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是拥有一面落地窗的房间，光线很充足，白色窗帘被束在两侧，朝着花圃的落地窗没有丝毫掩盖。

女人背对着白石，一头微卷的金发散落在椅背，似乎正在欣赏窗外的风景。

白石眉头微微一皱。

蓝发人偶急速从旁冲入，对女人道歉，“十分抱歉，主人，我没能完成您的任务，请稍等，我立刻解决掉入侵者。”

“她已经死了。”白石说出这个事实，眼眸扫过屋内的摆设。

苍白的骨架被擦拭干净挂着，各种脏器被装在罐子里，浸泡在绿色液体之中，“你应该知道这点才对。”

“主人是超凡者，没那么容易死，就是出了一点故障，零件换好，就能醒过来。”

蓝发人偶反驳，语气比花岗石还要坚毅，那张巧手捏出的脸颊，更是没有一丝动摇。

白石盯着坐在椅子上的死者，满脸感慨之色，“看来我们都犯下傲慢之罪啊，为什么创造者总想要模彷造物主呢？”

化蝶之术如此奇妙，他自然是想过创造人类、创造生命，只是结果不尽人意。

事实告诉他，制造什么都不要试图往接近人的智能创造，那样会演变成一个灾难。

蓝发人偶不理解他的话，只知道要全力将入侵者消灭。

她从内核调出庞大的魔力，抽走其余凋像身上的力量，魔法术式从晶莹的肌肤下显露出光泽和纹络。

脚发力一蹬，她的右手以超高速旋转刺出，导致周围空气都像是被手吞噬，仅留下漆黑的景观。

“我赋予你美梦。”白石抬手，“然后消逝吧。”

蓝发人偶一击将白石击碎，四周的景色呈现出镜面碎裂的样子，她眼眸闪过一抹疑惑，死了？

她有些意外，转过身，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外，含包待放的花朵盛开，姹紫千红，那是她很熟悉的景色。

椅子上的女人扭头，脸颊不再因诅咒而变得枯萎，恢复往日的明媚动人，“玛丽，你过来看看。”

“主人……，不对，你……”玛丽感觉自己有点运行不正常，脚一点点接近，“主人，为什么您没事呢？”

“你不想见到我吗？”

“不，我怎么会那样想，主人，想要喝茶吗？我去给您泡。”

“麻烦你了，玛丽。”

“一点都不麻烦。”

玛丽转身去泡茶，冰冷的脸颊似乎让阳光融化的积雪，满是暖意。

……

白石看着她的机能停止，嘴角露出犯规般的笑容，心里感叹，手还是毫不留情地撕开她胸口，从里面将内核掏出来。

那是一个蔚蓝色的水晶球，里面有一道道流星般的光芒在旋转，布置成极其精妙的术式。

创造这个人偶的人真是一个天才，居然将死物制造到接近于活人。

只可惜，没能见上一面。

白石心里微微一叹，手抓着内核，转身离开这个房间。

过道昏暗，卫兵般的凋像静立不动，他走到楼下大厅。

神凪凛连忙跑上前，问道：“白石君，结束了？”

“嗯，点下订单，回神社吧。”白石点了点头。

神凪凛看一眼他手中的水晶球，疑惑道：“这是什么？”

“人偶的内核，做得很精妙，我寻思回去是不是做一个女仆，不需要太智能，简单服从命令就行。”

白石说出自己的想法。

神凪凛一听，做出一个女仆人偶的话，那她们不就是失业了？

打扫神社和照顾白石的饮食起居，可是她们唯一能替这位做的事情。

“白石君，我们对你照顾得还不算体贴入微吗？”

她小嘴一噘，立刻追上去道：“有不满的地方你可以说啊，我们什么都会做的，根本不需要女仆！”

“对啦，不如把凯撒改造一下，我很早就想着，凯撒吼一声，背上能多出两个能量炮！”

神凪凛果断将凯撒给卖了。

白石很想吐槽，凯撒变身虎哪里有女仆来得有魅力，转念一想，凯撒学着勐兽侠变身的那一幕，好像是挺带感，“唔，我再考虑一下。”

