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衙门很多，坊市不大，商人交易都喜欢在樊城，这里本来是军事重地。刘婷很久没有出远门，原来很兴奋的，来到襄阳也没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比自己村差远了。刘婷兴致大减，买了一个糕点慢慢咬着，后来大家干脆到城南的岘山玩。

岘山背靠巍巍大荆山，环抱“铁打的襄阳”，遥控“纸糊的樊城”，峰岭相叠，蜿蜒盘曲。虎头山、望楚山、扁山涌浪若奔，高大巍峨；凤凰山、岘首山临水顾盼，秀逸挺拔，近在咫尺的汉水襟带左右，汉江似练，翠峰如簇，直插滔滔汉水，雄据一方。岘山到处是名胜，遍身皆古迹。刘备马跃檀溪处，凤林关射杀孙坚处，羊祜的堕泪碑与杜预的沉潭碑，刘表墓与高阳池，古邓国和关羽水淹七军遗迹尽收眼底。注目西去，孔明躬耕地――古隆中烟雨朦胧，岘山脚下则是襄阳。

孔明到底在哪里隐居？后世的襄阳人和南阳人一直在打笔墨官司，其实还是为推动当地的经济，要知道名人的吸引力可是不容小觑的，所以这两个地方才会争来争去。不过孔明很有可能隐居在襄阳隆中，因为南阳是四战之地，南阳先后在袁术、刘表、张绣和曹操之间几度易手，东汉末年乱世将起的时候，很多有识之士举家搬迁南阳以避兵祸，诸葛亮的叔父不可能带着诸葛一家一头扎进去。再说诸葛玄是投靠荆州刺史刘表，当时荆州的治所在襄阳，诸葛玄也不可能跑到南阳去。

襄阳有名的习*家池就在岘山，是最早的古代私家园林，东汉初年，襄阳侯习郁在宅前筑堤修池，引入白马泉的水，池中垒起钓鱼台，列植松竹，后人称之为“习*家池”。据说习郁后裔习凿齿在此临池读书，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读。这是私家林园，刘丹的哥哥刘昊已经和习嘏的侄女订婚，刘丹兄妹当然不好冒然拜访。刘丹见识过后世的皇家林园和苏州林园，对于习*家池兴趣缺缺。再说刘丹就是个俗人，人家挖池养鱼是为了观赏，他挖塘养鱼是为了卖钱，逼格差了十万八千里。

刘丹感兴趣的是习*家池附近的白马寺。习凿齿从襄阳致书道安法师，请他南下弘法，道安就和弟子们离开河南，率领弟子慧远法师等四百余人到襄阳，先住在白马寺，后又创立檀溪寺。

据说道安来到襄阳后，习凿齿立即前去拜访。当时道安正与徒众进食，众人见他进来，赶忙放下食钵，恭立迎接，只有释道安持钵进食，并不理采。习不愧为名士，从容落座，说道：

“四海习凿齿。”出口不凡。

“弥天释道安。”机锋更健。

“四海习凿齿，故故来看尔。”咄咄逼人。

“弥天释道安，无暇得相看。”从容不迫。

“头有钵上色，钵无头上毛。”近乎技穷。（把道安的头比作钵）

“面上匙上色，匙无面上坳。”以牙还牙。（把习凿齿的脸比作汤匙）

“大鹏从南来，众鸟皆戢翼，何物冻老鸱，腩腩低头食？”老羞成怒。（自比大鹏，对方为猫头鹰。）

“微风入幽谷，安能动大材，猛虎当道食，不觉蚤虻来。”游刃有余。（自比猛虎，对方为虫子。）

习凿齿再无话说。见面礼毕，两人才开始谈学论道，从此便时常往还，成为至交。

这段对话有点禅宗祖师的作派，刘丹很是怀疑这是后人杜撰出来的，因为当时祖师达摩还没有来东土，而习凿齿对于佛理的造诣也不是很高深。

白马寺红砖绿瓦，门前两株衰柳，影子被冬日映射在地下，碎阴满地，显得十分幽静。庵内梵音之声不绝，地方不算大，进门后四大天王威风凛凛守在过道两边，鬼神辟易，里面是一个院子，有一棵大榕树，树下一排石凳，因为是春节，前来上香的不少。前面是大雄宝殿，供奉着释迦佛和十八罗汉。刘丹带着妹妹上香磕头，小妹很乖巧，学着哥哥有模有样地做。

