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慕容擎天紧紧的抓住玉姨的胳膊，手紧紧的嵌到玉姨的肩膀中，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手中一般。

“那孩子不是皇上的。”玉姨再次说出这个事实的时候，口气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激昂，好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说完话后，她慢慢地抬头，看慕容擎天早就燃了火的眸子，说不出的感觉，只是让人胆寒。

“是谁的？”慕容擎天艰难的开口，问出的话语满是冰凉。

“是当时与倾城结婚的乞丐的。”玉姨的声音颤颤的，说话时，还不忘看一眼慕容擎天早已变色的脸。玉姨说完话之后，整个晴暖阁都变成了一汪死水，时间就在晴暖阁凝滞的空气中流泻。不时，有紫苏虚弱的*声音传出，丝丝缕缕，不断的入耳，狰狞的撩拨着所有人的心神。

“倾城，她知道么？”仿若是沉寂了一个世纪，慕容擎天终于开口，说出的话语简短，却让所有人都不觉凝神。其实这早在福公公和凤妃的意料之中，但是室内别的人都不清楚，为何，这个在朝堂上不可一世的帝王，会那么在乎一个已经被休弃了的女子的感受。

玉姨在愣了半刻之后，就慌忙的摇头，神色一惊慌乱不堪。她听紫苏说过，慕容擎天对倾城有情，可是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炽情，能够把伤害倾城的人焦灼。

“她不知道对不对？”慕容擎天仿佛在告诉自己。不等玉姨答话，他就自言自语起来，“她不知道，倾城不知道。”泪在他说话的时候就在他古铜色的俊脸上溢出，在灯光下，愈加的盈澈。但是慕容擎天的嘴角，分明，有笑纹溢出。

“你们，骗得我好苦。”慕容擎天在苦笑了良久之后，对着玉姨又是一笑，而后吐出了这句话，苦的，让人无法咀嚼，只能看着慕容擎天在他们面前，哭着笑了，笑着哭了。而所有的人，只是呆呆的看着，不知道如何解劝，只有寝室内，紫苏的*声声声的传入人的耳中，仿若在嘲笑着这个八面威风的君王。

红鸾看着慕容擎天终于在她的面前露出了最软弱的一面，心底也隐隐的疼痛起来，忙吩咐太监宫娥退下，与玉姨，福公公一起看着这个她心爱的男人，看着他或哭或笑，完全不顾内室内紫苏的情况。

如若没有这个孩子，他们的一切或许终不会走到今日的情境，倾城不会服下绝孕的汤药身体受损，没有倾城冻僵在寒冬的深夜，那此时，他定会是最幸福的君王，可惜，一切，因为这个孩子变得不同。所有的伤害，因为这个孩子被喷染成现在的色泽……

“皇上，紫嫔产下了一个皇子。”产婆一脸欣喜的抱着刚刚出世的孩子，跪到慕容擎天的面前，当她终于在欣喜中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慕容擎天没有一丝欢喜的脸。

“皇子？”慕容擎天玩味般的看着那个小脸皱巴巴的孩子。确实不是自己的眉眼，当初与紫苏云雨，是在倾城病重的时候，当时自己心底虽然深恨倾城，但是也被她吸引，因为紫苏的眉眼与倾城相似，加之紫苏身上有与倾城一样的淡香，所以在倾城病重的时候，紫苏的进入扰乱了他的心神，因为倾城在昏睡之中，所以他与紫苏的云雨只能算是自己情感的发泄，丝毫没有估计紫苏是否还是处子之身。却不想当时一时的难以自禁，却造就了这样的情意殊途。

产婆将孩子擎在双手间，举到慕容擎天的面前，慕容擎天伸出食指，拨弄孩子皱巴巴的小脸，那孩子却依然在沉睡之中，没有半点的动静。整个暖晴阁只剩下呼吸声，淡淡的在整个大厅中回旋。谁都不知道慕容擎天会怎么做，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有怎样的雨狂风骤。

慕容擎天终于在众人的注视中缓缓的将手移到孩子的襁褓处，手的虎口处正好能抓紧包裹孩子的襁褓，慕容擎天紧紧地抓着襁褓，慢慢地让那襁褓脱离产婆的双手，那个刚出生的婴孩，丝毫感觉不到周围的异动，依旧甜睡如斯。

