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新枝的被抓，还在郭希希之前。

抓杜新枝的时候，杜新枝还正与自己的亲生儿子在一起，这一下，是证据确凿。

杜新枝想要发挥她泼妇的本领，可是这一次没有人纵容她，在她刚一发挥的时候，执法人员已经快速而强制地把她控制住了。

至于她的儿子，因为年纪小，被押送回去。

康乐一路上在想，回家的时候，怎么和养母说，他现在还小，还不能失去养母的养育。

他就说。

一切是那个女人自己找上门来的，他吓坏了，他是与那个女人虚与委蛇的……

康乐到家的时候，看到许姓女诧异的脸上去就想扑抱着大哭，只是执法人员比他更快，先一步出示了证件：

“许心梅同志，据调查，你的孩子是一件三家换子案的受害者……”

换子？

什么换子？

许心梅很懵。

她呆呆地看着后面要哭不哭的自己家的儿子，再看看公事公办的两个警察，一直到对方把前因后果给说清楚了，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们是说，他不是我的孩子？”

“妈！”

康乐噗通一下跪在了许心梅的面前，抱住她的膝盖就嚎啕大哭，

“妈！我是你的孩子，我永远是你的孩子，你养了我，我就是你的孩子，都说生恩比不过养恩，这么些年你在我身上花费的精力我都知道，我一定会好好的孝敬你的，请你不要不要我……”

康乐哭得毫无形象。

这一刻，他的哭，确实是真心的。

他现在不是后来，没有经济能力，也没有许心梅掏光家底为他安排的一切，更没有许心梅给他买的房子，他现在一无所有。

康乐一直知道，他的亲生母亲家的孩子，根本就没有再读书，小学没有读完就去当学徒去了。

他曾经也不想读书，问过许心梅什么是学徒，许心梅带着他去看了，什么是学徒。

从此后，他再也不提不读书的事情。

他不会回去当学徒的。

就是不当学徒，以生母说的，家里条件不好，他的身体从小不好，只有在许心梅家里才能更好的得到照顾，在那个家，他可能早就死了。

他绝对不想死。

强大的危机及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康乐心慌难过，他的哭声就真实无比。

真实得，许心梅脸上也动容了。

警察看着许心梅脸上的动容，想到调查的结果，对许心梅道：

“许心梅同志，康乐，也就是你的养子，与其生母早已经相认，我们在抓捕杜新枝，也就是你养子的生母的时候，他们两个是在一起的。据我们调查，他们相认已经有几年了。”

几年！

这个词一下子击蒙了许心梅，她下意识地就推开了康乐。

康乐哭着又扑过来：

“妈妈，妈妈！你听我说，我是不知道的，当时那个女人过来找我，我害怕……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我就想着先弄清楚了之后再来和你说……”

“这一下子弄了几年？”

许心梅不敢相信，她一心一意养的儿子竟然是一个白眼狼。

他早已经知道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却还瞒着她，和生母见面。

“你多久和她见一次？”

她就说怎么最近几年孩子不黏着她要这个要那个，不喊着去这里去那里了。

她还以为孩子大了，却原来，原来……

“妈！”

康乐扑了过来，放声大哭，

“我害怕，妈妈，我很害怕失去你，我怕我不是你的孩子的消息传开后，我就要离开你……妈妈，我不想离开你……”

康乐哭得两个警察都动容了，许心梅也动容了。

这时候的康乐，羽翼未丰，自然不会与许心梅翻脸，他又有天然的优势——孩子。

谁会认为一个孩子有那么坏的心眼呢。

许心梅脸色缓和了下来，她看着警察，眼中隐隐带上了期盼：“那我的孩子呢？”

警察道：“许心梅同志，你当年生下的是一个女孩儿，被杜新枝换给了另外一家，现在那一家在局里协助调查。”

女孩儿？

她生的是一个女儿？

许心梅脸上闪过茫然。

警察一看，怕许心梅也是一个重男轻女，再看着一边哭得伤心的康乐，就劝道：“许心梅同志，现在与以前不同了，妇女也能顶半边天，你不要小看你的女儿，这一次的事情就是她发现的……”

警察巴拉巴拉地说，却没有看到康乐眼中闪过的仇恨的光。

原来是被那个小婊子告发的，等着，等到她回来，他就要她好看。

康乐是一个很自私的人，这一点，他随了他的母亲。

这些年，他在他母亲的影响下，是极端的利己主义，所以在发生事情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把杜新枝给出卖了。

“是吗？”

许心梅并不是重男轻女，她只是一直以为自己生的是一个男孩，突然听到是一个女孩，她有些不知所措。

那之前教养男孩子的一切，都不适合她的女儿了。

在听到警察说案件的前因后果的时候，许心梅的心里是既心酸又骄傲。

她的女儿，这么的聪明机灵。

就是生病了……

“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我的女儿？”

