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回到了飞船，EVA正不停地操作着飞船的控制台。

透过飞船的窗口，可以看见一个发光的球体，将四周的环境照亮。

“奥丁死了么？”路明非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战斗结果。

“战场的位置多出来一堆总质量为30吨的物质，是四维物体跌入三维而生成的。基本可以确定那就是奥丁的尸体。”EVA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们现在在哪里？”

“月球内部，上古文明留下的月球基地。”

“这个是？”路明非指着窗口外的发光球体。

“基地的核心，用的是反物质能源。”

那个发光的源头暗了一下。没有了刺眼的光亮，那处能源核心的结构清晰可见，它的周围被镂空的球形设备包围。

这处基地应用了戴森球的结构，整个空间360度无死角地采集光源。月球内部的那一层铺满了大片的人造农场，利用自转的向心力充当重力，完全模拟了地球上的环境。

“我连上了管理这处基地的人工智能，奥丁已经把权限移交给了我们。记录显示，这处基地早已没有活人了，能源也即将枯竭。资料库里也有与世界树相关的记录，零可以将权能归还给世界树的树枝，再将树枝重新种回去，世界树的权能就可以归还给星球了。”

“树枝？”

“就是奥丁的武器昆古尼尔。”

“哦。原来如此。”

路明非这才明白，为什么奥丁不在飞船着陆的时候投掷昆古尼尔袭击他们。

昆古尼尔是由世界树的树枝制成，而零已经收回了世界树的权能，她拥有绝对的控制权。

如果直接锁定他们投掷昆古尼尔，跟白给没什么区别。

“零在哪里？”

“我侦测到尼德霍格之卵的坐标在第四个维度，她去四维空间找尼德霍格之卵了。”

“四维空间？在哪？”

“这里就有一处入口。”EVA指了指一旁的舱壁。

路明非顺着EVA指的方向看去，光滑的舱壁上出现了一个圆孔，直径一米多，边缘仍是那种光洁晶亮的镜面。

向孔内看去，可以看到密集的粗细不同的管道，而这些管道中的一部分断开了，它们中间的一段消失了，断开的管道有六七根，其中两根较粗的管道断面里有什么东西在晃动，那是里面流动的液体。

同一根管道相对的两个断面中都有液体晃动，液体显然流过了消失的一段。每根管道的消失段长短不一，所有的断面大致勾勒出一个球形，从这个形状上看，这个无形的空间泡的另一半显然在舱壁的这一侧。

“还能联系上她吗？快点叫她回来！她现在很危险！”

“零，还能听到吗？”EVA在频道内喊话，但是迟迟没有得到回应，“糟糕……信号断了！”

路明非没有再说话，他勐地起身，往四维空间的入口冲去。

“你干什么？不要命啦！把宇航服穿上！”EVA拉住了路明非。

“没有时间了！”路明非甩开EVA的手，一股脑钻进了那个空间。

EVA就这样看着他的身体从头到脚消失在空气中，在空间泡无形的球面上，他身体的断面飞快地变换着形状，那晶亮的镜面甚至在周围的舱壁上反射出水纹一样跳动的光影。

“笨蛋！”EVA气得直跺脚，但也不敢贸然进入。

她还在下载资料。这些资料包含了各个领域的知识，任何一条都能让人类当前的科学技术腾飞。但是这处基地的能源即将耗尽，她必须抓紧时间。

……

路明非在四维空间飘荡着。

这里竟然还有氧气存在，不会窒息。

但是四维空间的信息量相当于三维世界中的亿万倍，对于涌进视觉的海量信息，路明非的大脑一时无法把握。

如果把三维世界也比做一张画，进入四维之前看到的只是那张画与他的脸平面垂直放置时的样子，看到的只是画的侧面，一条线；只有从四维看，才能看到完整的画面。任何东西都不可能挡住它后面的东西，任何封闭体的内部也都是能看到的。这只是一个简单的规则，但如果世界真按这个规则呈现，在视觉上是极其震撼的。

他们的飞船像一幅宏伟的巨画舒展开来。路明非可以清楚地看见飞船的层层结构——液体在错综复杂的管道中流动，看到舰尾核反应堆中核聚变的火球……一切的一切都并列在外，就像二维的生物看一张纸上的圆圈，在二维空间只能看到圆弧的线条，在三维空间却能能看到圆圈内部。

