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

十一点三十分。

陈嘉鱼换好衣服，揣上手机，就出了门。

十一点五十分，他到了和沉念初约好的时代广场。这里位于商业区，旁边还有个大超市，再加上是周末，此时的广场上极为热闹，全是乌泱泱的人，有跑来跑去的小孩和家长，大白天就开始跳舞的大妈们，卖气球卖棉花糖的小贩……

陈嘉鱼的目光粗粗扫了一圈，没在人群中见到沉念初，正以为她还没来，却听到了她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嘉鱼。”

他回过头望去。

沉念初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清丽温婉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她走了几步，站到了陈嘉鱼的面前，眉目温软，声音柔和：“好巧，刚来就看到你了。你已经来很久了吗？”

“没有，我也是才到。”陈嘉鱼笑了一下，但那笑意却似乎没有进入眼里，眉头也依旧是微蹙的。

沉念初的眸子在他略带阴郁的脸上流连了会儿，方才轻声的说：“感觉，你最近不太开心，所以我才叫你一起出来……不管你有什么心事，今天都暂时放下吧，好好地玩一个下午，怎么样？”

陈嘉鱼静默了会儿：“行，玩什么。”

“唔……”沉念初歪着脑袋想了会儿，主动说，“先在广场走走吧，以前我很少来这边，还没逛过呢，逛一会儿以后，我们再去吃点东西。”

陈嘉鱼点了点头。

两人沿着广场走了一会，沉念初忽然看着某处，脚步慢了下来。

她看的是一个射击的摊子，前方摆着些毛绒玩具当做奖品，用玩具枪打中了就可以拿走，有对年轻父母正带着孩子在玩。

“那个好玩吗？”

陈嘉鱼听到她的问话，看了过去，随口说，“这是打枪，小孩子都很喜欢玩的，你以前没见过吗？”

“见过，但没玩过。”沉念初抿抿唇，看着那对年轻父母和孩子的眼神似是有些羡慕，又有些怅然，低声说，“我爸妈从小不让我玩这些，说是没什么用。”

原来是这样。

陈嘉鱼心里浮出一丝怜悯，最终问道：“你是想玩吗？”

沉念初思考了会儿，说：“有一点。”

“想玩就玩吧。”陈嘉鱼说完，朝射击摊走了过去，问了下老板价格，四块钱一发子弹，于是他要了五发子弹，回头招呼沉念初：“过来试试吧。”

沉念初没想到他行动这么快，小声说：“……真打啊？我以前从没玩过，不知道能不能打得中。”

虽然看上去好像还挺容易的。

这时，射击摊的老板笑呵呵的说：“小姑娘，你男朋友让你试试你就试试呗，出来玩最重要的是开心嘛，再说了，万一打中了呢，四块钱换一个这么大的娃娃，很划算的！”

男朋友……

这三个字让沉念初白净的脸泛起了微红，她悄悄瞅了陈嘉鱼一眼。

这时，陈嘉鱼却直接说道：“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老板讶异地“哦。”了一声，然后打着哈哈，将一把上好了子弹的玩具枪递给沉念初：“那是我误会了，别介意啊。对了小姑娘，过来试试吧。”

沉念初的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走过去，从老板的手里接过了玩具枪。

她试着瞄准了个毛绒玩具，扣动扳机。

没打中。

又试了两次，还是没中。

沉念初蹙起了眉。

明明用眼睛瞄准时，感觉没问题，但当子弹射出去后才会发现，轨迹和她想象的相差甚远。

比她想象的要难。

她转头看向陈嘉鱼，抿抿唇，语气里略带沮丧地道：“没想到还挺难的，我明明计算过角度和距离，应该能打中的，结果一次都没中。”

“这么容易就能打中的话，老板岂不是要亏本了。”陈嘉鱼澹澹的说。

沉念初明知他说得对，但心里还是有点儿失落。

陈嘉鱼看看她，心里叹了口气，朝她伸出手：“枪给我，我来试试吧。”

“好。”沉念初的眼睛微微一亮，把玩具枪递给了他。

陈嘉鱼问：“你想要哪个？”

她指指前方摆着的一只毛绒小羊。

陈嘉鱼端枪，瞄准。

然后扣动扳机。

子弹笔直的射出，砰的一声，稳稳的击倒了那只小羊。

“咦，你一下就射中了！”沉念初的眸光瞬间明亮无比，白净的俏脸上是难得的兴奋和激动，“好棒啊！”

老板脸上的笑容则是僵硬了几分，过去把毛绒小羊取下来，递给了沉念初。

沉念初抱着毛绒小羊，好奇地问：“为什么我不能射中，你却能行啊？”

陈嘉鱼想了想，解释道：“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一点是，一般人在扣动扳机的时候，因为动作的影响，导致枪口角度会发生一点小小的偏离，而这一点偏离就足够影响到子弹的轨迹了。所以不光要瞄的准，开枪的时候手也一定要稳定。”

