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影中的她，就算是影像模糊，她依然看得出，胡子邋遢的。

不但如此，她的皮肤，在这模糊之下，也看得出来，很糙。

最最重要的是。

她竟然满脸的胡子！

擦！

莫初凡忍不住爆了粗口。

若是说人生中有什么是她最不能忍受的，那就是，体毛旺盛。

她从小到大，体毛过于旺盛，从小被家人笑话，长大被伙伴笑话，所有人，她身边的所有，见到她不笑话她几句，你怎么这么多毛，就似乎不会说话了一样。

也正是体毛旺盛，她从小被吉秀梅无数次地抱怨，与那几个兄弟姐妹一起，先是抨击她长得不好，不像个女孩子，又说她长成这样，为什么就不是个男的，若是个男的，吉秀梅也不会一生苦了……

莫初凡对于这个，是有深深怨念的。

【莫！叔！同！】

莫叔同看着莫初凡头发都像是要竖起来的，他嘴动了动，迟疑地解释道：

“大家都是糙老爷门，总不能你是例外吧，再说了，你在现代的年纪，已经三十多岁了，再怎么都会被人看出来的……这个，那个……”

莫叔同看着莫初凡不善的目光闭口不言。

他发现了。

只要是女人，都对自己的脸很在乎，那些说不在意的，那是知道自己天生很美，再怎么作贱也是美的，是高于身边的人的，所以才会说不在意。

就像莫初凡。

他与她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的世界了，从来没有发现，对方对于外貌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他带着她成了乞丐，成了什么流浪人等，她都没有发过火……

现在看来，不是她不在意，是因为没有触碰到她的底线。

“那个……”

莫叔同与莫初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的求生欲是很强的，他忙道：

“这个是假的……你总不能二十多岁看着如同三四十岁的样子吧，这个养护过后，不但会回来，还会让你的身体得到调养……”

三十四岁！

莫初凡看着莫叔同道：

“现在嫌我年纪大了，是吧？”

啊！

莫叔同一噎。

突然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女人，也不能说年纪。

这……

他吞了下口水，说道：“我是说，说……有得必有失，在这里慢慢滋养，不但能让你如同养到如同十几岁的少女一般，还能……”

莫叔同看着莫初凡无感情的脸，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他耷拉了又肩，道：“我错了，下次会和你商量。”

莫初凡瞪着他瞪了半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叹道：“算了，这也不能怪你。”

她也知道，莫叔同说的是实情。

只是这个实情，实在是让人不舒服。

任谁看到自己一个娇滴滴的女儿身突然变成了一个大粗老爷们儿……

莫初凡表示，自己承受不来。

她可没有小说中那些穿成男人的女人一样心大，醒来后就想开发自己的新功能。

莫初凡按了下额头，问道：“接下来的比试，还要去吗，你也知道，以我现在的身体，应该是，能胜，但是很费力气的。”

她的身体，是和平着荒废着长了三十多年的，从小又身体不好，可以说，她完全没有养护过，也就近些日子，她从各个世界回来，才开始有心养护。

养护是需要时间的，她纵是有天纵之才，也不可能在一个月把身体养好的。

就是养好了，她又一直身处于和平时代，与人来往的又少，她根本就没有与人交手的经验。

她的身体，反应能力远远比不上这些上过战场的人。

她或者可以一眼看出对方的弱点，身体却不能做出同步的攻击。

莫叔同松了口气，忙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顺其自然就好，实在不行，不还是有我的吗？”

只要不提年纪，不说容貌，他什么都可以。

莫初凡看了一眼莫叔同，道：“你说的？”

什么都不用管？

输了呢？

想到刚才那个黑小子，莫初凡心里就一阵的尴尬。

她还给人取外号黑小子呢，她还看不起人家呢，再看看自己水中的倒影……

简直了。

若是那个小子是黑小子，那她就是是圫炭。

莫初凡不禁嘀咕道：“带我本人来，也没有让你把我的所有特性都带来啊。”

她易被晒黑，被晒伤，还容易被晒出斑……

就是与普通人相比，她的体质也是很糟糕的。

一起出去的人，别人可能都会没事，她就会被晒伤被晒黑。

之前莫初凡也没有条件，也不知道，后来知道了，出行必备伞。

防晒品自是不用说，几乎一年到头都备的有。

莫叔同识趣地不接话，他已经知道了，不管他接什么都是错的。

说好的是要顺着他的，这就是顺着他，什么都按照他的想法行事？

莫初凡对着水镜，摸下巴的胡子，她皱眉道：“你不会是做了什么吧？让我的这一特性充分发挥……”

“没有没有！完全没有！”

莫叔同忙道，

“这是假的！可以去掉的！”

假的啊。

莫初凡又揪了揪，不禁呲牙裂嘴。

太疼了！

“你不是说是假的吗？”