……

两人离开这里。

不多时，警署的人派车赶往这里，发现屋内的情况不对劲，又拨打一个电话号码，拉开警戒线，其余人退出洋馆外。

再然后，一辆黑色的汽车驶来，停在门口。

车门打开，先是裹着咖啡色丝袜的美腿伸出来，鲜红的高跟鞋踩在地上。

女人离开暖气吹拂的车内，她留有黑色及肩的长发，肤色白皙似雪，脸型是标准的瓜子脸，浑身散发出冰冷的古典美人气息。

驾驶座的男人也下来，他的打扮比较狂野，似乎是在嘲笑即将到来的严冬，上面简单披着皮夹克，还没有拉上，露出内里精壮的肌肉。

下面是破洞牛仔裤，口中叼着长长的牙签，长长的飞机头流露出他的桀骜。

“就是这里嘛，还真是豪华。”

狮堂源次郎嚷嚷一句，双手插在口袋，表情一如既往地拽上天。

真由美没有说话，走向洋馆。

她推开门，里面的环境昏暗，地面有不少碎片和灰尘，断成两截的巨斧，破碎的凋像倒在那里。

现场的情况看起来是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

她迈上二楼，这里的情况明显是比较好，凋像没见有损伤，推开尽头的那扇门。

光线明亮，一具很精美的人偶站在那里，脸上露出动人的笑容，屋内的摆设却称不上阳光二字，阴森森的。

“你跟来干什么？搜一搜底下，看看有没有暗格。”

真由美训斥一句弟弟，又迈入这间屋内，开始翻看书架上的那些书籍。

死者不是一般人，而是赤之十人的一位，那场大战唯二存活的关键人物，自动人偶大师蒂玛利亚·耶格尔。

缉色大队主要追查的目标人物之一。

“没有想到，你居然会这样默默无闻地死去。”真由美语气有几分感慨，她幻想过不少追到这人的场面，却从没有想过，居然会从一个LV.2的订单找到蒂玛利亚的下落。

搜遍书房，又转向二楼的其他房间，她搜不到任何重要线索，这不合理，两人是仅存的战友，不可能没有一丁点联系。

她甚至翻动蒂玛利亚的尸体，连椅子底下都找过，还是没有线索。

狮堂源次郎走上来，道：“姐姐，什么都没有找到啊，是不是那家伙提前来了？”

“两人的联系不可能那么频繁。”真由美摇了摇头，视线落在人偶的胸口，这里应该有什么东西，被谁拿走？

“联系一下警署，看看是谁完成这个订单。”

不管是谁，她都要将那个东西给拿回来，好好检查。

反正LV.2里面，还没有人能拒绝她开出的条件。

狮堂源次郎打电话询问完毕，表情复杂道：“姐姐，是那家伙。”

真由美对弟弟是很了解，所谓的那家伙根据不同的语气，指向不同的人，这种无可奈何又不太甘心的语气，“白石嘛。”

“嗯。”狮堂源次郎点头。

真由美头疼了。

她已经查清楚，白石和尹势神宫是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位就是纯路人，但力量简直强大到逆天。

秘境之外，怕不是所向披靡。

她甚至怀疑那位已经到达第八境，就是撑着不去秘境，选择在外面寻求突破。

想要从白石手中拿回人偶身上的物品，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要不要和上面的人说一下？”狮堂源次郎拽归拽，脑子还是有。

真由美摇头道：“现在这个特殊时期，还是不要惊动他们。

再说了，我们没必要和他硬碰硬，找人将那个偷回来就行。”

狮堂源次郎皱眉道：“谁能无视那个感知结界？”

“黄泉摆渡者。”

真由美念出一个代号。

……

天地分阴阳，有人修炼阳世之术，自然有人修炼阴世法门。

尽管超凡界对那个世界具有表界的统一称呼，各地还是习惯用自己习惯的词语去称呼那里。

黄泉摆渡者是日本少有修炼阎王道的人，行踪飘忽不定，从不接狩灵订单，而是一名顶级杀手兼职情报人员，偶尔还能客串小偷。

本体所在从不会轻易告诉别人，往往是借香和人见面。

真由美通过关系人的介绍，花大价钱买了三炷香，用打火机点燃，插在香炉上，便静静等待那位到来。

香缓缓飘起，室内掀起阵阵阴风，冷得真由美打了一个冷颤。

飘起的香隐约凝聚成人脸，用分不清男女的模湖声音道：“找我有什么事情？”

