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激灵跳了起来。这个世界上也许有太多的事情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也毫不关注，但总有另一些事情，是我没有办法掩耳盗铃的。我放开熊无敌，三步并作两步蹿到程玉泉面前，强行压抑住心尖上的颤抖，问：“什么消息？”

程玉泉轻声说：“杨青小姐，已经被我承露台闻金人收为义女兼弟子，正式传授她绝世武功。”

我有点懵：“怎么？她又被闻生死收为义女的吗？怎么着，一女还能收两次？哦，你等等，你说的杨青，是多大年纪？”

程玉泉怔了怔，说：“杨青小姐不是才两岁吗？”

我说：“哦，没事，再会！”

转身就走，但我的耳畔，轻微的风声一响，程玉泉就再度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拦在道当中。

我说：“哟，程金刚轻功不错啊。”

程玉泉勉强笑着说：“惭愧，惭愧。”

我说：“你不是第九金人麾下么，怎么替闻生死做事？没记错的话他是第四金人啊。”

程玉泉说：“是的，不过，闻总他虽然身为第四金人，但他极得李老的器重，李老不在的时候，都是由闻总权理署事的。”

我：“哦，那也就是说，闻生死在承露台基本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咯。不过我还有个问题啊，现在你们李老是不是身体不太好了？”

程玉泉呵呵笑了笑，说：“李老春秋鼎盛，功力炉火纯青，没有人知道他的功力究竟到了哪一层境界，所以他的身体一直都很好。”

我说：“既然李老的身体那么好，闻生死为什么不收敛一点，大领导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卸任呢，也不知道大领导卸任之前会不会突然进行什么人事变动，他闻生死这么欢跳，难道不怕大领导不满意吗？要我看啊，李老至少还能健健康康活个二十年，他闻生死啊，先别急，第四金人其实也挺好。”

程玉泉的脸色很难看，我甚至看到这家伙手背上的青筋都突突跳了出来，但我心里并不怵，这边还有个熊无敌在呢，若是闻生死亲临，熊无敌肯定是怂到逃命的份，可是面对一个听都没听过的金刚嘛，熊无敌可是……

我余光一瞥，哪里还有什么熊无敌，我甚至连这厮是什么时候消失的都没有觉察！、

程玉泉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拱手道：“姬兄的话，程某受教，定当遵嘱转告闻总，青山不改绿水……”

我说：“你给我等一下，什么话，什么遵嘱？我说了让你转告了？传小话是不是？承露台什么时候有你这种人了？这事我必须得转告李老！“

程玉泉有点慌张：“你，您还认识李老？”

“承露台李晚晴李老前辈，我与他还是有一面之缘的。”我微笑着回答，说这话的时候我不由得想起了许多年后，黑熊山山麓上，那个灰袍老者微笑的表情。

程玉泉瑟瑟缩缩，向我拱拱手：”得罪得罪，姬先生见谅，在下方才是一时心急了，其实闻总很关心您的事情，一听说您不知道为何对杨家青小姐如此上心，闻总立刻就拍板决定，收杨青小姐为义女，这正是体现了对先生您的重视啊，正所谓……“

我说：“你别说那些所谓不所谓了，我有些问题要问你，我肯定你知道。”

程玉泉低头应道：“但凡先生所问，在下必定知无不言。”

我问：“四方盟究竟在盘算什么？”

程玉泉毫不犹豫：“一个为名，一个为利。四方盟总盟主陈星朝虽然一直以大商贾的身份总理四方盟，但实际上是南唐那边隐藏的高手，他知道姬汤和我大魏的特殊关系，打算通过这种方式来结好我大魏，获取我们的信任，若是能借此混入我大魏高层，那就更好了，另一方面，也是在向吾皇展现实力，提高他自己的筹码。这个人不会只为南唐李家尽忠，是一个待价而沽的人。至于四方盟的副总盟主贺溪山，他就简单多了，这个人十五年前就摸到了虚神境的门槛，这些年的积累，让他的实力早就远强于一般的虚神境巅峰，然而他始终迈不出那一步，一直被卡在神通境之前，这一次，他可能是嗅到了什么契机，当然，他也向我们开出了十万两金子的高价，一百两金子提供一名高手，闻总还没有回复他。“

我想了想，说：“一百两银子一名高手，什么级别的高手？”

程玉泉露出含义丰富的笑容，说：“大概，就是比你这个级别略低一些的。”

我恍然大悟：“难怪，那今天当着徐二的面，一下就损失两百两金子，这要是让贺溪山知道了，恐怕不会太开心吧？”

程玉泉笑着说：“那是。在贺副盟主眼里，恐怕徐二远远及不上这二百两金子，不过徐二自然有办法可以解决就是，这种事早就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又问：“那个邓主任是什么来路？”

程玉泉失笑道：“什么主人，不过是一个昆仑奴而已，颇有些天赋异禀，本来是给大食商人扛包的，结果就被徐二看上了，那时候他扛着两头骆驼在洛阳穿街过市，从此他就多了一个诨号，叫‘邓二驼’，这个人底子很好，外家功法一学就通，一学就精，明明只有罡气境巅峰的实力，但每次都舍命厮杀，竟然还让他搏杀过虚神境的高手。可是这厮毕竟是昆仑奴出身，虽然被徐二买了下来，但始终未脱奴籍，自己也没半点骨气，明明是接近虚神境的实力，却仿佛是徐二一人的奴才一样，被呼来喝去，毫无武者的尊严。然而这厮面对别人，则是自高一等，仿佛全天下他家徐二第一等，他第二等，天下人皆是三等人。”

我问：“这货如果拿去卖，大概能卖多少钱？”

程玉泉笑着说：“不过百两银子吧。毕竟是奴隶出身，不同那些有门有派的江湖人，连个帮忙抬价的朋友都未必会有。”

说着，程玉泉的脸上居然露出了痛快的表情，看起来他也有被当成“三等人”的不爽遭遇呢。

我想了想说：“这只人马，能顺利过凉夏和大魏边境吗？”

程玉泉摇摇头：“这波人马只是拉出来走给上面看的，大家都知道，到了边境，大魏会有一军出面拦截，双方象征性交涉一下，就各自返回。”

我说：“我希望这些人马能越过边境，真的去统万城。”

程玉泉皱起眉头：“这不太可能，这些人是四方盟的主力了，如果真的打起来，战力十分可观，大魏是知道这些的，所以才象征性地让他们穿州过府，给足了面子，但越境是绝不允许的！万一四方盟没有被大魏收服，反而被凉夏吃下了，这对大魏可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了。”

我说：“你放心，有我在，这只人马凉夏吃不下。”

程玉泉直接了当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说：“你也可以不信，但如果你不仅仅满足于做一个金刚，你最好还是相信我。”

程玉泉沉默了许久，向我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远处，笙歌依旧。我在原地等了等，没等到熊无敌回来，感觉天色很晚了，露水深重。我打了个哈欠，找回了原地。焚烧两位和尚的大火还没有熄灭，还有一些细密小的火焰舔着那些漆黑的炭堆，我注意到炭堆中间深重的灰里居然有一两粒幽暗剔透的光华闪烁。我问一旁的无声默诵的无花：“这是什么？”

无花看了我一眼，说：“舍利子。”

我一惊：“哪位的？”

无花低头：“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