众人看着慕容擎天将那孩子越举越高，举到头顶的高度，所有的人，心都蓦地被提到了嗓子眼上，玉姨更是抢先一步，跪到了慕容擎天的面前，想保护慕容擎天怀中孩子的周全。

慕容擎天看着身下玉姨紧张的神情，嘴角涌出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众人指尖他将身子转了一下，悬在空中的孩子远离了玉姨，就在众人在玉姨身上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刹那，慕容擎天抓着襁褓的手已经松开，众人见到的只是襁褓在慕容擎天身边滑出一道直线，接着便是孩子的哭声，当众人终于有勇气看向那个孩子的时候，紫苏一脸虚弱的脸却直直的躺在地上，双手紧紧抓着的，就是孩子的襁褓，孩子正在她的身上啼哭。

慕容擎天看到众人松了口气的神情，也低下头去，紫苏已经软绵的坐起在冰冷的地上，怀中抱着哭泣的孩子，脸上也是泪水绵绵，如若不是听到母亲的话语，她不会强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到厅中来，不过现在的她无比的庆幸，庆幸自己来得及救下自己的孩子。

紫苏对于腹中的孩子，远比其他人要复杂，她曾经恨过这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铭记着她凄苦的第一次，她也无比的感激这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让他拥有了慕容擎天的宠爱，拥有了一个她从来不敢肖想的侧妃的地位，在独自留在执王府的日子里，她万分的确定，腹中的孩子是她翻身的希望，可是，就在她拼尽了自身的气力生下这个孩子的时候，所有算计的心因为他一声清脆的啼哭便点点纷落成母亲心底最暖热的温柔，让她再也不忍心，拿着他做自己步步高升的筹码，虽然，最高层，有万丈的荣光，可是冷漠的心早已融化成水，只为滋养这个娇小的生命。

“皇上，求您，饶过这孩子，有什么错，惩罚紫苏吧。”紫苏将孩子紧紧的抱在怀中，对着慕容擎天请求，紫苏已经忘了请求过慕容擎天多少次，但是，唯有这次，她是真心实意的请求，唯有这次，她心甘情愿的接受慕容擎天的惩罚。

“孩子确实没错，可是你，骗的我好苦。”慕容擎天张了几次口终于说出了自己心底的话。当时他身边的虎兕，究竟给他虚报了多少东西，让他一错再错，甚至都没了回头的余地。

“紫苏甘愿受罚。”紫苏紧紧的抱住孩子，卑微的跪在地上，言辞恳切。凤妃呆呆的看着紫苏，眼前这个被母亲的光环笼罩着的女子，竟不像自己长久以来认识的紫苏。

“甘愿受罚？罚了你倾城就能生下孩子？罚了你，倾城就能不再伤心，罚了你，倾城就能回来了么？”慕容擎天嘴里吐出如珠的话语，声声落到紫苏的耳中，声声，让在场的所有人心生痛意。

“皇上，全是臣妾的错。”紫苏在慕容擎天言罢，就卑微的应承道。

慕容擎天没想到紫苏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认错，虽然这错不仅仅是因为紫苏，但是紫苏的畅快是他不曾想过的，所以对紫苏的惩罚，也让他没了主意，他不知道该如何惩罚这个促使他酿就了大错的紫苏，不知道该如何走下去。

他在群臣眼中是个睿智的君王，可是在面对倾城的事情时，他总是失于冷静。所以在面对紫苏的时候，他只是呆呆的看着，却没有了主意。

凤妃在两人的僵持之中，走到慕容擎天面前，看着紫苏怀中的婴儿对着自己露出一脸甜甜的笑意，心底，仿若被人触动，柔软的像春天里因风而起的柳絮。凤妃红鸾在慕容擎天面前放下身段，伸手，去触摸那婴儿粉嫩的脸，手刚刚触及婴儿的嫩脸，那婴儿对红鸾竟又是一笑。

“皇上，这孩子冲我笑呢。”凤妃抬头，对着一脸冷色的慕容擎天。慕容擎天正愣怔的看着她与婴儿调笑，脸上的冷色也在她看向他时挤出一抹难得的温情。

等凤妃红鸾终于站起身来的时候，慕容擎天也终于一改刚才的冷严，再次对着紫苏说话时，竟是笑意盈盈。

“紫嫔，可是你说的任我惩罚？”慕容擎天说话时笑意连绵，让所有的人都放下了心防，以为慕容擎天终是饶过了紫苏欺君的罪名。

“紫苏愿意。”紫苏轻声答言，只是在等待慕容擎天开口的时间里，她把怀中的孩子抱的更紧。

“封这个孩子为圣德侯，你这样的女子不配教导孩子，就由凤妃代为抚养。今日之事谁都不要说出，否则，杀无赦。”紫苏在瞬间的悲凉失落之后，还是对着慕容擎天虔诚的跪拜下去，因为虽然慕容擎天让他们母子分离，但终是用金口玉言许了儿子一个美好的前程，并把他的身世掩藏。