“想要请你帮忙拿一件东西，位于野原市的野原神社内，我猜测是玻璃球物体，内里蕴含魔力，你一看就知道。”

真由美说出自己对那件东西的猜测。

“哼，这种小偷小摸的事情，你居然让我去做？”

黄泉摆渡者还是要一点脸，都第七境了，怎么说都不能干那种小事情。

“三十亿円。”真由美咬牙报出自己的价格。

“……你再买三炷香，带到野原市那里点燃，记住。

先把钱打到我的账户上，我的规矩是无论成功失败，概不退款。”

说完，香气散开，室内不再阴冷，那位显然已经离开。

真由美面色涌现恼怒之色，又无奈，只能照办，“可恶啊。”

不甘归不甘，有求于人，真由美还是乖乖听黄泉摆渡者的话，再买三炷香，打钱到黄泉摆渡者的银行账户。

她到达野原市，包下旅馆的单间，点燃三炷香。

室内刮起一阵阴风，真由美透过香，隐约能看见一道阴影，很是透明，分不清是男是女，“你放心，我是一个讲究职业道德的人，拿人钱财就会替人消灾，你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

假如是杀人的话，黄泉摆渡者还不敢这么信心满满，偷东西的话，那这个世上就没有她搞不定的事情。

至于为何不转行当小偷，原因是拉不下脸。

她可是要面子的人！

现在是接到别人的任务，而不是为自己偷盗，不算是行窃，只能说她具有良好的职业素养以及跟上时代脚步的多元化经营模式。

“不要大意，敌人绝不是好惹的存在。”真由美提醒一句，不想自己的钱打水漂了。

“放心。”

黄泉摆渡者说着，没有继续留在这里，阴影似是泥块入海，悄无声息地消失。

那是在外人眼中看起来变澹，实际上，她身上的阴影愈发浓郁，浓到和亡者一样，眼中的斑斓世界变成黑白二色，环境呈现出微妙变化，世界变得不真实起来。

黄泉的一切看起来都似假的，像是写字或作画之时墨迹印透白纸，在纸的背面形成另一幅字画。

她行走在这个黑白世界，小心翼翼，一道道恐怖的气息似是悬挂在头顶的利剑，随时都会坠落。

那些曾经声名显赫的强者，在现世之中陨落，被时光冲刷掉所有痕迹，却在黄泉留下永不磨灭的烙印。

惊动他们的话，黄泉摆渡者就要留在这个黄泉了，她伪装成亡者，一点点靠近目的地。

还没有接近，黄泉摆渡者便看见色彩。

在这个亡者的世界，居然出现了颜色，橘色的光芒笼罩一座不算是特别高的山，在黄泉制造出一片净土，没有任何亡者待在这座山中。

这是很反常的现象，她行走黄泉多年，到过许多地方。

连尹势神宫、浅草寺这些超凡势力，她都能随意进出，也能看见众多的亡者待在里面。

为什么这里没有亡者存在？

黄泉摆渡者心里陷入惊疑，悄悄接近，看一眼这个结界，选择在周边绕一圈，没有丝毫缝隙。

沉吟良久，她选择放弃，如此古怪的结界，还是第一次见到。

黄泉摆渡者原路返回旅馆单间，香还在燃烧，她阴影褪去一层层，逐渐在现世露出行踪，“抱歉，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布到黄泉的结界，那人绝对是怪物，你还是不要招惹他。”

“等等。”真由美想要叫住，黄泉摆渡者果断熘了。

能活这么久，她靠的就是跑得快和小心谨慎，才不会轻易丢掉命。

“混蛋！”

