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芝，你知道吗？周家伟明天要出新唱片了。”

“真的吗？”

“那是当然，今天晚上还有李晓龙的《精武门》上映，我们一起去看吧。”

“好！”天主教崇德英文书院内，二个女生正徘徊在浓浓的林阴小道上，靓丽的脸庞上荡漾着青春的美丽与光华。若是周家伟在此，一定会认出那位叫阿芝的女孩就是未来名震全世界华人的白娘子。

现在的她，还只是一位无邪的纯真少女。

“不知道他会不会在《精武门》里出现？”阿芝仰望着天空，想起那日唱歌的男孩，脸蛋上莫名透出一丝红晕。

......。

“现在上座率是多少？”

香港最大的影院--百老汇影院的门口一家咖啡馆里，邹纹怀正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注视着影院人来人往的门口，细细品尝着嘴里的咖啡。

咖啡很浓，也很苦，但邹纹怀的脸色丝毫没有变化，反而露出一种如饮甘露的表情。

他喜欢喝苦咖啡，因为他一直认为，世间万物只有先苦才能后甜。

“全港四十八家影院上座率全满，听说还有许多人因为买不到票和影院大吵了起来。”何贯昌走了过来，点了一杯咖啡，尝了尝，又加进二勺白糖。

“这次我们成功了！”

“意料之中的事。”邹纹怀神情不变的喝着苦咖啡道。

从上次《唐山大兄》大卖，邹纹怀就知道自己在香港这块宝地站住了脚，剩下的只是腾飞而已。

“对了，韩国、日本、美国那边也刚刚传来了消息。”

“哦！”邹纹怀调咖啡的手微微一顿，“情况怎么样？”

“很好，好得不得了。《唐山大兄》在日本那边拿下九点八亿日元，破了日本影史记录，韩国那边也一样，横扫千军，无可阻挡，两者加起来，共有近一千多万港币。”何贯昌兴奋道，“更重要的是美国，我们通过二十世纪福克斯电影公司发行后，票房进入了美国周票房榜前十，现在共有六百多万美元的票房，还有进步的空间，换成港币的话，也有近千万，他们还说期待我们的下部电影。”

“阿怀，我们成功杀进了西方，我们成功了！而且是大获成功。”何贯昌用力地握紧拳头道。

“是啊！我们成功了。”邹纹怀想到那天找自己的方意华，微微一叹，“我们已经成功了，不！准确来说，是成功踏出了第一步，邵老板，你又什么时候踏出那一步呢？”

“想合作，也要相等的实力，不是吗？”

“明天买点好茶，我要去拜访邵老板。”邹纹怀起身道。

......。

“只猫，我们真的要这样吗？”

九龙，一间装潢简陋的影院门口，十一、二个头戴鸭舌帽，面带墨镜的年青人正鬼鬼崇崇地来到影院门口。

“那是当然。”

“可是我们不能找点好一些的影院吗？为什么找这家。”李晓龙紧了紧怀里的女儿，不满地看着影院的环境道。

这家影院很脏，很乱，人也很多，更主要的是影院门口到处都是摆小摊的生意人，热甘蔗、炒栗子、卤水牛杂、烤玉米、爆米花等各式小吃花样百出，人挤人，腿挨腿，简直让人寸步难行。

还有那些随地拉尿的，吐痰的，简直脏得不要不要的。

“晚上都这样，我说过你不要带你妻儿来，是你自己要来的。”周家伟一摊手道。

在香港，影院上映影片分两个时间段，白天是放西部片，看电影的多是中产人士和身份尊贵的“鬼佬”；到了晚上，才成为中文片和中国观众的天下，毕竟勤劳的中国人，谁有时间白天看电影。

“可是你也没说影院这么差啊！”

“因为只有这么差的影院才能看到最真实的观众反应。如果你不愿，可以明天白天找家好的影院去看。”

“切！我才不会呢，明天国壕还要上学，可没时间来看戏。”

“那就没办法了。”

不用说，说话的两人正是李晓龙和周家伟了，同来的还有李晓龙的妻子琳达和两个孩子，另外还有苗轲秀、吴语森，洪晶宝、程龙几兄弟。

他们今天来，主要是看午夜场，观察观众的反应。

所谓的午夜场，是香港电影的一大特色。

一般指的是晚上十一点开始放的电影。

在香港，每出新片，都要在午夜场首映一个礼拜，导演及制片人、演员都需地场，或躲在后台，或隐匿于观众席，暗中查看观众的反应，来看自己的电影会不会火，

因为来看电影的多是年青人，他们会一边大嚼甘蔗，一边看着电影，遇到精彩处，掌声雷动，叫好声满堂，赶上难看的片段，则倒彩连连，甚至有人摔椅子。不满意时甚至将甘蔗扔到银幕上，香港的午夜场观众因此得了个“咬蔗帮”的诨名。

