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宁宁”叫的温柔缱绻, 清晰无比的传入耳中，搅乱了程说宁所有意识。

他的思想像是被慢放了几十倍，无法从徐望知那句话中反应过来, 感受着迎面而来的炙热呼吸, 心脏失了节奏, 几乎快从嗓子眼里跳出。

程说宁迷糊又茫然地重复一遍：“想……吻我？”

“嗯。”徐望知更加逼近几分, 手指在少年光滑柔嫩的脸颊上轻轻摩挲着, 每一下都在遏制着内心席卷而来的冲动。

‘害怕吗？’

听见他心里的声音，程说宁顿时清醒过来，对上那双浓墨般黑沉到让人心颤的眼眸，呼吸一窒。

他觉得徐望知好像想把他吃了一般，目光极为危险。

也在此刻, 程说宁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徐望知离自己有多近。

近到只需要微微上前，鼻尖就会相碰。

徐望知说喜欢他，想吻他。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徐望知那张好看的薄唇上，程说宁有些口干舌燥。

他该回答什么？

不对, 现在是想该回答什么的时候吗？

大脑里断了的线重新连接，程说宁脸颊以极快的速度变得通红, 起身时一个激动, 打翻了放在旁边的水杯。

程说宁急忙去接, 但有一只手先他一步抓住了杯子, 导致他的手没有抓住杯身, 而是直接覆盖在那只手上。

指节贴在掌心带来的感觉让程说宁僵住，好不容易稳住的大脑在刹那间又乱了，他只能从乱糟糟的大脑中提出一丝清醒——还好杯子里没有水。

“宁宁。”看着少年懵住的模样，徐望知轻唤了一声。

“嗯。”程说宁下意识应道，想起自己现在在干什么, 连忙收回手。

掌心里出了汗，他不知道徐望知刚刚有没有察觉到，低着头，有些磕磕绊绊地说：“很……晚了，该，该睡觉了，谢谢你！”

然后转身就跑，连自己的试卷也忘记带走了。

徐望知把杯子放回原位，看着桌上还没写完最后一题的试卷。

宁宁。

他低声唤着，语气宠溺，一遍又一遍，像怎么也念不够般。

“我不害怕。”手机响了一声，有消息发来，“就是……太突然了。”

…

程说宁站在门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冷风一吹，他脸上的燥热降了些许，人也逐渐冷静下来。

猝不及防回想起徐望知那张脸，瞬间又烧了起来，程说宁抬手在脸颊挥了挥，“不能想，不能想。”

放在一旁的手机振动一下，程说宁快速拿起。

徐望知：“晚安。”

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消息，“宁宁。”

隔着屏幕，程说宁仿佛还能听见徐望知用那沙哑的声音唤他“宁宁”，整个人在瞬间都要炸了。

他摸着自己滚烫的脸，回了房间，洗漱完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却怎么也睡不着。

程说宁用被子蒙住自己，试图数羊睡觉。

结果徐望知的声音总会回荡在耳边打断他的数羊。

到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睡过去的，直到从混乱让人羞耻的梦里惊醒，看到了窗外无比明亮的圆月。

程说宁起身拉上窗帘。

困意一波波袭来，让他眼皮发沉，回到床上闭眼继续睡了过去，也没去仔细想前不久做的那个荒唐梦。

兴许是因为昨天晚上的过度激动，第二天早上醒来时，程说宁眼睛格外酸涩。

他眯着眼睛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漱。

等穿戴整齐出门时不禁看了一眼旁边紧闭的门，犹豫两秒，还是收回目光，一个人去了小区门口早餐店吃饭。

要等徐望知一起去学校吗？

程说宁咬了一口煎包，看着桌上放的手机。

一直很安静，没任何消息。

他端起豆浆，原本是想喝一口的，突然响了一声的手机吸引全部注意，程说宁立刻放下豆浆，打开手机。

是他关注的美食公众号发来的消息，并不是徐望知。

心里的情绪极为复杂，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如何，程说宁摇摇头，撇开那些胡思乱想，吃完早餐坐公交车去学校了。

