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艾米莉这么说，苏暮还是很警惕。“你为什么知道我的身分？”他紧盯着李麦克问。

“你这代理机器人的脑波遥控装置，难道不是左德给的？”李麦克露出坏笑，“别想否认，我查过支架上的编号了。这种高级货色，我们赤色黎明也不多。每一具都有编号记录。”

赤色黎明一直在浪人公园都有基地，这个苏暮也有所风闻。这个李麦克原来是赤色黎明的人，难怪毫不犹豫就敢跟政府特工对干。

身分问题搞清楚了，但其他部分还是疑点重重。

“政府特工为什么要抓我？李麦克为什么要救我？你为什么会赶过来？”苏暮连珠炮一般发问，“还有，你和白薇是什么关系？前段时间，你说担心浪人公园会出事，是指石油开发吗？你到底知道多少内幕……”

艾米莉有点招架不住：“一个一个来好吗？”

苏暮点头，艾米莉开始从头讲述。

浪人公园挖出石油，其实是一个意外。那是一座深埋地底的古老建筑，里面有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有人冒冒失失闯进去，立刻就被毒死了。大家认识到洞里充满毒气，于是不敢再探索。但是，带回来作为样本的一瓶气体却是惊人的发现——它居然能被点燃！

作为隔绝在文明之外的孤岛，浪人公园毫无基础建设可言。这里的人们买不起电，更不用说那昂贵的核聚变电池。对于他们来说，燃料一直是个大问题。烧废旧轮胎对肺很不好，但冻到快死的人哪顾得上那么多。

现在，突然发现了新燃料——可燃的气体，浪人公园顿时沸腾了。这里的人穷归穷，却从来不缺动手能力和创意。几天之内，简陋的供气站就建立起来了。燃气从管道接出，流向千家万户。

然而，发现新能源的消息很快触动了大能源企业的神经。格鲁曼尼公司迅速派出武装警卫保护的调查队，上门查封了冒可燃气体的那片区域。据说他们认为地下有石油，正在组织勘探。

“他们控制了气井周围，警戒线放到一公里之外。每天都有很多载着工人的巴士进进出出，不准我们靠近。”

艾米莉忧心忡忡地盯着地面：“听说，专家正在指挥那些工人到处安装炸药。难道他们想炸掉那里？”

“这倒不一定，有可能真是勘探石油，”苏暮摇头说，“制造地震波，用来分析地层结构。技术上这叫地震探矿法。”他随即转向下一个疑问，“白薇是怎么回事？”

“刚才这些就是白薇告诉我们的，”李麦克回答，“艾米莉已经全部讲给你听了。”

“不、”苏暮继续摇头，“我是想问，她为什么要逃？”

“这个，是有人要杀她。”

“谁？”

李麦克摇头：“不知道。那人戴了一个白色的橡胶骷髅面具，差点杀掉她。看到我进门，他跳下阳台就逃。显然这家伙很熟悉附近环境。我追了两条巷子，然后再也没看见他。”

“白薇不知道谁要杀她？”苏暮觉得很奇怪。

“完全不知道。她是个很守规矩的事务助理，就算接触机密也只在有限的职权范围内。说话更是谨慎。记者采访她的时候，她只说了一句话，还是请示之后才敢说的。”

李麦克简单讲了一遍当天见到白薇的情形。说起来大家思路都差不多。他也是看到报道，然后想找她多了解些内幕。万万没想到，刚上门就撞见凶杀片场。要是再晚来几分钟，恐怕见到的就是白薇的尸体。

“然后她就再也不敢在家住了，求我保护她。正好我们也想了解下格鲁曼尼公司到底想干啥，就带她回来咯。这里是浪人公园，我们的地盘。她就在楼下，”李麦克自信满满地说，“几个好手24小时轮班保护，很安全。”

“政府特工为什么要找她？”

“他们监视每个格鲁曼尼的员工。从白薇小姐的员工卡里，我们找到了追踪定位器。”李麦克抱怨说，“那帮家伙狗鼻子真灵。幸好我严格按程序带她中转了好几次。要是直接就奔浪人公园的秘密基地来，肯定就暴露了。另外、刚才你问特工为什么要抓你，”这家伙开始放恶意嘲讽，“小兄弟，你客串侦探不专业啊。绕着那幢楼来回乱转，一看就有问题。我要是特工，我也得把你逮起来问个清楚。”

他很四海地拍拍苏暮肩膀：“不过，我们赤色黎明是专门和特工作对的。所以你刚才问为什么要救你，这还用问？”他笑得亮出一口白牙，“他们要抓的人，我们就要保护啦。”

这家伙的自来熟真是让人头痛，苏暮决定换个话题：“艾米莉也是赤色黎明的人？”

李麦克摇头：“不是。不过她爸爸在浪人公园说话很有分量，是自治委员会的常委之一。我们和自治委员们的关系一向都很好。这次她是听说你用代理机器人过来了，主动说要来看你——”

房门嘭一声在李麦克面前合上，差点把他鼻子拍平。

“你、你不要听他胡说，”艾米莉乱摇着手，脸涨得通红，“我是来看白薇小姐的，顺便上来看看你。”

吱呀一声，房门又被推开一条小缝。李麦克探进来半个头。“我先下去了。”他比出打枪的手势，食指虚点屋内两人，“哟，二人世界。”

艾米莉飞起一脚，再度把门踢上。“他这个人，经常乱开玩笑的，”她低头捏着衣角，“很讨厌。”

夜里的雪下得并不大。几片细小的雪片从窗户玻璃的破口飞入，盘旋着沾到艾米莉头上，立刻就融化消失。

以东方传统的审美观而言，艾米莉算不上有多美丽。她有一个坚毅的方下巴，鼻梁过分挺拔，双眼倒是大，可惜眉毛过于英挺。如果是个男孩子，这相貌值得竖起大拇指，但落在女孩身上，英气勃勃有时并非褒义词。

以上这些、苏暮和她第一次遭遇时就注意过。但今天、他又发现了一些新的东西：当她低头的时候，下巴的线条也显得柔和了许多。眼睑低垂，显得睫毛很长，那漂亮的湛蓝眼眸，仿佛传说中天空的颜色。她略带沙哑的声音，莫名地听着觉得有些亲切；她那火焰般的红发，洋溢着跃动的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