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尤怔了一下。

淑妃嗤笑道：“这跟你指使他下药有什么关系？”

杨茗没有理她，看着易尤，将问题重复了一次。

易尤犹豫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往某个方向极为快速地扫了一眼，急急忙忙收回目光，将眼眸垂了下来。

杨茗一直盯着他，自然将他小动作尽收眼底。

看到易尤垂下头后，眼睫快速地扇动了两下，手指下意识地蜷着。

他在心虚。

那刚才他看过去的人，正是他的主子。

杨茗眼睛不明显地眯了一下，他的主子竟然是……

杨茗抿了抿唇，将心思尽数敛下。

易尤思考了一会儿，道：“是本月初十四。”那天算起来，跟他被抓，乃至到招供，这段时间正好符合。

杨茗在心里冷笑，脸上却是一派平静。

她道：“那天是什么天气？”

易尤怔了一下，随口编道：“那天……阴。”这段时间夜晚的天，以阴居多，应该没破绽。易尤如是安抚着自己。

听完他的话，杨茗嘲讽地笑了笑，道：“什么时辰。”

易尤有些心虚地转了转眼珠子，回答道：“上半夜约一更天的时候。”

“一更天？你确定吗？”

易尤也有些不确定，尤其是听到杨茗的那声冷笑，让他更加不安。略思考了一会儿，他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是，小的确定。”

“很好。”杨茗心里的笑意更加浓烈，脸上却不敢显露得太过份，他道：“方才易尤说是十四，却是阴。但是奴才却记得，那天是上弦月，当天虽算不上月明星稀，但是却是银光遍地。”

众人：“……”

那岂不是说，易尤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她们都被骗了？

易尤慌了。

那天他根本就没有去见过杨茗，更没有留意当天是什么天气，他怎么可能会记得？

杨茗嘴角牵起一抹欣喜的笑，扬起头，对惠帝道：“皇上，这足以证明，奴才是冤枉的，奴才对皇上一片忠心，皇上心之所向便是奴才之所愿，奴才怎么会做出让皇上不高兴的事情呢。”

她一面解释着此事的真实情况，一面也不忘了向惠帝表忠心。

惠帝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婉贵妃脸色沉了一下，也就是说，她们这是白忙了？

易尤急了，矢口否认：“不不，也许……也许是小的记错了。”

杨茗不说话，反正她要说的已经说完了，至于易尤……他否不否认，都对结果没有丝毫的影响。

既然没有影响，那就随便他去嚎吧。

杨茗抬头看向惠帝，惠帝则是眼神冰冷地望着易尤。

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眼神危险地眯了起来。

杨茗心里一惊，暗暗地道了一句：他死定了。

“既然此事并非杨总管所为，那便将易尤杀了吧。”

“杀了？皇上，万万不可啊！”婉贵妃怔了一下，这幕后之人还没有找出来，怎么可以就杀了呢，若是那人还想在暗地里谋害谁，岂非暗箭难犯？

惠帝看了婉贵妃一眼，淡淡地，却生生将她后面的话全部吓得吞了回去。

她脸色白了一下，咬着唇，没说话。

惠帝忽然转过头看了皇后一眼，问道：“皇后以为呢。”

皇后一直充当着空气，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更是连抬头看惠帝一眼都不敢。

乍一听到惠帝叫自己，皇后身体一个激灵，脸上惊恐一闪而过。

她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指，不安地搅动着，期期艾艾地应了一句：“全、全凭……全凭皇上作主。”

挣扎了一会儿，总算从她嘴里说出了一个完整的句子。

杨茗跪在堂中，看似低垂的目光，却不时地打量着这位皇后。

其实她生得很美，小巧的娃娃脸，圆圆的跟小鹿般的眼睛，乌发云鬓，远山眉黛，无不是精巧而美丽的。

偏偏这样一张拥有着天然绝色的人，却是如此的胆怯懦弱。

遇到惠帝这个人，也是她倒霉。

惠帝见她似是被吓着了，心情忽然一片大好。

竟然还哈哈大笑起来。

“皇后，既然如此，不如这样吧，此人作乱后宫，着实可恶，不如交给皇后处理，皇后以为如何？”惠帝笑盈盈地看着文皇后，眼神里却带着几分恶意。

宫里所谓的处理，还能是什么处理？

不过就是杀了。

文皇后性子懦弱，别说杀人了，就是杀只小猫小狗的都不敢。

而这个易尤，这次只怕会比较惨。

杨茗看了易尤一眼，看着他拼命地咬着唇，战战兢兢地发着抖，心里一片平静。

文皇后想拒绝，张了几次口，却没敢说出来，只能犹豫地点了点头。

惠帝：“好，那就由皇后亲自处决吧。”

