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老孔你这是老了，是不是？”

这位老人话音刚落，旁边一个略有些年轻的声音在沉默的会议室中响起。

“我想问一个问题。”

“你们听没听说过，这几年一直在喊一个口号。”

“叫做。”

“外科微创化，微创介入法。”

“我觉得这两个在杂交手术室进行手术的医生所展现的技术都很好啊。”

“晋级到国家级比赛没有问题啊。”

“而且你看看其他参赛者，有能和他们两人相比的吗？”

这个声音的一番话，让整个会议室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当中。

并且，这个声音还在继续：

“我们作为一名医生，自然要勇于接受先进的知识和先进的理念，保持一种终身学习的态度。”

“孔老啊，你身为我们心外科的元老，你自然也应该明白当初普外科的腔镜手术在国内发展如此缓慢的原因。”

“不就是因为刚开始那些有着话语权的老人们，观念十分的传统保守，不肯接受这种新东西吗？”

“直到那些老人们都从位置上退下来之后，微创的腔镜手术才得到了一次爆发式的增长和开展。”

“现在你在做的这些事情和之前普外科腔镜手术的发展，又是如此的相似呢？”

“难道我们心外科，也要取走普外科的老路吗？”

这个声音一番话说的，直把这位姓孔的教授说得是哑口无言。

半晌之后，这个苍老的声音才略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但是话里的语气终究表示了让步：

“如果你们都决定让这两位杂交手术室进行手术的医师，都进入到全国比赛的话。”

“那么，就会有一种情况发生。”

“那就是所有的晋级名额都被预定完毕。”

“作为一名心外科的老人，我觉得有个问题。”

孔教授继续说道：

“我个人觉得，如果我们选择送上去进行全国决赛的选手，全部都是介入性心脏手术的话。”

“这真的是对于心脏外科的一个不尊重。”

“外科，顾名思义，是开刀手术的科室。”

“不过，鉴于各位专家同道们的要求。”

“我在此提出一个建议。”

“我们向全国赛委会申请，再特批一个名额。”

这能行吗？

孔教授的话让其他人的脸上都愣了。

因为某些选手在省赛中表现得过于优秀，超过了晋级的名额数量。

但是所有评委都不舍将其淘汰的时候。

省赛的评委们有向全国赛委会申请一个额外的名额的权利。

而且，这种事情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

只不过发生的十分稀少。

在最近的五届比赛当中。

这种情况也只发生了一次。

孔教授继续沉稳地说道：

“这样。”

“我们先决定三位晋级的人选。”

“然后我们将三位选手的手术录像上报给全国赛委会，由赛委会来进行进一步的定夺。”

这番话终于得到了大家的全部认可。

但是这个时候又出现了一个问题，这个可能新增的最后一个名额。

应该给谁呢？

名额只剩下了一个，在一阵沉默之后，孔教授率先开了口：

“在所有的手术当中，我们刚刚也都看到的，相对比较出彩的就是方岩医生的那个Bentall手术以及同样来自环海市中心医院胸痛中心的何杰何大夫的微创小切口二尖瓣成形手术。”

孔教授的这番话，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

但是这依旧是两个人。

而申请的名额至多也只有一个。

就在这时，那个略微有些年轻的声音在会议室中再次响起。

“对于这种情况，我有一个意见。”

这个声音说道：

“现在经过我们的讨论，已经确定了两位选手晋级。”

“这两位选手分别是省心血管病研究中心的高原医生。”

“还有环海市中心医院胸痛中心的郑毅医生。”

“这个时候我们再来注意一下最后这两位选手的情况。”

“那位进行右侧开胸微创小切口二尖瓣成形而手术的何杰医生，也是来自环海市中心医院胸痛中心的。”

“同一个医院，而且是同一个小城市的医院。”

“能够出现两名医生晋级到全国比赛，这如果让其他省的同志们看到，可能会觉得这是我们省内有肮脏内幕交易。”

“别忘了，这一次我们选择出来的，可是代表我们整个省的青年医生。”

“我们那时如果说省城顶尖医院的医生一个都没有都没能进到全国比赛。”

“这事情如果传出去，那不就是真的贻笑大方了吗？”

这个声音说说的话有些刺耳，甚至有一些血淋淋。

但是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确实是所有人都无法回避的事实。

那感受到了整个会场的沉闷，终于有另一位专家说话了：

“那我们就举手表决吧，每个人只有一次举手的机会。同意那位方岩选手晋级的请举手。”

也许是受到了刚才年轻声音那番话的影响。

整个会场的所有评委中，有超过2/3的人举起了手。

果然，现实有时候比想象中更加残酷。

一情况已然明了。

接下来就是把方岩、郑毅和高原这三位选手的手术录像和操作录像，给拷贝出来。

将这些内容压缩成文件包发送给了赛位会。

在这一切工作做完了之后，孔教授也拿出了手机，不停地给赛委会打着电话。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一阵电话铃声在安静的会议室中响起。

孔教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上闪过了一丝兴奋的神色，匆忙地接起了电话：

“喂。”

“嗯，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谢谢，万分感谢。”

“非常感谢你们的理解及支持。”

“也非常感谢赛委会公正公平的决断。”

一番客套话过后，孔教授面带兴奋的神色挂断了电话。

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他面带笑容地和在座的所有评委公布了一个好消息：

“嗯，全国的赛委会，同意了我们临时增加的这个名额申请。”

会议室中头一次响起了一致的掌声。

……

翌日上午，等到郑毅他们来到会场，接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所有人的脸上都没有露出明显的意外神色。