通过对这些对观众最直接的观察，导演、演员可以拿到观众对影片最直接的反馈。

甚至还有导演会根据午夜场观众现场反应，拿回胶片重新剪。

周家伟记得在后世，有一次，因为影片实在太烂，观众竟堵住出口，逼导演出来道歉，导演等一干主创只能从后门仓皇逃出……。

这个导演就是王佳卫。

袁和平和徐克都曾自嘲，即使用枪顶着头，也不敢去看午夜现场首映。

王晶曾提起，徐克的《地狱无门》在午夜场上映时，友人把徐克强行拉到影院，他硬是到了门口又转头跑掉，被捉回来又跑掉，只肯在外头餐厅等消息，紧张到发抖。

后来，徐克对午夜场的首映，也始终惴惴不安。朋友们看完后，他赶紧上前去问好不好？若反应好，他就安心；如果反应不太好，他就再问：“那有没有骂啊？”没有的话，他才敢去看下一个午夜场。即使如此，也是偷偷溜进去，因为怕被朋友们骗。

吴宇森的《英雄本色》在上映时，照例要经历午夜场的检验。那时香港流行的是僵尸片和喜剧片，英雄枪战没有行情——所以监制根本不赞成他们拍这部电影，拍完之后，又放下话来：如果反响不好，拷贝直接烧掉。

午夜场首映时，吴宇森战战兢兢躲在观众席里。没料到男人之间的情谊，太适合午夜场的气氛。小马哥一下就红了！当观众知道吴宇森在现场，围住他不让离开。出去见到徐克，吴宇森只用了两个字报喜：“成了！”

当然，以上只是香港影坛的趣事。

“老板，来二十根甘蔗。”

“买甘蔗干什么？”琳达奇怪道。

“可以吃，还可以用来防身。”

“防身？”

“你看这些来看电影的年青人，他们可是不好说话的，如果晓龙哥的电影不好看，说不定他们会大骂动手的，有根甘蔗安全点，不是么？”周家伟边将甘蔗分给苗轲秀，洪晶宝等人边解释道。

“他们这么粗鲁。”琳达惊讶地捂住嘴。

“放心啦，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的。”李晓龙安慰地牵住妻子的手，“电影很好看的，再说我可是很能打的。”

“开个玩笑啦，走，看电影去。”

“什么，没票了。”电影院售票口，二个女孩站在窗口，其中一个女孩不满地大叫起来，“这都第三家影院啦，难道就一张票都没有。”

“真的没有了。”售票员看着眼前两个漂亮的女孩无奈道，“《精武门》很火，票早就卖完了，如果你们想看，只能等下一场，不过下一场也只有一张票了。”

“这怎么能行。”

“算了，阿芳，我们下次再看吧。”

“阿芝，明天我们就要上学了，下次要等到下个星期了。”

“如果你们不介意，我送两张票给你们吧。”走过来的周家伟看到这一幕，拿出二张票笑道。

自己手共有十四张票，自己在买票的时候多买了二张，把李国壕和李香琳的票也买了，其实小孩子是不用票的，但不能占位，看电影时也需要大人带着。

“不用了，谢谢。”叫阿芝的少女有些警惕地看着周家伟，拒绝道。

眼前这个男孩大半夜戴着墨镜，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

“哦，拒绝了吗？”周家伟看着眼前的女孩，眼中充满了笑意。

“好久不见了，白娘子。呵呵，还真是巧啊！想不到在这里碰到她，唔，年青时的赵娅芝真漂亮啊。”

“发生了什么事，只猫。”李晓龙走上前问道，“不能入场吗？”

“不是，是多了两张票，我想送给她们，她们不要。”

“谁说不要的。”那个名叫阿芳的女孩一把夺过周家伟手中的票，“我们要了，不过我们可不会跟你约会。”

“约会？”周家伟不明所以的摸了摸头。

“阿芳！”赵娅芝嗔怪地看着好友。

“本来就是吧，这些大半夜戴墨镜的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放心吧，电影院那么多人，我们看完就走，不用担心的。”

“还有，说好送给我们的，我们可不给票钱。”

“放心吧，不要钱的。”周家伟摸着鼻子笑道。

......。

“草！怎么还不开始啊！”

一进电影院，周家伟一愣。

电影院内，人声鼎沸，甚至比电影院外还热闹。

吃牛杂的吃牛杂，啃甘蔗的啃甘蔗，喝汽水的喝汽水，有大声说话的，有呼朋唤友的，还有偷偷躲在暗处亲嘴有小情侣，一片热闹。

“我们坐吧。”周家伟看着这一切，有些失语的摇了摇头。

电影院的人很多，除了二张靠前的座位是给李晓龙一家人买的外，其它的票都是后座的，为的就是更好的观察观众们的观影的反应，当然，如果万一电影观众不喜欢，跑也跑得快些。至于李晓龙，呵呵，那就自求多福吧。

