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晓义验尸，孔荀做记录，何大娘等人旁观。

“死者名叫殷媞，女性，二十二岁。”

“全身没有任何重大的外伤，头部也没有任何击打的痕迹，通过银针探查，也没有中毒迹象。”

“手腕上有过绳子捆绑的勒痕，说明死者生前，身边还有其他人。”

“背部的尸斑，已经出现腐败的痕迹，说明死亡时间应该超过十二个时辰。从扩散的范围来看，准确的死亡时间，应该在昨天的卯时，而不是今天的寅时。”

“鼻孔中有丝织物残留，呈现血僵，咽喉骨软塌，说明死者是被捂住口鼻，窒息而死。”

“种种迹象表明，这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殷媞被人杀死后，再悄悄地抱着她的尸体，放进她的卧室，造成自杀的假象。”

“谁能告诉我，发现她的尸体前，最后一次看见她是在什么时候？”

所有人对这个说法惊呆了，殷媞不是自杀，而是真的被人杀死的，还是那种转移尸体的杀人手段。这么一来，怀疑的对象就多了，甚至整个春风楼的人都有嫌疑。

何大娘回忆了一下，言道：“殷媞早就被我禁足了，我最近见她的一次，是在三天前。”

李世通、张广轩、刘责齐声言道：“三天前的后堂宴会。”

王六泗和赵聆同时言道：“三天前的后堂宴会。”

孔荀言道：“我也是在那日的宴会上见过殷媞姑娘，除此之外，再也没有见过，直到发现了她的尸体。”

郭晓义疑惑道：“也就是说，在今天寅时到三天前的时间段里，没有人知道殷媞去了哪里吗？她到底有没有回到后院，没有人说的清了。”

胡俪俪突然娇声道：“那段时间，殷媞姐姐去过我的绣楼，向我磕了三个头，然后就走了耶。”

郭晓义急忙问道：“她去了哪里？”

胡俪俪道：“不知道。”

郭晓义想了想，又问道：“他是往哪个方向走的？具体是什么时间走的？”

胡俪俪答道：“姐姐往后门那边走的，具体时间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她是在前天傍晚走的。”

众人面面相觑，殷媞居然自己走出去的。现在想来，也只有在傍晚时分，才是春风楼生意最忙的时候，她选择在那个时间出门，其他人哪会注意。何况在那个时间，后院进进出出也会有很多人，特别是与某些相好的暗中幽会，更不会对别人提。

对于住在后院的女子，暗中与某个人幽会，何大娘等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本就是春风楼早就制定的规矩，谁会闲得没事干去盯着某位姑娘。

这就麻烦了，殷媞肯定是出去以后，被人杀死，然后再被人抱回卧室。那么抱她回来的人，到底是不是凶手，也要打上一个问号。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一切都只是假设，何况大家都不知道抱着她尸体回来的人是谁。

郭晓义再次检查殷媞的尸体，这一次连任何微小的地方都不放过，甚至连脚底脱落的皮都没放过。当检查到深处，郭晓义深深地吸了口气，露出恼怒的神情，却更感到疑惑。

“何嬷嬷，后院的姑娘们，是否都是干净的？”

问出这句话，何大娘当场露出恼怒的表情，言道：“郭公子，我也不怕诸位公子笑话，老娘以前年轻的时候，确实与许多人上过床。我的身子早就不干净了，但是请你不要怀疑我家后院的姑娘们。”

“没错，她们之中确实有一些相好，但是在关系没有确定之前，只会偷偷幽会，绝不会做出苟且之事。这方面我们春风楼监督的非常严，基本上每个月都验身，凡是发现坏了身子，不是完璧之身，绝对会驱逐出春风楼。”

郭晓义叹声道：“我相信嬷嬷说的话，也相信后院姑娘们的贞洁，可我刚才仔细检查了好几遍，不得不告诉大家一个事实。殷媞姑娘，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也就是说，在她死前，曾被人捆住了手脚，然后再被强暴，最后被人捂死。”