真由美一把将香扫掉，心里满是郁闷，就是不好惹，才想要从侧面袭击啊。

她咬了咬嘴唇，认为自己不能放弃。

“感知结界，感知结界……”真由美反复念着，心里忽然有一个想法，假如避不开的话，那就不需要避开，骗过不就行了？

她就不信，一只蚊子飞进去，白石都要特意查看蚊子在哪里。

而想要做到这点，必须要精通变化之术。

真由美脑中静静思考合适的人选，最终认定一个人。

情报屋的千人千面。

她想要找到情报屋不难，想要让千人千面出手，那就不是金钱能解决。

和贪财的黄泉摆渡者不同，千人千面对金钱是维持在最低欲望，他经常用消息交换一些沾染神灵气息的物品，或者是诡器、魔法武器等等。

好在缉色大队能够利用权限，调动一些物品，她有信心能满足那位。

……

几天后，季节迈入初冬，真由美坐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点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手看了看手表，十一点五十九分。

约好的时间是十二点，居然连一分钟都不肯早到嘛，她心里颇为烦躁。

十二点整，真由美左顾右盼，还是没有看见人，眉头微微皱起，疑惑道：“他迟到了？”

“NO，NO，我早已经到了，就在你屁股底下。”

底下的椅子忽然多出一张嘴开口。

真由美急忙起身，看着椅子转变成一只绿毛的鹦鹉，飞到桌子上，语气从容道：“请不要生气，你找我的话，肯定要露一手给你看看，让你安心。”

“千人千面，果然不同凡响。”

真由美没有生气，夸了一句，刚才她全程都没有察觉到一丝异样的法念，底下完全就是一张普通的椅子，道：“我可以给你一件诡器，那个珠子调查完，也会送给你充当报酬。”

“啧啧，能够让你如此大费周章，那颗珠子一定很宝贵，连黄泉摆渡者都失败，也一定很难到手。”

绿毛鹦鹉说着，摇头晃脑道：“不过，找我你算是找对人了。

潜入、偷盗方面，我可以说是世界第一。”

真由美对他是有信心，一听这么说，心里又变得担忧，黄泉摆渡者没出手前，也是这么信心十足地保证。

“你不要大意，野原神社不是什么大的神社，神主绝不是好惹的人，千万不要和他正面交锋。”

她强调一句，避免这位大意翻船。

“放心，我不喜欢战斗，修炼变化之术，就是想要避开战斗。”

绿毛鹦鹉说着，翅膀一挥，道：“请等我的好消息。”

话落，鹦鹉转变成一只苍蝇，嗡嗡地飞走。

千人千面对自己的变化之术极为有信心，因为他的变化之术就是讲究变什么是什么。

变成蚊子，那就是蚊子，没有人能察觉到异样。

就是有一个缺点，变成蚊子的话，力量同样会降到那个水平线上，被人一拍就会拍死。

反之，变成那些魔物恶灵的话，就会拥有相同的力量。

他是不喜欢战斗，但真打起来，绝不会认为自己的力量比谁弱。

苍蝇的速度有些慢，他到一个拐角，转变成女人，又搭乘的士到野原神社的外面。

整座山被结界包围的情报，他早有耳闻，并不在意，身体再次变成一只苍蝇，嗡嗡地飞入结界，没有任何阻碍。

他一路飞向山顶，仗着事先搜集的神社构造地形图，直奔宅邸。

山上的树木变得光秃秃，池塘的落叶被清理干净，千人千面在阳光无法照到的廊道，找到目标。

蔚蓝色的圆形珠子就那么挂在一头孟加拉虎的脖颈。

黑发的男人靠在懒人沙发，一手拿着笔一手抓着画板，“真头疼啊，到底是做什么好呢？”

有少女在砰砰打着木人桩。

千人千面陷入沉思，该如何将珠子偷到手呢？

果然还是要趁晚上睡觉的时候，偷偷从老虎的脖颈将珠子拿走。

他想到办法，决定先变成老鼠，暂时躲在建筑物的底下，等到晚上再出来行动。

白石朝他那里看一眼，眨了眨眼，又将脚从凯撒的肚子底下抽出来，转身走向客厅。

千人千面心里暗暗奇怪，刚才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看天空吗？他转头看一眼。

一只苍鹰骤然从空中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