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昌下山了，并未惊动太多人。

陆尘尊重他的选择，能做的只是给予适当的帮助。

他平复情绪，继续专心修炼。

时至深夜，一股睡意渐渐袭来。

这还是自陆尘修炼出神识来，再一次感受到。

“是龙虎山天师功法的缘故吗？”

他很快想到了原因，没有抵抗，逐渐陷入沉睡。

清微道长和雾天行感受到了陆尘的呼吸变得缓慢，皆是从竹舍外冲了进来。

“陆师弟……”

清微道长看着闭目的陆尘，面色一变，就要上前。

“等等！”

雾天行一把将他拉住，沉声道：“他已经入梦了，你若此事惊醒他，他的神魂会崩裂，再也醒不过来了。”

清微道长脸色一沉，怒道：“若陆师弟出了意外，我武当就算拼尽最后一人，也要向龙虎山讨个说法！”

雾天行叹息：“事到如今，只能看陆道长的命硬不硬了。”

……

意识像是在深渊中，不断坠落，陆尘没有恐慌，只是平静的感受着这一切。

片刻后，周围渐渐出现光亮，他出现在一座山巅之上。

四周是翻腾的云海，五彩霞光自天穹洒落，美轮美奂，宛若仙境。

突然。

云海剧烈翻涌起来，一只庞大的龙鱼从其中一跃而出，在半空之中游荡。

龙鱼通体金黄，金色的鳞片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金属般的光泽，庞大的身躯给人以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迎面吹来的微风让陆尘身上的道袍摆动，他左手搭在紫竹剑柄上，右手自然负于身后，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只龙鱼。

龙鱼游弋而来。

它的头顶，盘坐着一名须发洁白，穿着粗麻道袍，手持钓竿，面容和善的老者。

陆尘气沉丹田，朗喝道：“可是龙虎山赵天师，赵逍遥？”

赵逍遥居高临下俯视着陆尘，澹然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入我梦境还能这般澹然的，你是第二个。”

“哦？”陆尘轻笑一声，“其他人是谁？”

赵逍遥回答道：“拓跋荒。”

陆尘笑道：“听闻见识过赵天师梦中杀人之法的，几乎都死了，看来也不尽然。”

赵逍遥并不在意，反而解释道：“拓跋荒以武夫入先天之境，精气神融为一体，此人算是特例。”

“说是特例，不过是老夫惜才罢了，不想强杀他。”

陆尘挑眉，“这么说来，赵天师是想要杀我了？奉武景帝之命？”

赵逍遥没有回答。

但他座下的龙鱼却是勐地甩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陆尘冲杀而来，庞大的身躯划破天穹，周围的云海更是剧烈翻腾起来。

一言不合就动手？

陆尘平静的望着凶勐的龙鱼，嘴角微扬。

轰！

下一刻，就在龙鱼刚刚冲杀至山巅时，那庞大的身躯骤然顿住，开始鱼头鱼尾疯狂摆动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一般。

坐在龙鱼身上的赵逍遥神情一凝，抬头望去。

只见一道虚幻的身影，在陆尘身后缓缓凝聚。

那是一尊手托火焰的神祇，盘坐在黑色莲花宝座上，一手摊开，拇指和中指轻轻接触，做出一个“佛菩萨印”。

另一只手平举在胸前，手中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更怪异的是，神祇面容虽然威严，但身后却长着一对肉翼，额头上也有一只竖眼。

即便竖眼紧闭，但隐隐间却有光芒闪烁。

一只虚幻的手掌自神祇背后探出，将龙鱼庞大的身躯死死握住，任凭它如何挣扎，都无法撼动分毫。

当看到这尊神祇时，饶是赵逍遥眼中也浮现一抹惊愕。

这是什么？

神？佛？道？还是……妖？

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里是他的梦境，所有的场景都是他构建的，那尊神祇虚影是从何而来？

