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你这卑怯的家伙！”苏暮愤怒地瞪着‘左德’的脸，“永远都只会躲在什么东西后面吗？”

“别冲动。我只是想好好解释——关于美奈都友香的爸爸的事情。”

“……你说。”

“他没有死。”

“胡扯！玛格丽特的照片上，他明明已经死了。”

“左德”露出一丝讥诮的微笑：“现在这个年代，看脸不一定靠谱了。我的脑袋现在就提在你手里，那么、我死了吗？”

一直在思索的苏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安排了一个长得很像的人去行刺，为什么？”

“为了让内监局特工相信我已经死了。”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苏暮一时脑筋卡得转不过来。他瞪着左德那张老脸，惊讶地说：“这不可能吧，你是说——”

“我就是这个意思，”长着一张左德脸的代理机器人回答，“美奈都友香的爸爸，就是我。”

这答案太荒谬了，被苏暮的理智本能地拒绝：“胡扯，你怎么可能是她爸爸。有证据吗？”

代理机器人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笑容：“证据？当然有。以后你见到她，可以让她给你看那本封面有骑扫帚飞行少女和黑猫的画册。在封面的内侧、有一段话：‘给飞翔小公主，愿你的每个梦里都留下自由的轨迹’。那是她三岁生日那天，我送书给她的时候写下的。”

说到这个程度，苏暮已经有九成相信了。“但是——但是——”他绞尽脑汁最后质疑，“为什么你一直不回去看她？她妈妈已经死了，你知道吗？”

“知道，但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不可能，”代理机器人露出十分人性化的怅然表情，“我离开浪人公园没多久，内监局特工就盯上了。至少她现在还能在桂罗大婶的孤儿院快乐生活。如果我回去见她，只会把她卷进我的麻烦里。我希望她能顺利长大，最好什么都不知道，有一天终于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这样过完这一生。平凡又安稳，就是最大的幸福。”

万万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一个答案。苏暮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会去一趟浪人公园，完成玛格丽特未完的委托。你有什么话带给她吗？我是说，你女儿。”

“告诉她，我还活着。总有一天，我会回去看她。在那之前，照顾好自己。”

切断脖子之后，代理机器人的能量消耗得很快。在断电之前，他对苏暮一笑：“小子，你不是一直想要脑波遥控装置吗？这颗脑袋送给你了，保证是完全未注册的产品，绝对无法监控。”

一天之后，苏暮来到浪人公园孤儿院。

“请问你是……”

美奈都友香露出疑惑的表情，显然不认识苏暮。

苏暮友好地笑了笑。他的笑容很阳光，很有亲和力，美奈都友香的表情顿时放松许多，没那么紧张了。“是玛格丽特小姐委托我来的。”他说，“关于——”

“有我爸爸消息了？”友香小萝莉高兴得原地蹦了个高，满怀期待地望着苏暮，“一定是她打听到我爸爸的消息了，是吗？”

面对如此纯净无邪的眼睛，苏暮觉得自己完全无法撒谎。幸好今天他带来的并不是什么噩耗，只要照实说就可以。

“嗯，有他的消息。”

“哈哈哈哈哈，呀哒！”小萝莉高兴得原地转了三圈，抓住苏暮的手问，“爸爸在哪里？他在做什么？他什么时候来接我？”

“这个，他的工作暂时还走不开。他说：总有一天，他会回去看你。在那之前，他要你照顾好自己。”

美奈都的脸顿时垮下来。小萝莉失望地说：“那就是说他不会来接我了？他为什么不来看我？难道……”她越说越伤心，眼圈一红，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难道他已经……已经死了吗？你其实在骗我，对不对？”

那一刻，苏暮一个头有三个那么大。真真儿领教了，别看只是8岁小萝莉，一点都不好对付。他赶紧声明：“绝对不是骗你。这些都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他还说，你那本画册的封面内页上有一段话：‘给飞翔的小公主，愿你每个梦里都留下自由轨迹’。那是你三岁生日那天，他送书给你的时候亲笔写下的。没错吧？如果不是你爸爸，绝对不知道这件事。”

美奈都友香眨巴眨巴眼睛：“这倒是。画册我藏得很好的。那句话，别人肯定不知道。”她说着说着又高兴起来，“这么说，爸爸还是惦记着我的！对了，”她万分不舍地从背后变魔术一样拿出旧画册，“说好了的报酬。来、给你。麻烦你交给玛格丽特小姐，另外替我谢谢她。她是个非常非常好心的人。”

那天，苏暮不知死掉多少脑细胞才得以从孤儿院脱身。为了推掉报酬，他费了无数口舌。最后友香小萝莉总算答应“代为保管”那本画册，等将来见到玛格丽特小姐，再亲手交给她。

可惜你永远也无法交给她了。玛格丽特·凯莎，你甚至都找不到她的墓碑。这城市每天都要死掉一万多人。就像露珠一样，他们静静消逝。

刚出了孤儿院，面前又有人拦路。

“对不起，打扰一下。”

声音略熟，应该是在哪儿听到过。苏暮抬起头，看见一蓬乱糟糟的红发。原来是艾米莉·阿姆斯壮，大声公的女儿。

“是你啊，有事吗？”苏暮冲她打了个招呼。相比难缠的幼生萝莉，他希望眼前这只会比较好说话一些。

艾米莉的表情略显忧郁，带着与她的年龄格格不入的沧桑。看着她的眼睛，苏暮恍惚觉得有一支蓝调萨克斯风在耳边吹奏。她到底怎么了？想必是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那时天色已晚，世界正渐渐沉入灰暗之中。橡胶燃烧的味道和着丝丝寒意，在风中飘来飘去。到处都冒起黑烟，人们围绕着篝火取暖。空旷的平地上，成百上千的火堆如珍珠般散落。以灰白大地为背景，看起来就象一片光之海洋。而艾米莉就站在海洋的波涛之上，湛蓝的眼眸望过来。

“浪人公园可能会出大事情，”她说，“大家都在传一些消息……当然也许只是他们乱猜的。有人说，大都会政府终于受不了身上的这块烂疮了。他们决定出动军队，清理我们，把我们从这片土地上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