到校的时候刚好七点，学校里已经有很多学生了。

上楼的时候，程说宁忽然被人从身后撞了一下，及时扶住旁边的墙壁才没有摔倒。

撞他的人留下一句“抱歉”，急忙跑上楼了。

程说宁站直身体，感觉有人一直在盯着自己，抬头看去。

韩添就站在不远处，面目表情地盯着他看，眼神冷锐，像是不认识他一样。

“腿软了？需要我背你上去吗？”少年开口询问，却没有动，并不像真正关心的样子，反而是想看好戏一般。

“不用了。”程说宁淡声拒绝。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是想同意，只不过面子过不去，在这里强撑罢了。”韩添缓缓走近，背对着程说宁蹲下，“上来吧，我背你上去。”

他又说：“没有我们，你怎么办啊……”

一声说不清道不明的长叹让程说宁后退一步，没搭理韩添，转身从另一楼道离开了。

背上很快一重，韩添本来想把人背起来再甩下去，结果发现太重了，根本背不起来。

这让他有些哑火，干脆不背了，直接把人甩开，冷笑一声，“呵，我就知道你想让我背你。但很可惜，我突然不想背你了，你自己走上去吧。”

他一直在找机会让程说宁后悔没有自己在身边，今天总算来了，觉得程说宁肯定会被他这样的态度刺到，难过伤心。

他要的就是那种效果，甚至已经能够想象到程说宁可怜兮兮的样子了，心情大好。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身后的李晟斐被他甩开差点倒地，闻言挑眉，毫不留情地对着他屁股踹了一脚，“还差点把我弄摔倒，发什么神经。”

“艹，怎么他妈是你，宁宁呢？”韩添错愕回头，发现程说宁早就从另一个楼道上楼了，不禁咒骂一声。

“原来你想背的是宁宁啊，我以为你在这里特意等我，还稍微感动了那么一下下么。”猜出来他在想什么，李晟斐笑得肚子疼。

韩添恼羞成怒，推开李晟斐，往楼上走去。

本以为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嘲讽程说宁，让他认清现实想清楚，没想到他压根不理自己。

魅力降低了？

韩添对着楼道里的镜子看了看，摆起了帅气的姿势，觉得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自己都觉得自己十分完美。

所以一定是程说宁的问题。

他一定要让程说宁恢复对自己之前的态度，再学着程说宁现在这莫名其妙的冷态度，把他甩开，让他尝尝自己现在的心情。

“臭美什么呢。”李晟斐路过他时毫不犹豫嘲讽，“宁宁不会回心转意了，你没发现他把咱们推开后，就和那个徐望知非常亲近了吗？说不定人家早就喜欢上另外的人了，早就把你抛之脑后了。”

“不可能。”韩添皱眉，根本不相信，“他之前那么喜欢我，现在不可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他推开我们只是因为我们和程孟近而已，我远离程孟就行了。这样我就不信宁宁还对我这样冷漠。”

“啧，你舍得程孟？”李晟斐摸着下巴问。

“那有什么舍不得的，本来就是和我们玩玩而已，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难不成你是真的喜欢他？”韩添想到什么，斜睨了李晟斐一眼。

李晟斐难得沉默不说话了。

这让韩添找到了机会，按住李晟斐的肩膀，凑近他说：“你还真喜欢他？那你就别打宁宁的注意了，和他在一起得了。”

李晟斐没理他，拍开他的手，转身往楼上走去。

走到二楼时，他停下，并没有回头，只是勾唇道：“程孟不是挺可爱的吗？我喜欢他也正常。比起来程说宁，他确实对我们更好，全方面各种照顾我们，不是吗？”

“就那样吧。”韩添曾经也只是享受那种被人贴着的感觉，现在想想，发现程孟也没什么让他喜欢的。

他没急着进教室，站在走廊上打了个哈欠，忽然注意到楼下程孟正往教学楼来，叫了一声，“程孟。”