婷婷从来没有进过寺庙，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两旁的十八罗汉，问道：“哥哥，为什么这些人这么丑呀？”

“这是罗汉，跳出三

界外的人，你要修到罗汉，你也会这么丑。”

婷婷抬头看着正中的佛像，问道：“这是谁呀？好漂亮。”

“这是释迦牟尼佛祖，是我们这个世界的教主。”

“哥哥，我不做罗汉，我要做佛祖。因为佛祖好漂亮。”

嗯？这是什么情况？李丹疑惑地看着婷婷，难道我们家要出一个比丘尼？刘丹警惕地看看四周，还好没有一个尼姑过来抹刘婷的脑袋说“这个孩子与我佛有缘。”如果有人把婷婷带走了，老妈非得拿菜刀把刘丹杀了不可。看样子厂里印的佛经不能让小妹接触。

烧香拜佛之后，刘丹带着小妹绕到佛像后面，后面是祖师和历代祖师牌位，果然没有抽签的签筒，寺庙里抽签应该是唐朝之后才有。说起来很有意思，刘丹以前认识一个倔老头，不信神不信佛，就信观音，因为他家里有一本《观音灵签100签》，他要有事的时候都会去抽一签，据他说很准。

大殿后面是僧人休息和做功课的地方，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一般情况不能打扰。走了半天，大家都累了，来到寺庙旁边的酒家休息，酒家有两层楼，大家直接上了二楼。上楼之后，只见楼上酒客如云，非常热闹。刘丹带着妹妹便找了一个靠窗的座头坐下，四名护卫在邻座一张桌子做好。自有酒保上前招呼，刘丹点了几个小菜。随即凭窗遥望，见那一片晴川，历历远树，几点轻帆，出没在烟波浩渺中，山脚下的襄阳城像一个微雕的四方模型，十分有趣。

这时酒保端来饭菜，他二人便细嚼慢咽起来，是炒菜，味道不错，现在刘家菜已经传开，刘家村很多人都在外地办酒楼，发家致富。酒楼里闹哄哄的，都在谈论刘家村大合唱的事情，在座的有几个人也亲临现场，说起当日的盛况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看来大合唱的效果不错。

从大合唱说到现在正在上演的《梁祝》和《刘三姐》，再到元宵节刘村搞得花灯，气氛非常热烈。听说厚德商行大楼前会摆一个八角玻璃宫灯，有一个上联，对上了就可以提走，咱们是不是也去碰碰运气？

一个年轻的华服士子对同桌说道：“听说刘家和习*家已经定下婚事，刘家十几个年轻人现在成了抢手货了。”

“能不抢手吗？”他的同伴回了一句，“刘家族长的嫡子刘岩做了咱们襄阳郡的文学掾，嫡孙刘昊做了南中郎将周抚的参军，自己是县令，小孙子刘丹才十六岁，做了县尉，一家四人同时出仕，你说能不抢手吗？听说刘家日进斗金全靠刘丹一人，出的那些书都是他一人编写的，你说他哪来的满腹锦绣文章？现在很多人家都让媒婆去探探刘家的口风，想把自己的闺女嫁给刘丹。唉，说起来咱们哥几个长得也不赖啊，怎么没有这桃花运呢？”

刘婷听到别人说起自己的家人，竖起耳朵，听到别人编排哥哥的时候，脸色古怪地看着刘丹，四个护卫也赶紧低下头吃饭。

说起伤心事，大家都顾影自怜，唉声叹气，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这老天不开眼，怎么就找上了刘家的小子。

其中一个白衣书生道：“听说钟家和蔡家也派人到刘家，都看上了这小子，两大美人争奇斗艳，各别苗头，这次有好戏看了。”

刘丹一头黑线，婷婷再也忍不住，整个脸埋在小胳膊里，肩膀一耸一耸的。

白衣的话引得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钟家的钟鹭和蔡家的蔡燕是襄阳的两大美人，一南一北，一个英迈出群，卓尔不凡；一个天性聪颖，风华绝代，两人不分仲伯，各领风骚，有好事者将两人相提并论。现在两人真凑一起了，不知道会擦出什么火花。

“哼！”李昊听见旁边临窗的一桌传来一声轻哼。李昊转过头来一瞧，却是两位俊俏公子。一位白衣胜雪，淡然凝眉，轻嗔薄怒，一位蓝衫锦缎，柔媚娇俏，阖眸浅笑，一看就是两个西贝货。见李昊呆呆的瞧过来，白衣公子恨恨地瞪了李昊一眼，蓝衣公子噗嗤一声，巧笑倩兮，别具风情。