许心梅有些迫不及待。

她很想把女儿给接回来，把女儿给打扮得如同小公主一般，以前的时候，孩子她爹就说，若是个女孩子的话，一定把她宠上天……

对了！

孩子她爹。

许心梅慌乱得不知道先做什么。

警察也理解这种心情，就说道：“现在孩子与当事人都在局里，许心梅同志，你也随我们去一趟局里吧，做一下笔录。”

“啊，哦，哦哦，好！”

许心梅应着起身，先是理了下头发，再又整了下衣服，整完之后又看看，想要去换衣服。

警察看到许心梅的动作，也难得的露出了笑容，他们安慰道：“许心梅同志，不用紧张，你的孩子是苦孩子，你若是穿得太好，可能会让孩子紧张的。”

“啊，哦哦！”

许心梅忙又揉乱了头发。

一阵兵荒马乱，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一边的康乐手攥得越来越紧。

等到一行人到局里的时候，康乐已经是人畜无害，温和有礼的样子。

莫初凡是第一次见到许心梅。

许心梅长得不错，她一双眼睛大而有神，给她的脸添色不少。

若是莫初凡原身活着，在后来事情闹大的时候，只这一双眼睛，莫家人可能就会有所联想吧。

只是天意弄人。

“初凡……”

许心梅路上听警察说，女儿叫初凡，她很有心地记了下来。

莫初凡弯了眼睛：“哎。”

她微微侧头，眼睛弯弯，嘴角弯弯，整个人如同黄昏的晚阳一般，让人心瞬间就平和下来了。

“初凡。”

许心梅紧崩的肩膀往下了几分，她快步走到莫初凡的面前，双手颤抖了几下最终落在了莫初凡的脸上。

同一时间，她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出来：“我的女儿——”

许心梅抱住莫初凡哭了起来。

莫初凡想到以后的许心梅，鼻子也酸了。

二十年后的许心梅，为康乐**一辈子的心，她的丈夫，在一次出海中遇难没了，许心梅把所有的赔偿款都给了康乐，更是把之前存的钱给康乐买房娶媳妇，可是最后，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被网暴，被打死！

就凭这一点，莫初凡就不会放过康乐。

她从来不信奉，没有发生过就不存在的事情。

康乐已经认了杜新枝，却还享受着许心梅的优待，他不是不知道许心梅的为人，只是自私的想要占有许心梅的一切。

“这是妹妹吧？”

康乐感觉到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他觉得自己如同猴子一样，很不自在，他要打破这一切。

于是他上前，向莫初凡示好。

在康乐看来，乡下的土包子，是没有见过任何世面的，他两句一哄，对方绝对就被忽悠晕了，再吓唬一下，对方绝对会听他的。

以后。

女孩子，嫁出去就是了，还能换一笔钱，家里的一切，还是他的。

康乐想得很美，莫初凡冲着他笑了笑，就是康乐自以为顺利的时候，莫初凡说道：

“这位哥哥不就是与那位拐人家孩子的大妈一起的吗？那天在游乐园里，我看到他们玩得可开心了，我与姐姐还有文翰弟弟还听到他们说，他再忍忍，以后这家里的一切都是他的，他们还说等到家里的女人老了之后，就想办法弄死她，到时候继承家产，再把那个拐孩子的大妈接过去……”

“什么？”

周围的人都呆住了。

“你胡说！”

康乐反应过来后，脸刷地一下红了。

他现在还小，还没有后来的厚脸皮，也没有后来的机智应变，在莫初凡突然发难的时候，他头脑一蒙，第一时间就去看许心梅。

看到众人一脸惊异地看着他，他心慌了。

这些话不是他说的，但是他有这个心思，他就以为自己透漏了什么，等他回忆了一下与杜新枝在一起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时……

再回过神来时，已经晚了。

莫初凡拉着许心梅的衣边，怯怯地躲在了许心梅的身后。

莫德正一看，不乐意了，上前一步把莫初凡给揽在了怀里：“不怕啊，初凡。”

许心梅怀里一空，下意识地就去争夺，莫德正一闪，躲了开去，顺手把莫耀祖推到了前面。

莫德正皱眉看着许心梅道：

“许同志，你带来的人就是拐换孩子造成我们两家悲剧的人，你现在还把他带来做什么……你若是舍不了这个孩子，那就还养着他好了，我们家虽然穷，但也从来没有让初凡受过一丝委屈的。”

许心梅看着埋头在莫德正怀里的莫初凡，心里一酸，泪掉了下来：“不是，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

莫德正说话毫不客气，

“你带着拐换人的儿子过来，是示威，还是显示你伟大的？他早已经和自己的亲娘认了却谁也不说……若不是初凡，我们还都被蒙在鼓里……想想我们的儿子，竟然被他那样虐待……”