众人大惊失色，群情愤怒。

后院的这些姑娘们，一个个知书达礼，每次宴会都会当场表演，与这些公子哥们关系都很好，甚至有几位想要娶个乖巧的姑娘回家当小妾。

现在居然有人当着他们的面，不但杀了一位姑娘，还坏了人家的名节，无异于在打他们的脸。

何大娘嘴角哆嗦着，颤声道：“郭公子，这不可能，你肯定查错了。”

郭晓义认真地言道：“此事千真万确。”

何大娘一个劲地拼命摇头，言道：“我不信，我不信，我要亲自查。”

何大娘冲到床榻处，亲自检查殷媞的尸体，只是细瞧了几下，眼泪唰唰地流了下来。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冲出房外，唤来身边的下人，对后院所有的姑娘们进行验身。

后院有位姑娘不是处子之身，这个影响太大了，无论如何都要给众位公子一个交代。哪怕是个死掉的姑娘，都不允许出现。如果还有哪位姑娘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不用别人说，春风楼也开不下去了。

郭晓义小心地给尸体披上衣服，盖上被子，随着众人回到后堂。

查出这样的事情，谁也没有想到，何大娘肯定要对后院的管理进行整顿，这些都需要时间。对春风楼来说，死去几个女子，再平常不过，一旦清誉不在，相当于砸了自己的招牌，青楼还怎么开的下去。

后堂的气氛也很沉闷，摊上这样的事情，谁的心情也好不起来。

没过多久，何大娘带着胡俪俪走进来，言道：“诸位恩客，后院的所有姑娘都要重新验身，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才行。我已经亲自给俪俪看过了，她还是完璧之身，至于其他姑娘，我暂时也不敢说，等到查完以后才能回来禀告，我暂时没时间招待各位，你们暂时先随意吃喝。”

何大娘又匆匆地返回后院，坐在主位的胡俪俪，还弄不清楚这里面出了什么问题。她只是觉得，今天出现的这位郭先生，本领真的好大，别人查不出来什么，他却能查的出殷媞姐姐的死因。

面对这么一位心思单纯到极点的姑娘，大家也没有心情苛责，这本就是胡俪俪的性格。他们了解胡俪俪，可郭晓义并不明白。

郭晓义好奇地问道：“俪俪啊，你家殷媞姐姐死了，你就一点也不伤心吗？”

胡俪俪也好奇地言道：“书上说了，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规律，我们都会有死的一天。俪俪并不伤心，只是有时候想起来了，思念几番就够了。”

郭晓义翻了个白眼，道：“可你的姐姐，在死前被人强暴过，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失贞比死亡更严重。”

胡俪俪点头道：“所以姐姐死了，也算是解脱，如果我伤心了，反而让她不喜。如果哪天我也失去了贞洁，肯定不愿再活在这个世上，俪俪的贞身，只会交给喜欢的人。”

郭晓义猛然心动，胡俪俪看似懵懂无知，其实很有自己的主见。这也是为什么王六泗和赵聆都喜欢她，而又不敢以自己的权势去强要她的原因，他们只想娶一个活着的新娘回家，可不希望娶回去的是一具尸体。

王六泗言道：“赵兄，你们赵家也有春风楼份额，而我对这里也非常熟，后院的姑娘们与我也很熟络，我相信她们都没问题，何嬷嬷有点紧张了。”

赵聆点头道：“不瞒诸位，春风楼的管理，我再清楚不过，后院绝对没问题。关于殷媞的贞洁问题，还请大家保密，不要泄露出去。郭兄，还请尽快查清此事，无论如何都要把那个凶手查出来。”

“杀人不过头点地，整个青山镇，都没人敢害春风楼的姑娘，更没人敢坏了人家的名节。春风楼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算是前堂做着皮肉生意的姑娘，都不允许在外边留宿，整个青山镇的人都是知道的。”

