的背影看去。

末了，不忘恨恨的加个“呸”字。

……

待素香回林府的时候，天也昏暗下来。

偶尔有早春的鸟儿，停留在树枝上，散落在屋檐上，好奇的打量这景色。见有人过来，翅膀“噗嗤”一下，飞向空中。

盘旋一下，又稳稳落在原来的地方。

素香是从侧门进得林府，八宝见素香脸色有些苍白道：“素姑娘，是受凉了么？”

素香摇了摇头，又道：“狗蛋儿下课堂没有？”

“唔，现在正在前厅那儿写字呢。”八宝回道。

素香朝前厅走去，看了会儿狗蛋儿写字。

弯弯扭扭的字比以前好多了。

“阿姐，你瞧我的字，可好？”狗蛋儿举起自己写得字像素香问道。

素香摸了摸狗蛋儿的头，笑道：“再练练，肯定比阿姐的字还好。”

……

素香跟八宝说自己乏了，晚饭也不吃了。

回屋躺着睡了。

闻着桃花若有如无的花香。

一滴泪水还是止不住，落了下来。

想着白日的发生的事情，心里千般难受。左手摩挲着右手厚厚的茧子——

自己只不过想认认真真的，活下来。

怎么会发生那么的事情？

事情越想越想不开，一时脑袋昏沉起来，枕巾上也浸了不少的泪。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醒来的，半夜偶尔醒来，看那窗外的枝头，摇摇曳曳。

窗外不远处，又有人说着话。

好像是林贵回来了，打着哈哈说了些话。

伤心的劲儿又从心来，叹了口气，翻过身，又迷糊糊睡着。

狗蛋儿悄悄从门外进来，看阿姐的样子，大气不敢喘，生怕惊扰了阿姐。

他轻掩上门，闷闷不乐的走到前厅来，看着那月上树梢。

很久没有见到阿姐这样子了，他还记得阿姐当初从崖子摔下来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躺着。

八宝看狗蛋儿一脸的不开心，走过来往狗蛋儿的手里赛了一块饼子道：“你阿姐只是累了，休息一晚上便好了。”

狗蛋儿疑惑的看着八宝道：“真得吗？”

八宝点了点头：“嗯。”

素香没有想到，等早上她睁开眼，映入自己眼中的，竟然是林贵。

正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

素香本来有些头晕，这会儿清醒了一半儿。

林贵倒不以为然，见素香醒来，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鸟儿清脆脆的叫着，一股早晨的春寒吹了进来。

舒舒服服的。

“早起来的鸟儿才有吃，你睡到这会子，肯定寻不到虫儿了。”林贵闭着眼睛，感受了下这春气，说道。

素香本来心里有心结，听林贵这样子说。

又想起一句好玩的话儿来，道：“早起的虫儿被鸟吃。”

林贵转身认真的瞧着素香。

俩人忽然相视一笑。

一起笑了起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