“如果你真的要谢，就谢你的小姐吧。你说过，是她想让你生下这个孩子，朕有必要好好照看，不然无颜见她。”慕容擎天的声音依旧是冷冷的，仿若眼前的女子不是自己曾经喜欢，曾经共枕过的女子，而只是个无关的陌生人。

凤妃红鸾在听了慕容擎天的圣旨之后，忙不迭的把那个与自己有着极深缘分的孩子报到怀中，那个孩子在突然转换了怀抱之后，竟然不哭不闹，对着凤妃还是一脸甜甜的笑意。让凤妃看向这个孩子时，心头不禁荡出层层的暖意。

“红鸾，咱们走。”慕容擎天轻声的对红鸾言罢，就带着红鸾和福公公离开了晴暖阁，偌大的晴暖阁依旧是灯火通明，只是整个大大的房间里，只剩下玉姨和紫苏，玉姨满脸不放心的盯着紫苏，而紫苏，目不转睛的盯着红鸾离去的方向。因为那个方向，也是自己孩子离开的方向，那个她十月怀胎孕育出来的孩子，还没来得及吃自己母亲的一口奶，就被人生生的带走。

盘龙翅盏的烛台上，几支蜡烛在噼里啪啦的燃烧着，澄明的光透过暗红的宫纱流泻在晴暖阁寂静的空气里，唯一的声音，便是喘息声，一声比一声重，不长的时间之后，那喘息声就变成了哽咽之声，声音颤巍巍的，让人心疼，而发出声音的紫苏，在慕容晴天走后，就一直保持着跪着目送的姿势，呆呆的跪在那里，发丝凌乱，脸色苍白，只有两汪碧泉一样的眼睛，汩汩的往外溢着晶莹，她静默在烛光中像极了一个静默的雕塑，无论在哪一个角度都能诠释出灰败的气息。

“紫苏，你还在月子里，地上太凉，回床上休息吧，娘去给你熬碗汤。”玉姨艰难的蹒跚走到紫苏的面前，低声的劝慰紫苏，奈何紫苏闻若未闻一般，依旧呆呆的跪在那里，脸上，身上，有淡淡的薄汗溢出，玉姨心疼的上前，想为紫苏拭去脸上的汗，可是她的手刚刚触及紫苏的身体，紫苏的身子就如危楼一般轰然的萎软在玉姨的怀中。

“娘，我的孩子被抱走了，我的孩子。”躺在玉姨温软的怀中，紫苏终于结束了自己的愣怔，好似是被玉姨的怀抱温暖过来，刚才仅仅是被冻僵了。玉姨心底也泛起连绵的酸意，刚才的场景，她看的清楚，能得这样一个两全的结果，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所以她能做的也只能是把紫苏冰凉的身体拦在怀中，用自己身上温凉的爱，抚慰紫苏失落的心。

而早已远离了紫苏的那个孩子，在她的母亲虚弱的瘫软在母亲怀中的时候，他正安静的睡在凤妃红鸾的臂弯，安静的如同一只听话的小猫，只有不是嘬动的小嘴，让人心生暖意。

与凤妃的喜悦不同，慕容擎天看到孩子的时候，心底总是绵延出无限的哀伤，看着红鸾对着孩子满脸的喜悦，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起倾城，那个始终淡然如梦的女子，在买对一个娇小的生命时，是否也会如红鸾这般，流露出满面的欣喜，可是一想到那碗泛着土黄的药汁，他的心绪又会无缘由的被苦涩侵占，他的心底莫名的断定倾城在面对孩子的时候，定然不会像红鸾一样喜悦，因为她，终是被剥夺了做母亲的权利。那这样母子和乐的场景就要在她的淡然的生命里抽离。心疼，再一次的泛上心头，是自己，硬生生的抽掉了她做母亲的权利。

凤妃抱着孩子走近慕容擎天，可是刚刚走进，孩子就莫名的哭泣不止。慕容擎天看着凤妃焦急的哄着哭泣的孩子心底的薄凉更重了几分。这终不是自己的孩子，也就注定了会是这样的疏离。此生，倾城不会有孩子，而自己，也终不会有自己心爱女子的孩子，这也许就是上苍最为明智的复仇，但是这复仇，却让无数人惊心不已，因为毕竟事关皇嗣，而只有当事的慕容擎天，安然的享受着这份上苍给予的殊荣，既然无法和她生个孩子，那就索性，不要孩子。这个念头折磨了慕容擎天许久，这是慕容擎天只在凤妃宫中过夜的原因，也是封紫苏孩子为侯爷的真正意义的所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