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远的地方！”赵云峰点点头，重复了一遍。

“苏总，我有一个疑问。既然你有这个本事在几年之内弯道超车，让我们在航天领域追赶上美利坚三十多年的技术差距，为什么返回舱的方案还要用的那么保守呢？”

“不管是传统样式的返回舱还是雨燕翼滑翔式返回舱，在载人航天领域都是一种临时的过渡方案，为什么你不直接将目标定在真正的航天飞船上面哪？”赵云峰发出灵魂拷问。

为什么不直接将目标定在航天飞船上？

因为航天飞船的难度更大，根本不可能赶在1999年，神舟一号飞船之前发射升空。

这是苏秦心里的想法，也是他回答赵云峰的答案。

“为什么非要赶在神舟一号飞船发射前升空？”

“苏联早在1961年就完成了首次载人航天飞行试验，我们国家已经落后快四十年了，早一天晚一天发射有什么区别吗？”这是赵云峰的问题。

苏秦：“……”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苏总，第二空间公司公司是国内唯一一个涉及载人航天飞船研究的民营企业，不管它在99年以前发射，还是在99年以后发射。对于华夏历史来说，它都是这个领域的第一。”

“我觉得吧……”赵玉峰语气诚恳的说道：“咱们的载人航天计划和五院的神舟几乎其实有些相互冲突。就算咱们花大力气用几年时间制造出来一艘雨燕翼滑翔式返回舱，除了给五院多出一条备选道路之外，也不有任何的改变。”

“国家不会修改现有的载人航天计划，五院也不会放弃神舟系列飞船。咱们除了争个热闹，让印有梦幻集团logo的飞船围着地球转几圈在大家面前混混眼熟，对国家根本起不到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一席话让苏秦陷入了沉默。

雨燕翼滑翔式返回舱和传统样式返回舱相比并没有明显的优势，虽然能够多出了一条技术验证路线，但也仅此而已。

虽然雨燕翼滑翔式返回舱现在还在设计当中，不过从制造成本的预算上来看，比起传统返回舱只会更贵，绝不会更便宜。

以华夏航天局一直以来精打细算的作风来看，最后肯定是不会采用第二空间公司的方案，而一定会选择继续使用神舟系列方案。

就算自己直接用EXALT全自动智能AI机床打印出一台可以使用的雨燕翼滑翔式返回舱成品，就像赵云峰说的那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能够提高华夏航空领域的整体科技水平？

还是因为可以提前两年发射载人飞船，就能获得完成某种特殊的荣誉成就？

人类历史上第一艘载人航空飞船于1961年就发射升空了，那么华夏历史上第一艘载人航空飞船是1999年升空，还是2001年升空，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说的对，与五院的神舟系列较劲，没什么意思。”

见苏秦承认自己的观点，赵云峰心里也是长舒一口气。这毕竟是苏秦自主立项的科研项目，想要在这种情况下改变他的观点，是一件非常困难事情。

科研项目对于科学家来说就像是自己的孩子。

有些时候明明知道孩子有错，也会选择咬牙继续抚养下去，总不能因为自家孩子没有别人的好，就把孩子抛弃了吧。

赵玉峰提出这个问题其实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发现了，但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找苏秦把问题摊开了讲。

直到苏秦加入项目组，两人相处一段时间后，赵玉峰对苏秦的性格有了大致的了解，知道他是个心胸开阔的性子，这才有了今天这次谈话。

就算这样，赵云峰刚才一段时间内心里也特别忐忑，生怕苏秦因为这件事情翻脸。

好在他对苏秦的了解很正确，苏秦确实是一个听得进意见的合作型研究者，而不是一个独裁的科研暴君。

“那你的意思是……”苏秦把问题抛回给了赵云峰。

既然你看出了方案中的弊端，那总要给个说法吧。

“苏总，我个人认为，咱们应该把研究重心放在航天飞机上。”

“航天飞机（SpaceShuttle）？”苏秦罕见的使用英语来重复了一遍赵玉峰的回答。

“是的，像是美利坚企业号、哥伦比亚号、挑战者号，这样的可重复使用的航天器。”赵玉峰再次回答。

赵玉峰电话让苏秦的眉头紧紧皱起，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赵云峰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苏秦的意外在于他知道航天飞机在日后是被美利坚主动淘汰了的。