“这家春风楼，迎来送往的各地商人，都知道这个规矩。我敢肯定，杀死殷媞的凶手，绝对不是青山镇本地居民，因为本地人都跟春风楼相熟。”

孔荀怒声道：“一定要抓住凶手，杀了人不算，还把殷媞的尸体抱回来了，造成她自杀的假象，让我们认为这是一桩无法查的悬案，实在可恨。”

郭晓义摇了摇头，道：“在案情没有查清之前，不要妄自猜测。那个抱她回来的人，并不一定真是凶手。”

“原因很简单，一般凶手杀完人之位，只会将尸体抛弃在荒郊野外。敢把尸体抱回来的人，肯定是认识殷媞的，或者是青山镇本地居民，也或者是春风楼的人。只是他无法解释殷媞的死因，不敢对外声张。可不管怎么说，他都有最大的杀人嫌疑。”

“也或者是凶手自己抱回来的，他或许就是春风楼的人，也或者是想制造赵家和王家的纷争，故意借着殷媞的死，来给你们制造麻烦。”

“只是在没有查明真相之前，一切都只是推测。判断谁是凶手，首先就要找出第一案发现场，然后找出嫌疑人，然后查出凶手的杀人动机，最后才能确定谁是凶手。”

李世通叹道：“而我们连第一案发现场都不知道，甚至连一个怀疑对象都没有，青山镇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想要找出杀人凶手，无异于大海捞针。”

郭晓义言道：“大家都说说，殷媞是个什么样的人？看待一个人，每个人的看法都不同，只要集中共同点，或许能理出一些头绪。”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众人叙说着与殷媞交往的经过，在郭晓义的脑海中，迅速地整理出殷媞的一些资料。

殷媞这个人，琴棋书画，色艺双绝，各方面都很精通，甚至比后院的其他姑娘都要擅长。她又是个爱静的姑娘，平时出场表演，只是泛出微笑，表演结束，又恢复清淡的表情。

这跟后院的其他姑娘没什么不同，寄身于青楼的女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机遇稍微好点的，都不会投身于青楼。听的越多，郭晓义就越烦恼，殷媞的一切事迹，实在太普通了。

就因为她的普通，为人也低调，何大娘才会安排她当胡俪俪的侍女，照顾胡俪俪的起居饮食。可就是太普通了，从中很难理出一条有用的线索。

在这段时间里，大家也把后堂的所有人，包括下人和管事都清查了一遍，都没有发现谁有嫌疑，却又觉得每个人都有嫌疑。后院有位姑娘死了，居住在春风楼的人，没有一点恐慌的表情是不可能的。

各式各样的人物看了一遍，都被郭晓义排除了嫌疑，没有一个人有杀人动机。同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殷媞平时不但没有得罪谁，而且还与每个人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何况她还是伺候胡俪俪的人，大家自然不会伤害她。因为大家都看的出来，如果胡俪俪没有看中某个相好的，何大娘很可能会让她接自己的班。

何大娘年纪也不小了，春风楼总要找个接班人，而胡俪俪就是选中的人。就算几位公子喜欢她怎么了？如果胡俪俪不喜欢，谁也不会用强，毕竟身份摆在那里，你总不能逼死人家小姑娘吧。

胡俪俪的性格，也非常令人讨喜，属于人见人爱的那种。在何大娘看来，正应了那句俗语，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只要胡俪俪永远保持这种性格，只要她没有喜欢上某个人，别人还真的不敢硬来，毕竟春风楼也有赵家的份额，赵聆于公于私，都不会让别人乱来。

所以在春风楼，胡俪俪的地位很高，而伺候她的殷媞，自然也会水涨船高，很可能就会成为胡俪俪的副手，管理着春风楼。

一天过去了，依然没有头绪，而何大娘也对验完了身，后院的姑娘们都是完璧之身，都没有问题。

死者为大，众人将殷媞的尸体，在后院选了个位置下葬。知道殷媞被人强暴之事，只限于几人，大家都不会泄露出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鬼丫头来了，让郭晓义发现了重大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