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一角有扇玻璃门紧闭。镀膜的可调式单向透光玻璃泛着冷冷银色。录完大厅，他查了一下那小房间的通风管道布线图，操纵蜘蛛悄无声息地爬过去。

这是个嵌在楼层东端的房间，半面墙都是弧形的单向透光玻璃，视野极好。按结构图来看，这儿曾经是医院院长办公室。机械蜘蛛探头探脑地从换气格栅间露出头来。只见阔大的办公桌前一个花白头发中年人正靠在电脑前噼哩啪啦地敲键盘。他神情疲惫，眉头紧锁，双手飞快地敲一段又停下来，思考一阵子又再敲。忽然，他猛地把键盘一推，用一种赌徒的口气道：“这次……一定成功！”

中年人站起来走到窗前。窗外远处，是连绵的群山。月色无光，星辰黯淡，暗云低压着山头。茫茫天际几点星火，大约是警戒用的哨塔。他铁青着脸凝如雕像地站了一会，回过身走到书桌前坐下，拉开抽屉。里面就像有个黑洞，完全吸走了他的目光。他就这样凝固状地朝抽屉里看了一阵子，然后继续敲键盘。

随着中年人最后摁下回车键。悄无声息地，迎着书桌的墙面左右裂开，背后是深奥无尽的黑暗。

这是个建筑结构图上没有标记的房间！墙壁缓缓闭合，苏暮困惑地看着中年人走进本该由通风管、电缆、水管占据的地方。他忽然想到：这墙壁要是关上，蜘蛛再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从一堆管线迷宫中找到路进这间房。

密室之门缓缓合拢，蜘蛛从天花板跳到书桌再蹦到地毯上，八只脚抡圆了拼命爬过去。还好，它总算抢着贴着挤进了那最后一丝缝隙。

房间局促，不到六米见方，而净空却很高。上空一片深黑望不到头，只暴露着几根来路不明的管线。中央是一座方圆一米多高约五米的银白色金属塔，塔顶安着一具两米多高的长卵形玻璃樽。四周墙面嵌满了各色仪器，一面弧度依着墙体的大型显示屏幕和其下的控制面板占据了大部分面积。淡白柔和的光流注在银白之塔顶端，整个房间流动着一种宗教的神秘。

机械蜘蛛四周飞快地爬了一圈，隐藏在视角最好的高处阴影中。

中年人脚步有点摇晃地走向银塔。他脸上写满了近乎宗教狂热的虔诚，蓝色眼珠似乎流露着无可抑制的渴望。他靠近银塔，先跪下单膝，继而双膝跪下，然后伸出不断颤抖的手轻柔地抚摸塔身。他双眼如沙漠中的旅人，渴求地盯紧塔顶散发淡淡白光的玻璃樽，一面口里喃喃祷告着：“这次，一定成功……”

他祈祷的对象很诡异。银塔上的透明玻璃樽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剥离了颅骨的人类大脑。本应是连接脊髓的地方，嵌着一个古怪的扁锥形金属套。上面插满了各种管线，就像毛毛虫一样。樽中似乎有某种流动着的透明物质，支撑着大脑悬浮半空。白色灯光下，这透明物质隐隐折射瑰丽的七彩光线。

中年人猛地站起来，一个踉跄又差点倒下去。他扶着银塔站稳，一步步走向控制面板。他伸手按动了什么地方的开关，很快，巨大的显示屏幕亮起来了。

“B设备准备接受测试。”

一个十分稚嫩的童声响起，语调毫无起伏，只有电脑才会用这种口气说话。

中年人回到电脑前，神经质地搓了搓手，按下几个键。“进入战斗系统测试，场景用……唔，就用2号吧……”他自言自语地说。

透过机械蜘蛛的眼看到完成测试准备的显示屏幕，苏暮不竟一愣。这显示屏上展现出的画面，简直就跟一部标准战斗机甲座舱里的主显示屏一模一样。从屏幕看进去，机甲脚下荫荫的草原直延伸到远方地平线。在那虚拟的地平线一端，大约十部看不清型号的战斗机甲正严阵以待。

屏幕动了，草原飞快从两旁掠过，地平线远方的机甲渐渐拉近。蠢笨的家伙，傻大黑粗，举起手里的枪炮开始朝这边扫射。但这架机甲、或者说控制模拟机甲的驾驶员，速度快得简直超乎想象。他轻松地切入敌军阵列，近距离开火——几乎把枪口抵上了对方的脸。如此接近，想射失简直不太可能。一枪下去，敌手的头部就被打飞，呆傻地原地乱转。

这个战斗风格……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隐隐觉得有些亲切。苏暮努力让思维转起来，试图抓住亲切感的来源。很难准确定义，只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像夏天的一缕轻纱，在风中飘来荡去。他想象自己跳起来，用力抓住那缕轻纱——想起来了，不就是黑暗天使的战斗风格吗！在训练战的时候，曾经多次体验过这种大肆屠戮的情景。自己仿佛变成了一把刀，刃尖光滑又锋利。

区区几分钟，显示屏上的战斗就已结束。十部机甲的残骸留在草原上，或跪或躺。黑烟与火焰从它们每个关节处冒出，表面的油漆被烧得鼓起一个个小泡。

“表现不错，”中年人脸露喜色，拿起一支貌似录音笔的东西：“记录，B型控制器实验第6385天，我成功地向实验体输入了黑暗天使的标准操控程序。测试结果，战斗性能良好，在1对10的战斗中不落下风……”

他的声音越来越奇怪，似乎控制声带的肌肉一时陷入了痉挛。苏暮调整了一下机械蜘蛛的视角，顺着中年人的视线看去，陡然看见显示屏上一派光怪陆离，就像有只无形的手抓了一把画笔，蘸上几十种颜色在肆意涂抹。

PS:萝卜大佬，求书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