惠帝一个眼神，杨茗心领神会，立刻从地上站起来，快步走到惠帝身边，拍了拍手，立时有个小太监自外面走了进来。

手里捧着一只小小的羊脂玉瓶。

杨茗自小太监手里接过，恭敬地送到皇后面前。

她道：“娘娘，此物名叫归去。”文雅的名字，却不能够掩饰其毒药的本质，“服下后，中者将会五内惧焚，痛苦不堪地死去。”

文皇后听到这话，脸色再次白了一个度。

惠帝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欣赏着她脸上的惊恐与不愿。

见文皇后迟迟不出手，惠帝在帝问道：“怎么，皇后这是不愿意，嗯？”一个简简单单地问句，却吓得文皇后身体一抖。

淑妃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眼底有些许嫌弃。

惠帝说完，脸上的笑意清浅了不少。

文皇后心里大惊。

皇上这是生气了吗？

她急忙伸手，抢似地将玉瓶拿过去，忙不迭地道：“愿意，愿意的。”

“那就动手吧。”惠帝道。

文皇后哪里敢做这样的事情，刚才接药就已经将她的全部力气用尽了。

她尝试站起来，却因为手软脚软，几次都没有成功。

苏悦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碍于皇上面前，不敢造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皇后不仅没有站起来，还成功地将自己折腾出一身有汗，脸上急色愈甚。手忙脚乱之下，连头上的金钗歪了都没心思去理会。

杨茗站在一旁，看到文皇后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同情。

再看惠帝冷得跟冰窖似的脸色，杨茗目光微垂，心里闪过一计。

只见她走到文皇后面前，在文皇后惊诧的目光中将玉瓶接过去，她冲着惠帝讨好地一笑，道：“皇上，这样的人留在皇上面前着实是碍了眼了，不若就让奴才替皇上清理了吧。”不等惠帝说话，杨茗大步走到易尤面前，一手捏起易尤的下巴，一手将玉瓶打开，粗鲁地灌了进去。

惠帝抿着唇，目光阴鸷。

文皇后身体一软，直接瘫到软榻的扶手上，这才免了失仪之态。

其他妃嫔皆一脸莫测地看着她。

淑妃冷喝一声：“大胆杨茗！皇上与皇后恩爱有加，两人之间的一点小情、趣，你竟然敢打断！来啊，将此人拉下去，重责八十大板！”

八十大板，这是要杀人啊。

杨茗惶恐地走到惠帝面前跪下，道：“皇上明鉴啊，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惠帝居高临下，垂眸看着他。

声音没有丝毫起伏，让人分不清喜怒。

“那小杨子是什么意思，嗯？”

杨茗道：“皇上与皇后伉俪情深，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是这个人在这里碍了皇上与皇后的眼，这就是他的错了。”说着，她还指了指地上痛得打滚呻、吟的易尤，脸上挂着明晃晃的谴责。

“皇上您看，这人全身是血，一身狼藉，能够出现在这里就是皇上天大的恩赐，再加上皇上想要让他被皇后亲手处死，那简直就是隆恩了啊！奴才私以为此人品性不端，陷害忠良不说，临死还能够得到皇上这么大的恩典，奴才实在是看不下去，只能私自替皇上出手，了结了此人。”

杨茗字字句句都在说惠帝隆恩，除了第一句涉及了皇后，之后的每一句话第一个字，没有跟她沾上半点关系。

更是将惠帝夸得品性高尚，哪怕是对方手段如此下作，他还是赐与了极大的恩典。

这话可是让惠帝高兴得很。

眼瞅着惠帝眼里的笑意真实了些，杨茗暗暗地松了口气。

果然啊，拍马屁这招真有效。

淑妃见他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危机，当即不乐意地冷哼了一声，道：“分明就是胡说八道，颠倒黑白！明明是皇后胆小，有违圣令，怎么到杨总管嘴里，就完全变了，莫不是杨总管跟皇后……”

“皇上，嫔妾……嫔妾……”皇后急了，惊恐地转过头，扑通一声跪下扯着惠帝的衣角，却因为太急，连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婉贵妃与德妃默默地跪在一旁，个个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对淑妃方才的话充耳不闻。

听到淑妃的话，杨茗心里冷冷一笑。

骂了句：蠢货！

杨茗急忙跪下去，惊恐地道：“皇上，奴才说的句句属实啊，皇上天恩浩荡，四海升平，国民安居乐业，这是不争的事实，并非如娘娘所说的颠倒黑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