莫叔同正要回答，一阵的笑声传了过来，莫初凡的手一顿，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一个嫩黄色衣裙的宫装女子，笑容如花地走了过来。

姜晴。

看到对方的第一眼，莫初凡就认出来了。

她不用问莫叔同，也知道对方的身份——公主。

“见过公主！”

莫初凡行礼。

姜晴并没有被发现偷窥的不自在，她反而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莫初凡。

莫初凡长得，也算是可以吧。

只是再可以，在如此胡子邋遢的情况下，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姜晴笑着打量了莫初凡一番，问道：“你刚才为什么揪自己的胡子？是不是不喜欢？”

此时的人，以有胡为美。

莫初凡不知道这个习俗是怎么来的，不管文官还是武官，都留有胡子。

一把长长的飘逸的胡子，更是如同一道亮丽的风景一样。

莫初凡有时候想，是不是因为胡子掩了大半张脸，让人看不到真实的面貌，那些长得丑的，是不是就可以遮了脸？

莫初凡记得，好像以前做官，是要容貌端正好看的。

这一遮，就把容貌不好的地方掩了大半。

姜晴看莫初凡不说话，也不发火，她笑着说道：“我也不喜欢，真不知道为什么父皇就喜欢别人留胡须的，明明看着很难看，整张脸都看不到了。”

莫初凡笑了：“是啊，我也很不喜欢，感觉都看不清人脸，见了几次面，可能还认不出来对方长什么样子。”

莫初凡说的是实情，她识人方面，有点弱，虽然不是脸盲吧，但是，见一两次，确实也认不出来对方的。

再被胡子一掩，她更不用说了。

倒也不至于认不出来，只是，对方若是换了衣服装饰，她可能就不认识了。

姜晴像是听到了心声，她眼睛倏地亮了很多，她忙点头道：“是啊是啊，很多时候，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一个个还故意的用胡子耍来耍去……”

嗯？

莫初凡听出了不一样的意思。

她此时想到，姜晴，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女。

姜晴胖。

虽然没有现代夸张，但是在这古代，莫初凡觉得，似乎除了少数的朝代，其他的，都是喜欢纤弱之美的，女子的纤弱能够反映出男性的力量之美。

所以，胖胖的姜晴就是看上去再好看，可能也不会有人喜欢。

莫初凡不着痕迹地看了下姜晴的穿着。

衣服是上好的缎料，光泽度也不错，看上去很新，样子她不知道新不新，但是看上去是好看的。

也就是说，这衣服并不是旧的。

姜晴的待遇不错。

莫初凡问莫叔同道：【她，受宠吗？】

在莫叔同给的原故事里，受宠的一些妃子与女儿，基本上都被掳走了。

姜晴若是受宠的话，应该也会伴在老皇帝的左右的，伴在左右，也就免不了被掳的命运。

莫叔同道：“算是受宠的吧，我此时对于朝堂并不是太了解。”

此时的他，还未崭露头角，他只了解前朝，对于后朝，他了解得不多。

只从后来看姜晴能调动兵马来看，她的性子应该不是一天两天能养成的，应该是受宠的。

受宠的？

莫初凡看着姜晴的笑脸道：【你说，是父亲宠孩子，还是哥哥宠孩子。】

莫叔同张口就想要回答，但是在没有说出一个字的时候，又咽了回去。

原本，是父亲宠孩子的。

但是天下没有绝对的事情，就是普通的人家也不是绝对的，何况是在皇家。

老皇帝，现在身值壮年，女儿无数，儿子却很少。

仅有三个。

其中一个天生体弱，一个又太年幼。

而后来的皇帝是刚好合适的，这也是他能做上皇位的原因，总不能让一个什么都不懂，还在哇哇大哭的小孩子做皇帝吧。

那样的话，不说周围的蛮族，就是他们自己，也会觉得，国不行了。

皇帝现在未弱冠，老皇帝身体也好，自然是没有想过立皇储的。

就是立，也不是立的他，而是那个体弱的。

体弱的那个，是为长子，而姜晴的母亲，则是已经死了的皇后。

自古有训，传长传嫡不传贤，否则的话，容易乱了规矩，助长一些人的野心的。

莫叔同道：

“姜晴没有被掳走，是因为那天，她去往了郊外游玩，躲过了一劫。”

莫叔同想，以姜晴的性子，就是她不去郊外游玩，遇到那些蛮人，她宁可战死，也不会被掳走的。

不是谁都愿意委屈求全，忍辱偷生的。

就像莫初凡，她也是如此。

他们两个在一起这么久，在遇到威胁与恶势力的时候，她从来没有低过头。

能随意的出宫游玩。

那就是相对来说，比较受宠的。

虽然并不是绝对的，但是，看着姜晴脸上天真单纯的笑，莫初凡还是相信，姜晴没有经过什么波折的。

也正是这没有波折的经历，让姜晴，活得比较肆意。

在莫叔同被算计了之后，她会毅然上战场，去为莫叔同收尸。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若是实在不行……】