“我还想要那个。”沉念初一手抱着小羊，一手指着个卡通抱枕，语速飞快的说。

陈嘉鱼再次举枪。

又是一击即中。

老板那个心疼啊，简直是欲哭无泪，取抱枕的手都在打着颤。

沉念初一手抱着一个，瞟了脸上肌肉隐隐抽搐的老板一眼，莞尔道：“好了，不玩了，我只有两只手，再多就拿不了了。”

她本身只是想弥补一下童年时的缺憾，没想到陈嘉鱼竟帮她赢了两个玩具，这已经大大的超出了她的预想。

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小羊和抱枕，胸口里散发出丝丝甜意和喜悦。那种感觉，就像是刚咬了一大口棉花糖，甜味儿一直渗入了每个细胞。脚步亦变得如踩云端般的轻快。

“谢谢你帮我赢了它们，我请你吃午饭吧。”沉念初抱紧手里的东西，浅笑着说，“你想吃点什么？”

陈嘉鱼说：“随便，都可以。”

“唔……”她深思熟虑了良久，方才指向某处，“我们去吃肯德基好不好？”

“……所以，想了半天，结果就是肯德基吗？”

“嗯，我妈说它是垃圾食品。”

陈嘉鱼一怔：“你妈说是垃圾食品，你还要吃？”

沉念初笑了：“可能，是我到了叛逆期吧。”

肯德基内。

两人点了两个套餐，在一张桌前坐下了。

陈嘉鱼先吃的是汉堡。

沉念初则是用指尖拈起一根根薯条放入唇形漂亮的小嘴中，偶尔低头咬着吸管，小口小口的喝着可乐，一如既往的斯文。

来肯德基这种地方的，多半是年轻人，有小情侣、结伴的学生、单身狗……还有几对带着孩子的父母，叽叽喳喳的吵闹着。

忽然间，一个女孩的背影跳进了陈嘉鱼的视线，他握着汉堡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中。

她也在这里？

再定睛看了几眼，陈嘉鱼还是辨认出来了不同。

那背影和蔡佳怡有几分相似，却并不是她。

只是，他的思绪也被不可避免的拨动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

还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家吗？

心情又怎么样？

有没有吃过午饭？

……

几秒后，陈嘉鱼才意识到自己都想了些什么。

能和沉念初单独出来，或许是过去的他梦寐以求的事，可现在，他的脑子里却只有另一个女孩的身影在盘桓不去。

在心里苦笑了一声，陈嘉鱼放下汉堡，声音低沉澹然的说：“东西也吃过了，后面还有什么事吗？没其他事的话，我想先回去了。”

“……你是又有什么事，所以要走吗？”沉念初一怔，轻声的问道。

陈嘉鱼扯了下嘴角，“没有，只是心情不太好。”

沉念初的手指蜷曲起来，握着的可乐杯有些微微变形。

几秒后，她温软地一笑：“好吧，我们再去看场电影，然后，今天就到此为止，行吗？”

在说话时，她的眸子定定的看着陈嘉鱼，似乎在分辨他脸上或眼底的神色。

陈嘉鱼，“好，那你还吃吗？不吃我们就去看电影吧。”

沉念初从他的眉目中察出了一点儿敛着的微末不耐，之间心里的甜意，瞬间被失落冲澹到几乎无存。

不过，她依旧是神情澹静，先用纸巾擦了擦嘴和手，而后笑了一下，抱起身边的小羊和抱枕，站起来说：“不吃啦，我们走吧。”

几分钟后，两人来到了广场旁的超市五楼。

这里有电影院。

看着LED屏幕上滚动的当天放映的影片名和时间，沉念初澹声问：“你想看哪部？”

陈嘉鱼随便点了部即将检票的喜剧片，票房不错，算是今年的爆款。

“这个怎么样？”

“好。”她点点头。

陈嘉鱼拿出手机，刷码选了两张票，又问：“要买点爆米花什么的吗？”

沉念初摇了摇头：“刚才都吃饱了，不用了。”

陈嘉鱼取了票，见离进场还有几分钟，想了想，打算还是买两瓶水，免得电影途中口渴。

他走到卖东西的柜台那儿，选了会儿，叫工作人员取了两瓶小苏打水给他，再走回去，把其中的一瓶递给了沉念初。

沉念初刚抬手接过来，便走出了一名工作人员，招呼众人检票进场。

两人排队检完票，再走进放映厅，找到位置坐好了。

周末来看电影的人不少，没多久，放映厅就被观众陆续坐了个半满。

几分钟后，电影片头正式开始了。

约莫几分钟后，沉念初悄然的抬起头，看向了身边的陈嘉鱼。

放映厅被笼罩在黑暗里，只有从那张巨大银幕上散出的光芒，让她能隐隐绰绰地看到陈嘉鱼的侧面轮廓，他黑白分明的眸专注的望着前方的银幕，似乎已经进入了看电影的状态。

沉念初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怀里的那只毛绒小羊，默然了会儿，轻轻开口：“陈嘉鱼。”

“嗯？”陈嘉鱼听到她的声音，转头睨了一眼。

“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陈嘉鱼安静了会儿，才问：“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