底下的人闻言抬头，少见的没有笑，而是用一种冷漠的目光看了韩添一眼，继续往前走。

这让韩添有些诧异，对李晟斐说：“他几个意思啊？”

“心情不好吧。”李晟斐倒是不在乎，“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你有没有想过，宁宁为什么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有时候我觉得我心里在想什么，他都好像知道一样的。你说他该不会真的能知道我们在想什么吧？所以才对我们现在这样？”

“谁知道呢。”韩添的话太过于荒唐，李晟斐并没有放在心上，注意力全在不对劲的程孟那里，最后转身去找程孟了。

他想过了，既然程说宁都知道他和程孟的事了，那他在学校里也不用遮掩什么。

二选一的话，他现在想选择程孟，至于程说宁，既然不搭理自己，那自己也没必要凑过去。

“你脸色不太好，昨天很晚睡？”下楼的时候刚好碰到程孟，李晟斐要去帮他拿书包。

程孟避开了，对他很冷淡，“之前不是还遮遮掩掩的吗？现在干什么？不怕被程说宁发现了？”

“没必要了。”李晟斐说，“宁宁已经知道我和你有关系了。”

程孟没说话，越过他离开了，不同于以往热情的态度让李晟斐挑挑眉，心里有些不自在。

教室里已经来了很多人，程说宁坐在位置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后排的张秀丽忽然凑到他面前，狐疑道：“你黑眼圈这么严重，昨天干嘛去了？”

不怪张秀丽奇怪，实在是程说宁皮肤白，一有黑眼圈就会十分明显，让他整个人看着都有些无精打采的。

程说宁一顿，说：“有点失眠。”

这话落下的那一刻，徐望知刚好走进教室。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程说宁不敢确定自己回答张秀丽的那句话是不是被徐望知听见了。

他背脊僵直地收回目光，低下头摆弄着手中的笔。

徐望知缓缓走到他身边坐下。

张秀丽瞅瞅这个，瞅瞅那个，挠挠头说：“你俩真奇怪，黑眼圈都这么重，同时间失眠了吗？”

“好像是诶。”张秀丽同桌跟着说，“从来没见过你们有黑眼圈过。”

两人的话就像是丢入湖里的石子，荡起层层波澜。

程说宁心脏一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儿不断在眼前回放，让他耳朵悄悄染上了一抹红。

“同学。”有人敲了敲窗户。

程说宁反射性扭头看去，对上了一双漂亮的杏眼。

黑长发的女生对他温柔地笑了笑，两个小酒窝随之露出，“我是隔壁班的，有点事儿想和你说，你能出来一下吗？”

程说宁并不认识她。

他和班上的同学都没什么交流，别说隔壁班的了，一时猜不透女生来找自己又什么事。

“你想说什么在这里说就好了。”

“我……”女生眼神乱飘，红脸道，“我不太好意思，所以麻烦你出来一下。不耽误你多久时间的，真的，最多就五分钟。”

程说宁起身出了教室。

两个人面对面站在走廊上，女生一直在说什么，到最后脸越来越红，甚至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张秀丽忽然说：“那女生手上好像拿了封信，我看着像情书，她不会是来找程说宁告白的吧？”

“这么刺激的吗！”同桌瞬间感兴趣地看去，“这么一大早就来告白了，这是有多喜欢程说宁。你能听见他们再说什么吗？”

张秀丽：“这我哪里能听见，看那女生这么害羞的样子，两个人应该谈的不错？不过她是隔壁班的，我们跟隔壁班又没什么接触，这个女生怎么突然过来找程说宁告白了？一见钟情？”

徐望知微微抿唇，偏头看向窗外，见那女生果然拿着一封信递给程说宁。

少年站得笔直，身影沐浴在初升的太阳光下，看着有些说不出的单薄。

和红着脸害羞的女生比起来，他脸上表情十分寡淡，并没有接过那封信，而是忽然扭头，朝徐望知看来，目光有些说不出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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