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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9、襄宁镇鬼醮(伍)

    作品:《五行缺鸡[综话本]

    白面道人一见吴疾的脸, 便发起愣来,一旁姜不和趁着这个空档,突然煞有其事地高喊一声:“哎, 有破绽!”

    他这一句“有破绽”说得语带调侃, 但禁不住是突如其来、没有一点点防备,白面道人闻声反射性朝他看去,就连吴疾也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结果余光正好看见一道黄影咻地从自己身后飞向了那个道人!那道人因为这一望的分神之际, 反应慢了半拍,身子一动刚要躲, 就已经来不及了,被那道黄影啪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下巴上,被阴了个正着!

    姜不和打了个响指,说:“倒!”道人立刻并手并脚、十分滑稽地仰面摔倒, 后脑勺“哐啷”磕在门框上,令人听着都疼,刚才那点风仪更是荡然无存。

    吴疾看得直瞪眼:还有这种操作?转头就见姜不和背着手施施然走到门口,蹲下身,对那道人说:“哎,这位大哥,仙友就不敢当了, 现在东土的散修都兴这么肉麻的称呼同修了吗?”

    道人痛嘶着道:“莫非仙……公子是从西土来的?”

    姜不和微笑道:“是啊,你倒是好眼力。”

    吴疾这时跟着走近了这道人,这才看清他下巴上黏着一张折成三角的黄纸, 正是姜不和先前用来折纸鸟的那种,上头还写着个小小的“定”字。也亏得这个白面道人能忍,吴疾起先还以为他是被封住了嘴说不了话,这时看他咬紧了牙关嘶嘶吸气,说话如常,显然不是不疼,而是强忍着还要保持风度,即便情况如此危急,也能保持冷静,和敌人答对,果真自来做坏蛋的,都得有两把刷子,不禁也有几分佩服了。

    道人又吸了几口凉气,才说:“公子神通广大,某非一合之敌,实在惭愧。不知某座下老仆有何处得罪,令公子打散了她的皮囊?”连自称都从“我”改成了“某”。

    吴疾听他言及“皮囊”,不由看了看倒在旁边的黄婆,发现她这会儿已经直挺挺地僵硬着不动了,脸上还保持着那副咧嘴笑着的惊悚表情,一对眼仁儿却诡异的只剩眼白。约莫刚才那缕青烟才是鬼魂本体,眼下这副黄婆的身体应该只是个破碎的皮囊了。

    姜不和说:“何必再装傻?我虽不知你如何入的道,不过你修习此术,打听师承、搜罗散佚法籍时,也该听说炼鬼之法,于修行人可是人人唾弃的偏门。”

    道人不假思索,坦然答道:“某又何尝不知?某又何尝不知?实在是出身不好,无缘高门良师,些许微末神通,又难酬己志,方才想捞个偏门,混点名堂出来。”

    “敢问你有什么壮志,要靠杀害老人和无辜女童来酬?”姜不和问这话时,仍是微笑不改,语气却没了温度。他一双桃花眼,背光看人时,彷如两星没有焦距的寒潭,眉峰一压,便再没了平日那种慵懒的倜傥,反倒流露出一种分外危险的气息,“万家姐妹和阿芸,是不是由你授意鬼仆迷惑乡民,命丧你手,好供你炼鬼的?”

    这样性命悬于人手的关头,这道人竟仍能泰然处之,对答如流,居然干脆地承认了:“公子果然仙耳通天,只是此事当中的关要,公子尚且不知。公子是西土上仙,不明白东土修士,入道之难、悟道之苦。如今留在东土的高门,唯有溅花观一脉,尚肯不计弟子出身,广迎人才,只要身负一两样独门神通,不计神通大小、威力几何,都有被计入外门的可能。这御鬼之术,时人厌弃,古人却肯用之,焉知它只有坏处,就没有一两样好处了?某有心于此道开辟些新鲜故事,以作进身之阶,虽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也是意在抛砖引玉,或有大能上仙,愿意将这门神通捡起来再做精研。至于那黄婆子,生前就是个敛财不知收手的恶老虔,某前年路过此地,将她除了,炼化成鬼仆之后,令她白日只做些为乡人祈福的勾当,钱财万万不会再收,还要劝导信徒向善……”