莫德正抹了一把泪，说不下去了。

郭大富，哦，不是，现在改名为，莫新生了。

莫德正的意思是，从此后，孩子就是一个新生的人了。

莫新生听到莫德正的话，走过来站在了莫德正的身边，扶住了他。

此时莫新生还没有被生活磨灭了所有，他还没有麻木，他还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会憎会恨会怨会比较的活生生的人。

他对于杜新枝，绝对是恨的。

许心梅摇头，眼泪不停的流，看上去好不可怜。

莫耀祖却毫不心疼，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心疼女人的人。

他冷着脸说道：

“我们家虽然穷，但是也绝对不作贱孩子，你既然选择了他，那初凡就还是我们的孩子……”

“不不！”

许心梅一把抓住了莫耀祖，

“大哥，我没有，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

莫耀祖一把甩开许心梅，

“你没有你带着拐换人的孩子做什么？来显示你大度的？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说，这是妹妹吧，谁是他妹妹？我们与他们家，不共戴天！

你想做好人你自己做，别作贱我们的孩子。”

“没有！我心疼她还来不及，怎么会作贱……”

“你没有为什么要带他来？你有没有想过孩子的感受？让她与一个被拐换的人的后代在一起生活？”

莫耀祖的话虽然难听，但是却是实情。

孩子是无辜的，但是，也有不无辜的，不能因为小犯了事之后就当作什么也没有。

康乐一贯被宠着的，哪里被人用这么激烈的话指着鼻子骂的，他正是青春期，脾气旺盛的时候，本想装得柔弱一些，却在莫初凡与莫德正还有莫耀祖一再的语言刺激下控制不住地暴发了：

“我们家的事情，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莫耀祖瞪大眼睛看向康乐，他指着康乐对许心梅说：

“看看，看看，这就是你带来的人，这根子上都坏了，你还想养好？大妹子，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非要养一个让你与亲女分开十几年的人的儿子，你是冤大头吗？还是天生就这么的贱……”

“耀祖！”

莫德正忙打断了莫耀祖。

再怎么也是莫初凡的亲母。

莫耀祖哼了一声，走到了一边，莫德正叹口气说道：“许同志，我们家呢从小没有让孩子受过什么委屈，你若是想养对方的儿子，我们没有意见，但是我们养大的孩子，就不能让你带走了。”

“不！”

许心梅心急之下说不出什么话来，她看着埋头在莫德正怀里的莫初凡，眼泪不停地掉。

“初凡。”

她再喊。

莫初凡从莫德正怀里抬起了头，她抓着莫德正的衣服，对许心梅笑道：“妈妈，我不喜欢他，我不想和他在一起生活，你养了他这么久，你有感情，我就还跟着爷爷吧。”

说完，莫初凡又埋头在了莫德正的怀里。

许心梅看着莫初凡抱住莫德正的双手，忍不住哭了起来：“初凡——”

这一次，莫初凡没有回头。

许心梅心痛如绞。

可是不管她再怎么说，莫初凡就再也没有把头从莫德正的怀里抬起来。

莫德正说道：“许同志，你还是回去想想清楚再说吧……实话告诉你，对于拐换孩子的人，我是不会放过的，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许心梅瞪大眼肯看着莫德正。

此时的许心梅，还没有经历后来那些事情，自然也没有那些伤痛。

对于她来说，孩子就是孩子，与大人的行为无关。

她的孩子安然无恙，又聪明机灵，她的心里并没有太多的创伤，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强烈的反应。

可以说，她的创伤还没有莫家人深。

莫家人想男孩子想得都入魔了，想到他们的孩子被人换走，还被那样对待，他们就恨不得把杜新枝千刀万刮。

最终许心梅哭着走了。

众人都安慰莫初凡，莫初凡低下头沉默着，把一个受打击的孩子形象演绎得很到位。

“初凡，你不要担心，你就是我们莫家的孩子，我们绝对不会让你受欺负的，你哥哥找回来了，以后谁要是欺负你，就让你哥哥去揍他。”

农家人表达感情的方式就是这么直接。

莫新生也适时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初凡，若是他欺负你，我就把他揍得爬不起来。”

非要跟着来的文翰也拍了拍胸口：

“还有我还有我，四姐，若是那个人敢欺负你，我也帮你打他。”

哈哈哈。

莫家人看着这一切，欣慰地笑了。

……

许心梅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家，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她整个人像是空了一样。

康乐看着许心梅的样子，心里慌乱无比，他跪在地上，抱住许心梅的腿哭道：

“妈妈，我真的没有说过那样的话，真的没有……我就是舍不得你，我不想离开你，妈妈，你不要不要我……”

康乐哭得伤心断肠，许心梅还是木木的。

“这是怎么了？”

突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许心梅木木地抬头，看到了一个男人推门走了进来。

男人浑身带着水气，整个人透着海风的味道。

“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