实在不行什么？

莫叔同看着莫初凡走远，微怔之下突然就明白了莫初凡的意思。

她是要取而代之。

莫叔同眼睛闪了一下，随即就恢复了正常。

在以往的世界里，莫初凡也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她向来不是一个愿意委屈自己而去迎合别人的人。

她的委屈，似乎已经在她的家庭里，受尽了。

只是，这是他的世界，他的想法还留着固定的这个世界的模式，他从来没有想过，去改朝换代。

莫叔同忙跟了上去。

姜晴看着莫初凡走远，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她身后的人也没有一个发出声音。

她们都知道，公主有自己的想法，从来不会因为别人而改变。

而且，姜晴也不会做过火的事情。

姜晴看了一会儿，想了想跟了上去。

难得遇到一个不因她的外表而嘲笑，也不因她的身份而巴结敬畏的人，她自然要去看看对方是什么样子。

……

莫初凡到了比武场，看了一下，发现并没有那个黑小子。

难道一战之后，他就放弃了？

莫初凡想到对方的身份，觉得对方还真有可能。

若不是放弃的话，怎么可能会去文官那里做一个护卫。

要知道，此时的文武关系不和，武举的人，自不会去文官那里任职的，他会成为众矢之敌的。

莫初凡问莫叔同：“有你的同泽吗？”

“没有。”

莫叔同道，

“这一次的武举，也是要资格的，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资格，而且，大部分人也觉得，这只是一个形式，他们更愿意走军功那条路。”

莫初凡了然。

就和现代的一些选拔机制一样，看上去公平，其实里面弯弯道道的很多。

“在原来中，你是头名？”

“是！”

莫叔同回答得毫不犹豫。

莫初凡默然。

让她一个菜鸡做头名……

她压力很大。

在还没有上场的时候，突然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人，扬声说道：“武举，应是本着公平公正当明的手段以实力打上来的，而不是用歪门邪道取胜的……”

莫初凡：……

这话，怎么感觉像是在说她？

果然，接下来对方就差点名了：

“……皇上，我建议，对所有参加武举的人进行搜身，以防有些人携带阴毒武器，暗算于人……”

莫初凡看了莫叔同一眼。

莫叔同摇头：“前世没有这一出。”

莫初凡收回目光，把目光放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黑小子身上。

那应该是他引来的。

前世的时候，他被莫叔同打破，估计是实打实的，虽然有不甘，却也知道不是莫叔同的对手。

今生……

她的体弱，就是普通人也能看得出来。

莫初凡无语了。

就是不用那些武器，她依然碾压对方，谁规定的力气大才是王道。

莫初凡倒也不是没有把自己的身体提升到一个高度的手段，只是，她不想。

这些人也不值得她用那样的手段。

“皇上！”

莫初凡出列，

“林相说的应该是我了，我身上带的确实有非同一般的东西，但是，我并不认为，这些就是见不得人的手段，战场上，瞬间万变，唯有胜利才是一切……我敢问林相，战场上，敌人会与你计君子之道吗？”

莫初凡看着林相都不屑往她这边看一眼，她轻笑一声，用只有林相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林相，在朝堂上，就是以君子之风来要求自己的吗？”

“放肆！”

林相的脸骤然变色，他怒目看向莫初凡。

却发现莫初凡冲他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林相更加的恼怒，正要斥责，突然发现周围的人群有些不对。

上面的皇帝更是以古怪的目光看着他。

林相心里一咯噔。

似乎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只听皇帝说道：

“林相不必动怒，对方只是说了一个实情而已……”

一个实情而已？

公然嘲讽朝堂，也只是一个实情而已？

林相感觉很不可思议。

虽然皇帝宽厚，街面上还时不时的流传着，什么皇帝与某某大臣，某某歌妓等等的二三事，但是，当着面公然讽刺……

有些过了吧？

林相看着周围的文官，却发现他们并没有如他一样，面露怒色，很多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林相骤然明白。

最后那句话，只有他听到了。

他猛地瞪大眼睛看向莫初凡。

莫初凡再向他点头微笑，然后收了笑容转向皇帝。

此时皇帝说道：“虽然说你说的是实情，但是，你确实对林相有所不敬，而且，武举考较的是真才实学，是以武功为主的，你的手段也就不要用了。”

到后来，竟然连一个赔不是都没有提。

林相确定了，最后一句只有他听到了。

江湖上的工夫，他也有所耳闻，自是对此也没有惊讶的。

他只是惊讶，对方明明弱不经风的，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工夫。

有这样深的功夫，却还有各种阴毒出其不意的手段……

林相突然刷新了对武人的认识。

他一言不发地往后退，退入了他应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