就连拓跋荒和紫竹剑神都无法更改他的梦境，还未踏入先天境界的陆尘居然能做到？

陆尘微微仰头，嗤笑道：“堂堂龙虎山天师，先天大宗师，也要当朝廷的走狗吗？”

赵逍遥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皱。

他手中的钓竿轻甩，凭空射出一道锋锐的刀芒，斩断了大明王神祇凝聚的虚幻手臂。

龙鱼脱困后，急速拉开安全距离。

“牙尖嘴利！”

赵逍遥轻斥一声，将手中的钓竿扔出，掉入云雾之中。

轰隆隆。

片刻后，一道高到数百丈，直达天穹的巨大门户拔地而起。

龙鱼见状，欢喜异常，用力甩尾，飞速向着门户上空跃去。

而随着它的身躯不断上升，身上的鳞片开始脱落，头顶开始长出犄角，身下长出利爪。

鱼跃龙门，一朝化龙！

眨眼间，龙鱼便化作一条百丈长的五爪金龙，盘旋在陆尘头顶，恐怖的压迫感迎面扑来，让人心神颤栗。

陆尘抬头，看着冲着自己喷涂气息的五爪金龙，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不愧是被称作最妖的先天大宗师，赵逍遥的功法的确古怪。

而看到这栩栩如生的金龙，他大概也了解了先天大宗师的一面。

先天大宗师并没有神识，赵逍遥借助功法，让自己的神魂勉强达到了这个境界。

陆尘松开剑柄，也学着身后大明王神祇的动作，一手托在小腹，一手捏出“佛菩萨印”。

下一刻，异变突生。

只见大明王神祇那颗紧闭的竖眼，开始缓缓张开。

云海变得沸腾，脚下的山巅开始剧烈摇晃，整个梦境就像是要崩塌一样。

赵逍遥脸色骤然一沉。

他只是看了一眼大明王神祇那颗独眼，就感觉到头痛欲裂，意识险些消失。

那到底是什么？

吼！

身下的五爪金龙感受到了威胁，仰天怒啸，率先冲出，想要趁竖眼还未完全张开，撕碎大明王神祇的虚影。

轰！

但是。

一道紫色的光柱骤然从竖眼之中激射而出，以摧枯拉朽之势，轰在了五爪金龙的龙躯之上。

短短几息的时间，长达百丈的金龙便化作烟尘，随风飘散。

五爪金龙是由赵逍遥的神魂凝聚。

但神魂和神识，差距实在太大了！

赵逍遥的身形出现在龙门之上，负手而立，低头看着站在山巅的陆尘，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

嗡！

也就是在此时，大明王神祇的竖眼完全张开，一股恐怖的吞噬之力笼罩赵逍遥，将他吞进竖眼之中。

而伴随着赵逍遥的消失，整个梦境如同镜子般破碎，陆尘的意识重新回归。

他缓缓张开双眼。

清微道长和雾天行的身影映入眼帘。

“陆师弟，你醒了？！”

看到陆尘苏醒，清微道长先是一愣，而后面露狂喜。

雾天行愣在原地。

整个天下，能从赵逍遥梦中醒过来的，不超过三个人，而那三个人，都是先天大宗师之境。

今日，陆尘才不过一品，居然成功了？

“陆道长，龙虎山天师……”

雾天行深吸一口气，凝声问道。

陆尘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道袍，澹然一笑：“他啊，估计要难受一阵了。”

……

龙虎山，后山。

卡察！

一道脆响，赵逍遥手中的钓竿应声断裂，紧闭的双目缓缓张开，嘴角也溢出一丝鲜血。

“天师！”

守在一旁的长老面色大骇，不由惊呼道。

天师受伤了？

这是自大周覆灭后，第一次遭受重伤！

谁出的手？

难道是儒圣？

赵逍遥轻轻擦拭嘴角，看着手中断裂的钓竿，低声轻喃：“后生可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