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们太穷了，守着破败的长安城，还要长时间地与西夏人对抗，心性不坚的人，根本当不了这里的官。

按照官家的做法，二次北伐失利，局势已经从主动攻击，变成了全线防御姿态。只要外敌没有超过五万数量的大规模侵犯，官家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会下令迎头痛击的心思。

草原人历来奉行着，在过冬之前，都要来中原打草谷。烧杀劫掠，抢夺人口和财产，带回去过冬。而西夏比辽国做的更绝，不但对周边国家打仗，根本不分春夏秋冬，只要有机会，都会狠狠地咬上一口。

西夏人习惯了草原战法，化整为零，派出无数支小分队，不断地抢掠能获得的一切东西。这样的小规模作战，朝廷根本不会派出大部队支援，只要赵氏江山没受到威胁，都只会置身事外，让地方部门自己解决。

而长安现在的情况，恰恰属于最冷遇的一个地方。眼看着朝廷拨下来款项越来越少，大家整天节省开支，有限的钱财投入进守卫营，其他的事情根本做不了，更不要说修缮长安城内的废弃屋子了。

流水席开始，一张张长桌，几百张桌子摆在广场上，凡是来的百姓，都可以坐上去喝几杯水酒，吃饱肚子。

其中就有百姓说了，不是他们不想修缮宫室，而是一家人都要养活。家里青壮年，都在守卫营里，手上有银子，也只会送进军中。余下的时候，都在外地打工赚钱，根本没时间修缮这里的房子。

在修缮面前，人们想到的还是生存，如果连饭都吃不起，生计都得不到保证，又哪里能修缮什么大房子。

更有位百姓直截了当地言道：“修这里的宫室干什么？能给关防带来安全吗？修缮好了以后，还不是给赵家人去住。以前长安城的富贾大户也很多，这里更是关陇贵族们的祖地，许多家族的祖宅都在这里。”

“可是谁愿意来修缮呢？除了修下各自的祖宅，没有一人会修这里的宫室。我们一直在骂赵光义，为什么要骂他？就因为这位皇帝做的太绝情了。修缮宫室，本就是赵家人自己的事，他们有义务去修。”

“慧夫人初来驾到，许多事情都不清楚。赵光义不修宫室也就罢了，他连赵家的祖宅，都没有修缮过。那个家伙太好面子了，生怕修了祖宅，不修宫室，我们都会骂他。可他连自家祖宅都不修，我们只会骂得更厉害。”

又一位百姓言道：“今天我们吃了慧夫人的酒菜，您来长安定居，我们都会尽力帮忙，绝对不会让某些不长眼的家伙惹您碍眼。但你也不能劝我们不要骂赵光义，人在做，天在看，长安和洛阳，都是中原的古都，他对洛阳怎么样，对长安怎么样，我们都看的很清楚，也很明白。”

郭晓义和郭慧都不说话了，在建都之事上，本来承诺过将长安设为国都。可惜这个承诺不在了，长安被派出在外，直接在开封和洛阳之间做选择。

后来选了开封，但是对洛阳依然大力修缮，经营的非常好。越是这样，长安人就越不痛快，心里的怨气就越大。

开设流水席，这个主意是郭慧提出来的，从这些百姓们的口中，他们得知了长安的破败。这里的百姓，整天都在想着生计，还要时时提心吊胆，生怕西夏人打过来。

这些事情，在开封根本看不到，也没有任何官员提过。

郭慧皱眉道：“元俨，你赵家的祖宅，一直都没有修缮过吗？这怎么行？就算我没来，郭家的祖宅也派偏房子弟修缮过，可我们都不知道赵家的祖宅还没有修过。”

“几百年的战乱，祖宅一直不修，很快就会倒塌。长安城是个龙脉之地，各家都愿意把祖宅建在这里，就是希望沾上龙脉的气极。如果祖宅都不修缮，气运也会很快败光，难怪太宗陛下会打了两次败仗。”

赵元俨也惊愕道：“七姐，我们家的祖宅没人修，父王怎么没有说过，家中其他兄弟怎么也都不提？”

赵清裕郁闷道：“那些事情，我怎么清楚，家中兄弟姐妹，基本上没人来长安。不行，等流水席办完，我们要去祖宅看下，还请大姐做主，先派人去修缮下。”

郭慧叹道：“也只能如此了。”