从1981年NASA发射首个航天飞机开始，截止2011年亚特兰蒂斯”号航天飞机执行完最后一次航天任务。

这种在人类历史上大放异彩的顶级科技产物，仅仅使用了30年就被美利坚政府彻底放弃。

当然，美利坚选择退役所有6架航天飞机，并不完全是因为技术层面的原因。

航天飞机至被淘汰的那天，依旧是人类航空史上最先进的航空载具，其蕴含的科技含量和技术能力，让所有国家都叹为观止。

除了苏联升空过一艘实验性质的‘暴风雪号’无人航天飞机之外，全世界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制造出航天飞机。

航天飞机退出现役的原因有许多，主要还是因为成本的问题。

定位于‘可重复使用的航天器’的航天飞机，最初的想法就是为了降低火箭发射的成本，降低宇宙飞船的整体造价。

然而美利坚起初计算出来的430亿美元的航天飞机计划预算，最后却花费了整整1960亿美元，其中每架航天飞机的单价就高达120亿美元（加上研发成本）。

原本预算每次发射费用为5400万美元，最后实际发射费用却超过了4亿5千万美元，预算超过近十倍。

与此同时，传统返回舱式的航天飞行器造价仅仅只有3亿美元，可见航天飞机耗费的财力有多大。

大到美利坚这个超级狗富豪都承受不起了。

除了成本因素之外，由于航天飞机是‘可重复使用的航天器’，为了保证下一次飞行任务的安全，所以每飞完一次之后都必须进行拆解式的全面检查。

航天飞机机身超过250万个零件，要从头到尾全部的检查一遍，需要使用大量的人力物力。

更重要的是，比起安全稳定的传统返回舱式航天飞行器，航天飞机在执行任务过程中发生了多次严重事故。

比如例如挑战者号升空爆炸、哥伦比亚号返航解体，造成了大量宇航员的死亡。

培养一个宇航员可不容易，死一个都要举国哀悼几天，更别说一死一大片了。

在综合诸多考量之下，服役30年，进行了135次飞行活动的航天飞机，在2011年最后一次任务结束后，全部退役。

赵云峰提出将研发重心放在航天飞机上，这让苏秦瞬间就犯了难。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赵玉峰，难道告诉他这个不能搞，因为连老美自己都搞不定。

就在苏秦犹豫中该怎么开口的时候，赵玉峰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主动说道：“苏总，你是不是不看好航天飞机这个项目，觉得它注定会被淘汰？”

“嗯？”这倒是让苏秦更加意外了，赵云峰是怎么知道自己想法的？

“是的，我认为到最后美利坚还是会放弃航天飞机计划，你呢，你是怎么想的？。”思考半天，苏秦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不过他还是十分好奇赵云峰为什么也会觉得航天飞机会被淘汰。

“因为不划算。”赵玉峰的回答非常简单。

“虽然航天飞机在技术领域上独树一帜，不过限于地球科技的整体水平，它能够做的事情，普通载人飞行器也能做到。”

“在最开始惊艳亮相，并且在全世界范围产生了足够的影响力之后，经济因素就会成为航天飞机计划发展下去的最大制约。”

“老赵，这是你自己的看法吗？”苏秦问道。

“也不算是，这段时间和五院一起合作，就聊起过相关的话题，很多事情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赵玉峰解释道。“咱们国家也有过自己的航天飞机计划，当时叫做“大型运载火箭及天地往返运输系统”，计划设计了长城一号航天飞机，不过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没有继续下去，我觉得成本就是他们放弃的原因之一。”

“五院的同志在比较航天飞机和普通载人飞船的发射成本后早就得出了结论，认为航天飞机在成本下来之前，绝对不可能代替普通载人飞船，美利坚退役航天飞机是迟早的事情。”

这个世界上的明白人不少啊，苏秦感慨道。

“既然你都说航天飞机的退役是大势所趋的事情，那为什么还要让我将目标定在真正的航天飞船上面呢？”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赵玉峰笑道：“苏总，科研的本质不就是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吗？”

“咱们发现了航天飞机成本的问题，想办法解决它不就行了吗？”

“既然你能带领项目组跨越三十多年的技术鸿沟，那么为什么不多迈出几步，把三十年变成四十年，五十年呢？”

赵云峰越说越激动，眼中冒出了精光：“哪怕花上三年，四年，五年的时间，只要能解决航天飞机成本的问题，不比咱们在这研究雨燕翼式返回舱要强。”

“苏总，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完成怎么困难的科研课题，我认为也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