“切！我还以为多好的座位呢，原来是最后面的。”阿芳看着票号有些不乐意道。

“能看就好了，少说两句吧。”赵娅芝俏脸一红道。在她的右手边，正好有一对亲热的小情侣，而她的左手边，恰好坐的是周家伟，自己的闺蜜坐在自己的前边。

倒不是周家伟故意把赵娅芝安排坐在自己身边，事实上除了李晓龙的二张票，其它的票都是随机拿的。

“喂，眼镜男，要不我们换张票吧。”阿芳回头道。

“不好！”周家伟摇了摇头。自己这张票正好在影院最后一排，也是影院的最高点，观察观众的观影情况角度再好不过。

“切，小气！”阿芳狠狠瞪了一眼周家伟，接着给赵娅芝丢去一个你自己小心的眼神，赵娅芝紧绷着小脸了解地点了点头。

那一副如临大敌的可爱模样看得周家伟想笑。

七十年代的香港，说实话并不是很安全，当然也不是说坏人就有很多。不过像赵娅芝这么漂亮又年青的小姑娘确实很少深夜出门。

有时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灯黑了，一束光照进了银幕，刚刚还嘈杂的电影院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每个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银幕，整个电影院除了呼吸声，再没有一丝声响。

“这就是电影的魅力。”周家伟摘下了墨镜，开始仔细观察观众们的反应。

在他的旁边，赵娅芝的心突然跳了一下。

是他，居然是他。

赵娅芝偷偷瞄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大男孩，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自己出来看一场电影，想不到居然碰到了他，天啊！

赵娅芝看着偷瞄着旁边的大男孩，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快好快，脑子不知怎么的想到了那天在学校的情景，不过那时自己还是上千个学生中不起眼的一个，想必他不会注意到自己吧。

想到这里，赵娅芝心里莫名觉得有些轻松，又有些失落。

“吃甘蔗吗？”

“啊？”

“我说吃甘蔗。”周家伟看着有些失神的赵娅芝，笑着把甘蔗递到她的手中，接着咬了一口自己的，“嗯，挺甜的。”

“谢谢！”赵娅芝拿着甘蔗，小脸有些微红，“其实我见过你，我在天主教崇德英文书院读书。你那天做的试卷被我们校长裱起来了，挂在了在礼堂，我去看过，你的字写得真好。”

“还有你写的我是中国人，老师说你可以当书法家了。”

“书法家可不敢当，我的字只能算是马马虎虎。”

“对了，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这个，恐怕不行！”周家伟迟疑一下道。

“哦。”赵娅芝听到周家伟的回答，俏丽的脸蛋瞬间失去光彩，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

“其实是我没带笔啦。”周家伟看着有些黯然地赵娅芝笑了笑，“不是不给你签，等下次我带只笔在身上，再遇到你一定给你签。”

“真的？”

“当然。”

“好了，我们不说话了，看电影吧，不能影响到别人。”

“嗯。”

《精武门》很精彩，特别是其中的一些打斗场面，经过周家伟的设计和张曜宗的快速剪辑后，显得极具爆发力，看得人血脉贲张。

犹其当李晓龙喊出那句最热血的“我们中国人不是东亚病夫”时，整座电影院响起了震天的喝彩。

“太棒了，就是这样。”

“打啊！打啊！打啊！”

“打死小日本！”

“我擦，大师兄太没用了。”

“小日本，去死吧。”

喝采声，大骂声，鼓掌声，一阵接着一阵。

整个影院的人都被剧情吸引，跟着电影里的人和事一起笑，一起叫，仿佛魔障了一般。

就连周家伟这个看过几遍的人，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整个观众的情绪所感染，又重新看了一遍。

“太精彩了。”

灯亮了，电影结束了，但仍然有许多观众在意犹未尽地讨论着剧情。

吴语森转过头来和周家伟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个人是我爸爸。”就是此时，一个稚嫩的童声突然响起，接着整个电影院瞬间陷入了莫名的沉静之中。

“糟了，被发现了！”周家伟看着影院最前排，躺在李晓龙怀里的，指着银幕里高高跃起的李晓龙的李国壕，脑袋“嗡”的一声，愣了。

“快跑！”周家伟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大叫一声，抓起身边的手就往外跑。

“是李晓龙！大家不让他们跑了，快点抓住他。”

“哎，放手！”一个羞涩的小声音道。

“天啊！周家伟也在我旁边。”这时，坐在赵娅芝旁边的那对亲热的小情侣看到了突然跳起来的周家伟，大叫了起来。

“快堵住门，堵住门。不能放走一个。”

“我来抓住他。”

“快放手，衣服要撕破了。天啊！我的阿玛尼。”

“只猫，我们来救你。”洪晶宝和程龙大叫一声，正要扑了上来，瞬间却被汹涌的人海淹没。

“大家不要让他们跑了。”

“戴墨镜的都是一伙的。”

“抓住他们。”

“不要啊！！！”

呐喊是无用的，挣扎是徒劳的，在人民的海洋面前，一切都是纸老虎。

不一会，功夫之皇李晓龙被擒，史上最灵活的胖子洪晶宝被擒，功夫之王程龙被擒。

元标、元桦、僵尸道长一个也没逃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