    他这番话,信息量可就大了,骤然听到“溅花观”三个字,吴疾心里咯噔一声,心想:臭名如雷贯耳了,这狗门派真是总能和坏事沾上边!至于道人后头的话,他略过那道人摘清自己的部分,只拣有用的听了,原来这个黄婆是半路被这道人杀死后炼了鬼,怪不得这个“恶鬼附身”、打死女童的仙人跳是从去年才开始发生的。

    那头道人续道:“……还有这几个女童,本就生受亲生父母的苛待。那万家姐妹,生身的父母薄无子嗣,只得两个女儿,去年又逢小旱,便嫌弃女儿赔钱、只吃不劳,有心将这对姐妹卖了,只不过这襄宁镇里,官府赶进来的人口扎根还没有几年,附近方圆十几里,连个吃得起饱饭的人家都没有,自然没有买主。官府又不准移籍的乡民入府县营生,只许在襄宁耕作,那万家父母便准备将这对小姐妹扔进山里饿死。唉,与其教孩子在山里头活活饿死,里活活饿死,遭野兽啃食,倒不如随我去了。只不过这万家父母,原本还想将亲骨肉扔了去自生自灭,某教黄婆许了他们一笔钱财,他们竟当天就亲自对孩儿下了杀手,只为尽快拿钱,岂不更是罔顾人伦之辈?”

    这种把孩子遗弃在深山老林里的黑暗寓言,吴疾听得多了,从没想过今天居然能听到一个现实版的。这道人所言,细节巨细无遗,绝非信口编出来的谎话,他听得血涌脑门,忍不住爆了个粗口:“你他妈还真能洗自个儿,你是不是觉得两个孩子的爹妈不干人事,就能衬托出你办的事更像人事?”

    能用这副声音、这副脸蛋,骂出这种话来的这种女童,于旁听两人来说,大概真算是平生仅见了。那道人被吴疾骂呆了,刚才还舌灿莲花的嘴一个急刹车,咳嗽了一声,道:“这位小仙……小娘子息怒。芸丫头的亲爹,平日里对两个女儿也是非打即骂,欠了一身酒债、赌债,二位不妨想一想,孩子们与其在这样的人家里受苦,离了阳世与某为伴,也算得无忧无痛了。”

    吴疾冷笑道:“什么叫无忧无痛,你屁话说多了夹不夹舌头?阿芸是怎么死的,你是怎么教她爹杀她的方法的?”

    姜不和说:“受大苦难而死之人,成鬼后怨气愈重、法力愈厉,他是打的这个主意。”说着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转头对那道人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手上还有多少鬼仆?”

    道人说:“某修习此术,时日也不很长,芸丫头还拴着笼头呢,再加上她,一共只得四个,没有再多的了。”

    姜不和没理他,而是把他怀里的拂尘抽出来,五指穿进去一捋,果然捋出三根微光熠熠的银丝。这三根银丝夹在他指间,如同活了一般,不断扭动挣扎,似乎是想要回到拂尘里头。道人在旁制止道:“都不要乱动。”那三根银丝立即不再乱飘,软软地垂在了姜不和手上。

    吴疾问:“这就是……?”

    姜不和点点头,将那三根银丝朝天一抛。银丝甫一脱手,就绽开团团光雾,化出三个人来,分别是一个老妪,和两个面容有九分肖似的小女孩,次第轻飘飘地落在地上。那老妪形貌,正是黄婆,见了吴疾,分外仇恨,连连剜了她好几眼,只不过不计眼刀如何厉害,嘴边依旧是挂着那抹笑。至于那两个小女孩,应该就是万家姐妹了。

    道人在旁道:“公子是想将她们度化了么?”

    不待姜不和回答,黄婆突然高声道:“不行,不行!老妾已决意侍奉仙师,我可不走!”

    道人喝道:“勿要喧哗,惊扰仙家!”

    黄婆充耳不闻,跪地便拜:“仙师,老妾一心向道,方今脱得俗世肉身,做个鬼仙,长生不老,何等快活!”说着一指姜不和,嚎叫道:“这小子好狠的心,要度化老妾,如此一来,岂不是真正的身死魂消了?求仙师救我啊!”

