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宁宫。

霍令仪端坐在下位，一言不发。

苏沐得知消息之后，就匆匆赶来，恰好撞见了她：“不是让你安心待在揽月阁，无召不得出么？”

“沐哥哥，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可以瞒着我？”霍令仪又开始眼含泪光，“我知道，从前因为我德行有失，让你生气了。可是这次，我是真的要帮你！我和陛下说了，岚烟姑娘她……”

“原来是你？！”

苏沐眯着眼，嗜血的气息四散开来，让见惯了温柔王爷的霍令仪，禁不住心颤。

皇后见状，忍不住出声阻止：“林晚的事情，本宫会酌情安排好。现在只是告发，还无定论。眼下，你务必注意自身言行，切不可在这个紧急关头，让你父皇失望。”

是。

到了最重要的时刻了，距离太子之位只有一步之遥了。

“最近那妖妇还三番五次的来哭，都被本宫挡了回去。原先，仗着有皇上的宠爱，她可以为所欲为。如今，皇上卧病在床，压根无暇顾及其他，本宫倒是看她……还拿什么同本宫斗！”

“母后，能否让儿臣也参与进去？林晚她……她来自乡野，生性愚笨，哪里有这样的本事做线人？况且，她不会武功，随便一个人物都可以致她于死地，所以……”

“沐哥哥！那个女人最喜欢演戏，平常装的纯良无害，其实肚子里都是坏水！万一在沐哥哥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就是武艺高强，为谨王卖命的人呢？！”

苏沐转身看向霍令仪，眼神陌生的可怕。

从前，他是充满眷恋的，含情脉脉，就像已经上了九天揽下明月，清晖赠予她。

可是如今，他再也掩饰不住腾腾杀意：“你确定，你说的这个人，是林晚么？”

-

“放开我！”

林晚在御林军追她的同时，有意让子衿分头跑掉，尽可能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她是久住在谨王府的人，自然要被查的。

但是子衿先前已经受了诸多磨难，她实在不忍心因为自己，又让她被关押受折磨，所以才出此下策。

被推推搡搡进了天牢，她还是怕了。

墙上挂着的刑具，火炉上烤的铁烙，都不是闹着玩的。

“大人，林晚已经被抓来了！”

“好。”

“为什么要抓我？”林晚抬头，发现大理寺卿旁边静默坐着的，是苏沐，“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抄王府时，有意派人带她和子衿离开。

当初是为了子衿的安危，她才勉强接受这份好意。没想到不久就有了追兵，现在又被他们安排的明明白白，难道他又是在耍人？！

“把岚烟带来。”

苏沐冷声命令道，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个浑身血污的女子身上。

“岚烟？你怎么在这里？”林晚惊讶的看着她已经快废掉的十指，“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晚儿……晚儿妹妹……”岚烟气若游丝，强撑着和她说话，“别……别隐瞒了……少遭点罪……你就……就招了吧！”

“招什么？”

林晚一头雾水。

岚烟被这群人折磨的半死不活了，仍旧努力睁大双眸告诉她：“晚儿妹妹……谨王倒了……我们……我们都不用……为他……他卖命了。”

“卖命？！”

林晚惊觉自己正陷入更大的权力漩涡。

原本她只是谨王府的过客，和谨王唯一的交集就是谨王妃，留在那里也是为了和谨王妃相处，什么时候成了卖命选手？

岚烟说这话，到底是何意图？为什么越是这种场合，她就越发无力分辨？

“岚烟，你把话说清楚！我自始至终，因为子衿的事情，格外感激你。再加上……再加上从前我被霍令仪欺负的时候，你有为我出谋划策过，我都是把你当做朋友！可是……可是你为什么……”

“晚儿……你永远……是……是我的朋友。”岚烟吃力的扭头看向高位坐着的二人，“晚儿是……是我出生入死的……朋友……她……”

咽下最后一口气，岚烟就这么死在了她的面前。

岚烟若是活着还好，一切还有机会问清楚，可是，这个女子临死前也要把她拖下水。

留下那么一句话，什么都解释不清了。

那个典当首饰救下子衿的岚烟，那个为她痛斥霍令仪的岚烟，那个悉心照顾子衿的岚烟，和苏沐一样，像个幻影，一触即灭。

-

大周王朝景帝十六年秋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年事渐高，恐不多时，特立储君，以固国本。

皇子苏沐，为宗室三子。器质冲远，风猷昭茂，宏图夙著，美业日隆。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

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朕疾患固久，思一日万机不可久旷，兹命皇太子持玺升文华殿，分理庶政，抚军监国。孝惟德本，周於百行，仁为重任，以安万物。百司所奏之事，皆启皇太子决之。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苏沐终于抵达了那个位置，叫做东宫。

“太子殿下，臣下恭贺……来迟了。”

容澜之身着素衣，不见欢喜，声音里也多了一分埋怨。

“澜之，你也在怪我么？”

“林姑娘的事情，包括她的来路身份，太子明明比谁都要清楚。为何不能在大理寺卿面前，替她解释清楚？”

“澜之一贯劝我，需要谨言慎行，不能轻易暴露弱点，和在意的一切事物。”苏沐放下竹简，“可是为何，提及此事，不能替我想想，若是我开口替她辩护，结果会变成什么样？”

容澜之头一回在他面前失态。

那支玉笛，别在腰间多年了，此刻竟然被容澜之捏出了裂纹。

“若是辩护，那么，太子之位就会又经几道波折才能得到，是不是？”

“澜之……”

苏沐想解释，突然想起那天在宫门外，林晚淡漠的神情，和他此刻如出一辙。

王爷，别再用感情做交易，踩在别人的尸骨上得偿所愿！

“澜之……”苏沐再次开口，“我什么都没说，只为了保住她的命，让她活到今日，好过当时就被赐死！”

“所以，你要亲自杀了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