一番程序走完之后，等到郑毅他们从会场中走出来，杨帆早就在门口等着接他们了。

坐上杨帆的车往回走着，杨帆的语气里还有一些遗憾：

“何大夫，你们那个比赛的实况转播我也看了。”

“我真心觉得你这个手术做得很漂亮，不比那个方岩差。”

“为什么他们就没让你过呢？”

“这很正常啊。”何杰嘴角一勾微微一笑，眼角扫了一眼旁边的郑毅：

“因为我们家的郑总通过了呀。”

“有一种东西叫做Balance。”

“平衡，你懂不懂？”

郑毅有些诧异地看了何杰一眼，没想到平时吊儿郎当的何杰，居然还能想到这么深层的事情。

“拜托，我感觉你现在这个眼神是在侮辱我。”何杰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

“我又不是个傻子对不对？”

谈笑之间，众人已经回到了酒店。

收拾好了行李之后，有杨帆安排坐上了车，朝着环海市赶去。

“终于回家了，还是咱们家里的空气清新呀。”走出车站，何杰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满脸的惬意。

不过他却发现走在他前面的杨雯和郑毅两个人突然间停住了脚步，似乎呆住了。

“喂喂，你俩怎么了呀？”何杰把手伸出来，在杨雯和正义的眼前晃了晃。

这人也没傻呀，怎么就呆住了？

“你自己看。”郑毅伸出手指了指前面：

“我去。”

何杰顺着郑毅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当时就是一句国粹脱口而出。

只见车站外一大群身穿白大衣和护士服的人正聚在前方不远处。

他们手里正扯着两个巨大的条幅。

第一个条幅上面写着：

【热烈庆祝我院胸痛中心郑毅医生在“全国心外科青年医师手术技能大赛中”晋级全国总决赛】

在这个条幅下面还有一个相对比较小的条幅写着：

【恭喜我院郑毅医生，取得环海市在“全国心外科青年医师手术技能大赛”历史上最好成绩。】

“他娘的。”带着一句经典的话，就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身影大踏步地从人群中走出，那正是林主任。

走了几人近前，林主任伸出手，用力地拍了拍郑毅他们几人的胳膊，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可是憋了半天，最终林主任只是哆嗦着嘴唇说出来了一句话：

“小子们，干得漂亮，老子没看错人。”

“走吧，走吧。”林主任身旁的邹主任开了口：“院里给你们安排了接风宴，赶紧跟我们先回去吧，车都在那边等好了。”

“嗯，那我稍等一下吧，林主任你要带他们先去，我临时还有点事儿。”郑毅开口道：

“放心主任，我这事忙完了，一会儿就回医院，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发。”

“啥事儿这么忙啊，这么急啊。”林主任的脸上有些好奇，不过也还是没有多问，带着何洁和杨雯就回去了。

等到众人离去，郑毅才把目光再次撇向了一旁的角落不远处的路边。

一辆他非常熟悉的保时捷卡宴，正安安静静地停在那里。

在摇下的车窗中，一个人正在对着郑毅轻轻地挥手。

那个人就是陈晖。

“陈先生，好久不见了。”快步走到车前，郑毅礼貌和陈晖打了个招呼。

“哎呀，郑大夫别客气，来上车说。”陈晖很是热情，示意郑毅坐上车来。

等到郑毅进了车子里，陈晖这才面带笑容地说道：

“郑大夫，你杀进全国决赛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

“恭喜你，我当初果然是没有看错人。”

一边说着，陈晖一边笑道：

“我原本以为以你的水平能够进到省赛就已经是不错的了。”

“但你这回啊，可真是给了我们所有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当然了。”

“之前答应你们的事情，我可是说到做到。”

“你们医院胸痛中心的杂交手术室，我们已经开始投资筹备准备建设的，如果快的话，估计不到一个月就能完工。”

“等你从全国比赛回来，应该就看见这个新手术室了。”

说到这里，陈晖伸出手用力地拍了拍郑毅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

“小伙子好好干，加油，我看好你。”

眼看说完这些，陈晖也没有再说话的意思，郑毅于是和陈晖告别了之后，一人下了车。

郑毅从略有些匆忙地叫了一辆出租车赶紧往医院赶去。

结果刚刚到医院门口，郑毅就不由得心中暗自庆幸。

幸亏自己提前离开了，要不然可就真的尴了个大尬了。

只见环海市中心医院的大门口同样是拉了一个巨大的红色条幅。

上面用醒目的字体写着：恭

【喜我院郑毅医生顺利杀入“全国青年心外科青年医师手术技能大赛”全国总决赛】

甚至在这个条幅旁边，旁边还插了很多印上了“加油”、“冲啊”话语的小旗子。

这些东西让郑毅看得，除了满满的羞耻感之外没有别的感觉了。

忐忑地给林主任打了一个电话，没过几分钟，郑毅就看到林主任他们从胸痛中心里面出来，拉着自己就坐上了车。

车七拐八拐的到了地房，郑毅抬头看了一眼饭店的牌子。

嗯，还好这次终于不是云鹤楼了。

而是一家普通的当地特色菜馆。

下了车，林主任带着郑毅走到了包间。

包间里面是段海清，还有医务科主任，还有其他几位相熟的主任，还有几位院领导。

何杰倒是有点蛮不在乎，笑嘻嘻地坐在那边上的座位里，倒是杨文头一次见你这种场合，别人的表情里边有一点急促和紧张。

“哎呀，郑总来了呀。”何杰一如既往的阴阳怪气，手一伸，指了指指桌上，空的那个位置：

“总来了就坐吧。”

说到这里，何杰的嘴角一扬：

“我先提醒你哦，给你的这个位置可是主座哦。”

此时郑毅的眼神，却有点出神。

他的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自己又要和何杰在一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