刘丹无趣地摸摸鼻子，心里咯噔一下，像，太像了，连生气的表情也是如此之象啊！这白衣少女太像自己前世的

同桌鹭儿，难道她也穿越了？

刘丹前世生活在一个小城市，有个初中同学鹭儿，从初一同班，到初三同桌，两人同窗三载，情愫暗生。鹭儿是个才女，人又漂亮，在全年级成绩拔尖，李昊的成绩只能算是不错。高中毕业鹭儿考上琴岛一个大学，李昊留在本地高校读书，两人从此各奔东西。后来传来噩耗，鹭儿在大学被学校一位学生会干部追求，鹭儿拒绝后，还死缠不放。鹭儿告到学校领导那里，学校把该学生的学生会干部一职撤销。最后这个学生心生怨恨，把鹭儿掐死在海边，自己逃亡，不知所终。

后来刘丹常常梦见鹭儿，特别是李昊身体极度虚弱的时候，鹭儿总能在梦见出现。刚开始鹭儿不说话，几年后鹭儿开口了，再后来两人能交流了。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李昊如此刻骨铭心，鹭儿在那边肯定过得不好吧？没到寿死的，都会被打入枉死城。困在枉死城内，家里烧的纸钱和收不到，没吃没喝，肯定很悲惨。

李昊也曾经到庙里抽签问鹭儿的事情，连续抽了三次，菩萨也没有回答。后来李昊学习佛法，每次念完佛经，持咒打坐后，都会回向给鹭儿，希望鹭儿早日脱离三途苦海。这次来到襄阳，刘丹也常常会想起鹭儿，常常吹起陶笛寄托自己的哀思。

假如这是个梦，

我愿温馨的梦儿永不醒；

假如这是个谜，

我愿新奇的谜儿猜不透。

闪烁的美丽星花，

哀怨的凄凉箫声，

你告诉我什么?

她在人间还是在天上?

我不怕你飘游到天边，

天边的燕儿，可以衔红笺寄窗前；

我不怕你流落到海滨，

海滨的花瓣，可以漂送到我家的河边。

这一去渺茫音信沉：

唤你哭你都不应！

……

回想起往事，刘丹恍惚一阵，此时听到白衣书生继续说道：“最可恨的就是那刘家小子，提倡什么律诗和对联，有人到钟家提亲，要作律诗来看，完了还拿个上联让你对下联，你说这两样东西哪有那么容易？最可恨的就是那蔡燕，他有个哥哥一杆马槊耍得好，要提亲先要打赢他哥哥。你说咱们又不是伧野鄙夫，舞枪弄棒的，有辱斯文。”

有人笑道：“操之兄，是你上门求偶，碰了一鼻子灰吧？”众人大笑。白衣书生脸色胀得通红，嘿嘿冷笑道：“大伙别幸灾乐祸，此风一长，你们要想提亲，让你们也作律诗，对对联，舞枪棍，到时候你们别哭！”众人不寒而栗，女孩子真要都学着来这一手，大伙都得打光棍了。

一个矮个子道：“听那些倡家说，这刘丹长得又黑又瘦，天师道长玄真子说他是峨眉山的猴精转世，修了八百年，是白蛇白素贞的死对头，和白素贞斗法的时候重伤而逃，被刘正的爷爷所救，这次下山出世是为了报答刘家的恩德。要不然白素贞的事情他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噗通，婷婷整个人都从桌子上滑落地上，四个护卫也趴在桌子底下找筷子。

“噗呲。”临窗的两个西贝货也捂住嘴笑起来，整栋楼都哄堂大笑，太可乐了。这下轮到刘丹脸胀得通红了。奶奶的，这天师道惹到小爷身上来了，你们这是作死！

在回家的车里刘丹还黑着一张脸，婷婷这个死丫头一边添乱：“哥哥，你是喜欢钟鹭姐姐还是蔡燕姐姐？我两个都喜欢，哥哥把他们都娶回来吧。”

……

“哥哥，你的梨花枪耍得好，肯定能把那个蔡燕的哥哥打趴下，要不我陪你走一趟？”

……

刘丹没办法，拉过小妹的手道：“别闹，今天的事别跟老妈说。”

婷婷眼珠一转，“哥哥，你说给我做八音盒，为什么现在还没给我？”

“做！哥哥回去马上就给你做，记住，别跟老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