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百鬼夜行”的方法并不是什么绝密，操作更是没有丝毫难度，难的，是如何活着离开。多次“方违”之后即可进入“百鬼夜行”之处所，这在阴阳道之中已经算不得秘法了，甚至一些魂游太虚的平凡人也能进入那诡异之地，只是被鬼发现而撕成碎片的比比皆是。

所谓“方违”，就是当以天一神所在为目的地出发时，先在相反位置过一夜，再向目的地前行——而这将横跨天一神的通道——此为一次“方违”。

李睿在保宪家足不出户的呆了五天，这五天来他没做别的，只是每天按照晴明的方法对自己施咒，再辅以一些奇怪的东西沐浴——而那配方里的东西如果明说出来，绝对没有一个人愿意碰一下。

“李桑，准备好了么，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吧。”晴明眯着他那双狐狸眼，满是笑意的看着李睿从浴桶中出来。

李睿满脸厌恶的接过毛巾擦干身上的药液——他甚至刚刚在泡澡的时候还看见了两只青蛙的眼睛，就更不用说什么树枝和昆虫了，要不是这药剂混合起来有一股山茶花的清香，他很怀疑自己能不能继续泡下去。

“走走走，我在这泡了五天了，就是等着现在呢，早就准备好了。”李睿是一刻也不想多待在这里。百鬼夜行，光是这个名字就足以让他心痒了——这种日本传说中鼎鼎大名的东西，他可是很想亲眼见识一下。

晴明闻言一乐也不再多说，等李睿穿好衣服，两人从保宪家正门出来，门前正是晴明备好的黑牛。

“那我们出发咯。”晴明御着牛车而李睿坐在他身后，晴明轻轻地抖了抖手中的缰绳，随即又回头严肃地嘱咐了一句：“千万，不要开口哟。”

“无论什么时候。”

之所以用黑牛而并非牛车，是为了防止车厢引来好奇的精怪纠缠，而如果仅仅是骑在黑牛上，以李睿近些天的努力足以让精怪不能察觉到他，当然他也不会蠢到去犯一些禁忌——比如在群鬼中说话。

而晴明？自然不用去操心他的事情——他总有更妥帖的方法。

在李睿答应下来之后晴明加快了御车的速度，黑色而健硕的牛奔跑起来。黑色的牛背上毛发舒顺而水亮，夕阳的余光照在上面晃得李睿有些发晕。

啪哒啪哒，黑牛在奔跑着。

“快到了。”恍惚间他听到了晴明在他耳边说话，抬头看过去却发现晴明正专注的看着前面的路：“不要吃惊，是他心言，这五天你施咒的一部分。”

他心言，顾名思义是可以与他人以心灵沟通的咒术。

“别激动，这只是单方向的，我说，你听，而且只有今天一天。”晴明侧过头笑了笑，伸出食指在嘴唇上比划出禁言的手势：“你依旧不能说话哟~”

欢快的声音透露着晴明的恶趣味，李睿对此只能翻了个白眼，无奈的看着他的背影不再去搭理他。

路上的行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宽敞的大路上弥漫起了雾。牛蹄踩在路面上的声音不见了，路旁的鸟叫、虫鸣全都听不到了。

来了，来到了一个不属于常世的地方。

晴明继续驾着牛车前行，周边变得越发昏暗了，只有牛背上依旧好似反射这黄昏的光晕，照亮这脚边的路。

有什么东西自周围浮现，亮白色的鬼火、扭曲着的人形，人面蛇神的女妖或者是兽面人形的怪物接连出现，然后又消失不见。

“我们正于百鬼中穿梭，大部分你所看到的都不会影响我们。”晴明一边轻抖着缰绳，一边对李睿说着：“但是有的时候也会有些例外……”

仿佛是为了印证晴明的话，他还没说完就有两只河童出现在车的侧面，跑动间带着水声冲向牛车。

哞！这牛吃痛而嚎叫的声音

一只稍矮小些的河童抓住长长的牛毛，抢先一步翻身坐上牛身——就坐在李睿与晴明当间——而另一只大一点的也刚要拽着牛毛爬上来，就被那个小个子一脚踢了下去。

恼怒的怪叫和开心的讥诮的笑声充斥着李睿的耳朵。

咚！

“嘶”巨大的震动从身边传来，李睿不自觉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睿回头一看才发现又来了一只巨大的怪物，他足足有三四米高，两只眼睛像拳头那么大，脸色淡红，右手抓着一只大号的螃蟹在啃着，脚上还穿着一双草履。

那只大个妖怪伸脚一踢，把还落在地上的河童踢的不见踪影，左手一抓一甩那个小个的河童也被扔的不知去向。

那怪物在李睿旁边低下头，仔细的巡视着，巨大的鼻翼微微抖动，他刚刚仿佛听到了什么。

在许久寻查未果的情况下，那只大号的妖怪放弃了，它迈开步子三两步远离了这条黑牛，而李睿此时早已经惊出一身汗。

“说了让你注意不要发出声音。”晴明依旧是目不斜视的驾着黑牛对李睿调侃着：“怎么样，刚刚吓的整个人都发抖了吧。”

李睿很想反驳他，但是考虑到安全问题还是作罢了，只能听着晴明在他的耳边放肆的笑着。

终于，在不知道驾驶了多久之后，周围的迷雾渐渐淡开了，牛蹄踏地的声音也回来了，渐渐的牛越来越慢，最终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晴明翻身下了牛背，活动着僵硬的身子和李睿说道。

到了？

李睿跟着下来，左右环顾着。

“眼熟吧？当然眼熟，五天之前你还来过这里。”晴明伸手在怀中掏出一块刻着字的木牌系在牛尾巴上，再在末端系上了一串铃铛，他边做着手里的工作边跟李睿说：“这里是阴态的皇宫，属于魑魅魍魉的皇宫。”

晴明不说李睿还想不起来，一提却发现真的是皇宫的模样，可是没有人的皇宫与之前所见的实在是相差太多，他一时间没能认得出来。

“可……”李睿刚想问这到底是怎么会是，却又被晴明用食指按住了嘴唇。

晴明眯着的狐狸眼里这时满是严肃，看不出一点平时的样子：“记住，绝对不要说话，一点声音也不能出，不然咱俩就都会死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