从四维看三维时，由于三维事物在各个层次上都暴露在四维视野中，原来封闭和被遮挡的一切都平行并列出来。比如一个封闭容器，首先可以看到它内部的物体，而这些内部物体的内部也是可见的，在这无穷层次的暴露并列中，便显露出无限的细节。这种展开是所有层次上的，最难以描述的是固体的展开，竟然能够看到固体的内部，比如舱壁或一块金属、一块石头，能看到它们所有的断面！

海量信息涌入路明非的视线，仿佛整个宇宙的所有细节全聚集在周围色彩斑斓地并列呈现出来。

用肉眼看，穷尽一生也不可能看全三维物体在四维空间的外形。当一个物体在所有层次上都暴露在四维时，便产生了一种令人眩晕的深度感。

路明非用魔术定位，确定了零所在的方向，沿着那个方向小心翼翼地飞去。

四维空间的人体是非常脆弱的——路明非看了眼自己的手，他看到的是并列出无限细节的人体，可以看到所有的骨骼和内脏，可以看到骨骼里的骨髓，可以看到血液在心脏心室间的流动和瓣膜的开闭……

也就是说，他的内脏完全暴露在空间中，皮肤和肌肉的保护形同虚设。

虽然是四维空间，追踪魔术依旧有效，路明非终于找到了零的位置。

“零！”路明非精准地从一个方向握住零的手，像在三维世界里一样皮肤与皮肤相接触，而不是抓住里面的骨头。

“快点回去！这里不是人类的世界！”

“尼德霍格之卵，已经孵化了。”零的另一只手握着昆古尼尔，瞄准着一片虚无。

路明非看见一截无形丝线从昆古尼尔的枪尖延伸，而另一端消失在虚空中。

他调整视角，从零的角度看过去，命运之丝重新显现，一只龙形怪物出现在远方，不断地变幻着形态。

路明非忽然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头龙形怪物是封闭的！它处于四维空间中，却没有呈现三维展开。无论怎样调整视角，都看不见内脏或是骨骼，它的内部完全不可见，这就意味着它是一个四维生物！

进入四维空间后，这才是真正的四维实体。

“走！”眼看零就要把枪投出去，路明非直接用魔术传送。

下一刻，他和零回到了飞船的魔法阵上。

如果零把枪投出去，很有可能根本不能对尼德霍格造成任何伤害——三维的昆古尼尔无法伤害到四维的黑王。

没有昆古尼尔，世界树的诅咒就会永远停留在零身上。

“EVA，立即撤离！”

“发生什么事了？”

“尼德霍格孵化了，魔法冷却，赶紧跑！”

“见鬼！”EVA立即启动引擎，飞船在两分钟内飞出了月球内部，缓缓升空。

“虽然我已经销毁了奥丁的尼伯龙根，但是大地与山之王没死，肯定还有别的尼伯龙根。如果被尼德霍格找到入口回到地球，那一切都完蛋了。”路明非说。

“必须要想办法将它重创，至少要拖延24个小时，如果它现在就发动攻击的话……”EVA的话音未落，飞船就响起了警报。

飞船的核能引擎凭空消失！

他们遭到了来自四维空间的袭击！

从三维空间看不到四维，但从四维空间能够看到三维世界的一切并且能对它产生作用。三维本身就意味着脆弱，从四维看去，整个飞船不过是一张展开的图纸而已，毫无防御能力，可以从四维接近它，只需在它的内部——对四维来说全是外部，随意破坏就行。

“EVA，归还世界树权能的方法记下来了吗？”

“这个我记下来了，但是还有好多资料都存在飞船的硬盘上……”

“看来是来不及了，算了吧。有时候科技对人类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零，回去以后照顾好诺诺和我妈。”路明非交代遗嘱似的，一脸严肃地说道。

“你要干什么？我不允许你抛下我自己去死！”零失声喊道。

“再见了。我爱你。”路明非没有理会零，将她和EVA推入魔法阵，启动传送！

“不——”零还想说什么，但是她已经被传送回了地球上，只留下一个简短的音节在飞船中回荡。

路明非摧毁了魔法阵。这么做是为了防止零传回来送死——零也会传送魔术。

玻璃破碎声。

飞船的窗户凭空消失了。巨大的气压将路明非吹到真空中。

其实路明非还有后手，让空间降维并不是一定要魔法。在地球上捣毁了许多处尼伯龙根，路明非已经掌握了其中的魔术原理。

只是没有第五法的魔力支撑，消耗会非常大。

“展开吧。”路明非动动嘴唇宣告道。

真空中无法发出声音。

他连维持体温的魔力都用上了，皮肤结了一层冰霜，低温迅速向他的内脏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