    道人闻言,叹了口气,面有难色地冲姜不和道:“公子,您看这……”

    姜不和遭黄婆指责,神色间却丝毫不为所动,平静地对那道人说:“你炼的这只有情鬼,虽本事不大,音容倒很逼真。”

    道人说:“唉,这,公子可真是博闻广知啊。好了,你退下吧。”这后半句话是对黄婆说的,话音落下,嘴里犹自骂骂咧咧的黄婆突然声音一顿,方才还唱作俱佳的神态变脸如翻书,倏地变得面无表情,站起来安静地退到一边。那道人又叹了一声,说:“教公子见笑了,某实在是舍不得这两年来日夜琢磨,万般辛苦,才炼就的这么一只有情鬼。唉,莫非某此生都入不了道了么?前路尽断,今后又应该如何自处?”说罢连连哀声,双目居然一红。

    他这情绪转换,真令人服气,吴疾说:“你还想着自己能有‘今后’呢?”

    道人说:“难道二位竟要取某性命不成?若某今后修行,绝不再行小道、歪道,绝不再碰炼鬼方术,敢问二位,可否饶某一命?公子神通广大,日后尽可监察某的动向,某绝不食言。”

    他说到这里,肃穆神色道:“……某昨日害人炼鬼,乃是恶人恶行,二位今日又何苦杀某,岂非成了和某一样的人?”

    不论他的口才如何厉害,终归还是在为自己求命,可吴疾听到他这话,却不由沉默下来。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并非没有见过人杀人,就在不久之前,还曾经目睹素蟾取了灯草的命。可那时灯草的确恶贯满盈,手上有无数条人命,出手的也并不是他自己,而是作为原住民、有自己一套行事标准的素蟾;那么现在呢?似乎这个道人的生杀大权,有一半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

    这个世界和他真正的来处不同,明明存在着能够搬山移海的“神通”,但却在人治上十分庸匮,仅就他所见,民生、经济都在艰难复苏,更遑论一套能够公正地裁定善恶、公正地行使绝对暴力,以维护道德和秩序的完整法治体系。他今天当然可以单方面的给这个道人判死刑,可那些杀死幼子的愚昧乡民,又该如何处置?那些纵容乡民行事、毫无作为的襄宁守军呢,他们又有没有过错?再往上数,仅这一个小小的襄宁镇,那些仙母的信徒,他们又算是什么呢?如果他听凭自己的好恶,对这些人出手,他不正是也成为了秩序的破坏者之一吗?

    这些纷纷杂杂的念头,在吴疾脑中快速滚过一轮,他兀自思虑,姜不和已先出声:“你的生死,我们过后再议。你把命牌都放在了哪里?”

    道人说:“芸丫头的在我荷包里放着,其他三个教我埋在了别处。那是片荒林,乃是某设鬼醮作法之地,烦请公子带某同行,某可为公子指路。”

    姜不和在他身上摸出荷包,捏着一倒,便有一只大小如麻将子儿、通体彤色的木牌掉了出来,上头写着“张芸”二字,也就是阿芸的名讳了。姜不和将这木牌摊在掌心,送到吴疾眼前,道:“役使鬼仆,全靠这命牌,毁了命牌,鬼仆就能得脱自由。先去把所有的命牌找到再说。”

    吴疾点点头,直接一手提起那道人,准备拖他出庙。她个头矮,那道人被她拖着,大半身子都萎顿在地,给她拖了尺许远,尾巴骨先是磕到门框,又跌到了外头地上,发出“唉”的一声轻呼,连连苦笑劝道:“小娘子,你这样拖法,某实在捱受不住。哪怕过后要取我性命,眼下可否少给些零碎苦头。”

    姜不和伸手提住那道人另外一边肩膀,对吴疾说:“我来吧。”吴疾只得松开手,姜不和个头比那道人高出许多,把那道人整个提溜得站了起来。可就在两人换手之际,那道人忽道:“得罪了!”

    伴随着这一声喊,那道人方才还僵直不能稍动的四肢,突然舒展开来,大袖一展,拂尘“噼啪”一声扫到了姜不和胸口,令后者退了半步!吴疾劈手去抓他,立即捏住了他的袍袖,却抓了个空,那道人竟顺势将被吴疾抓住的外袍给脱了,滑鱼儿一样朝后一跃,落地时竟钻进了土里,整个人消失不见了!

    吴疾快走几步,到那道人消失的地方一看,只见脚下土地,平平整整、毫无异状,连个脚印都没有。正在这时,站在庙里的黄婆突然开口道:“那三人的命牌在神龛下头放着呢,某已知无不言,二位莫要再苦苦相逼,就此别过罢。”声音赫然竟是那道人的。吴疾闻声回头望去,还不待他眼风落到黄婆身上,站在她身后的姜不和突然摇晃了一下,吐出一大口乌血,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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