转头跟郭晓义，询问天机大殿众侍女，如今的祖宅到底是什么情况。

在他们没来之前，天机大殿的众侍女们，已经随着周天星斗大阵，提前传送来长安。只因为这里一直没人来，所以梁都等人官员还不知道而已。

既然来了，自然会对长安的所有资料，进行新一步的收集。

在侍女们的口述中，着重透露出一个字：“穷”。

偌大的长安城，从上到下，都非常的穷。已经穷到夜不闭户，战乱时期也不宵静的时刻，都不怕贼惦记。因为大家已经穷到，连贼都不愿意光顾的地步，甚至还发生过饿死人的情况。

听到饿死人，郭晓义、赵元俨等人都不淡定了。无论怎么说，长安城也是华夏历史上设立国都次数最多的城市，这座城市可以被攻破，可以遭受过废毁，可是穷到饿死人，以前从未有过，怎么在本时代发生了呢？

看着流水席迎来客往，一队队百姓很有次序地排队进餐，有几位侍女都在拼命地计算着，算着阁内的资金还够不够用。

郭慧弄出这么一出讨人喜的决定，也是临时所感，她听说梁都要在太守府举行露天宴席。做为上位者，怎么可能让属下自己掏腰包，所以在不知长安内情的情况下，直接放话出去，举行三天三夜的流水席。

这么一来，整个长安都震动了，无数百姓排出长长的队伍，翘首以盼地等着前面的人快点吃好。在这之前，许多人都没有吃饱过肚子，这次可以放开肚子地吃喝，这样的好事哪里能遇到。

侍女们的烦恼，根本不敢对郭慧说。既然已经放话出去，就不能当众打自家阁主和阁主夫人的脸，说什么也得把三天的吃喝用度，也要筹备出来。

到了晚上，来的人不见少，反而越来越多。长安的百姓，因为经常与西夏人打仗，大家都习惯了守卫营的做事方式，一个个都显得很自律。几万人进餐，也没有发生拥挤，而是在那里评头论足，对天机阁的人，进行着毫不吝啬的赞赏。

也就在这个时候，不管是吃喝的人，还是排队等待进餐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排队的人不议论了，吃喝的人也放低声音，把吃饭的声音放到最小，生怕惊到某个人。

遇到这样的情况，连众侍女们都没有事先得知，只能一个个带着疑惑的目光，向某个方向看去。

在夜色下，天空中还飘着小雪，只见一个单薄白衣女子，缓缓地走了过来。她走的很轻，不缓不急，可郭晓义等人看去，她走过的地方，根本没有踩出雪痕。

郭晓义和郭慧面面相觑，同时掐指算来，却怎么也算不清她的来历。两人瞬间懵了，怎么世上会有那么多算不清来历的人。

这件事，马上传进天机阁，崔钰言道：“她不是鬼，我只能算出阴司的鬼魂来历，其他人物不亲自接触，很难算清。生死簿上都有那么多算不清的生命，更别说突然出现的一个人类。”

又询问了殷秀，殷秀苦恼道：“长安虽有丐帮的分部，但是掌握的情报显示，没人知道她的来历，更不知道她从哪里来，要往何处去。我们只有一条消息，她一直逗留在长安不走，白天根本找不到她的人，只有晚上才能看见她。”

“她是个神秘人物，每天晚上，都是一个人在街道上走着。只要有人上去问话，她就会解答，说些长安城内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听的多了，反而让大家害怕，不是怕她，而是怕她消失。因为她是从某个祖宅里走出来的，就因为有她在，这么多年来，各家的祖宅没有修缮，也没有倒塌的原因。”

再问过其他人，也得不到消息。

当女子走到近前，郭晓义忍不住问道：“你是谁？”

那位女子并没有回答，而是盯着郭慧，轻柔地言道：“你就是郭慧姐姐？”

郭慧点了点头，言道：“我就是郭慧，姑娘是谁？是否也来进餐的？”

那女子摇头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姐姐做错了。”

“长安的子民都很穷困，当今的帝王不懂怜惜他们，世上再穷，也不能穷到长安来啊。”

“姐姐是郭家年轻一代唯一的嫡系女子，在宗族内部交游广阔，影响很深。我也是宗族之人，看到今天的流水席，忍不住主动走出来提醒你一句，你做错了。”

“长安的穷，不是几餐流水席能解决的，哪怕解决担下郭家所有的财富，也经不起一个月的消耗。给他们饭吃，这算是嗟来之食，长安依然会继续穷下去，连带着姐姐也会变穷。”

“可能姐姐还不知道，你的侍女们，已经在伤脑筋了。小妹可以猜到，姐姐带来的钱物虽多，但是绝大部分，都要用在这顿流水席上，以后想要修缮宫室，绝对非常吃力，你要有这个心里准备。”

“当一切安顿好了，姐姐可以带着郭大哥，回祖宅一带转转，替我查个一直困扰我很久的难题。这件案子，李洛大哥查不清，可能其他人也很难查清，只是报有一点渺小的希望吧。”

神秘女子走了，郭晓义和郭慧等人，还处于迷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