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的事情没有费多大周折，因为会馆根本就没有看门人，我走进去的时候还看见不少熟面孔，都是前几天晚上跟着小方来砸场子的，他们那种悍不畏死头开铁板的精神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相比之下，我那天根本就没出手，所以自然也不会有人认出我来。

进门是一个巨大的饭厅，可能因为没到吃饭的时间，所以虽然那些人扎堆围在小桌前聊得唾沫横飞，但气氛依旧很干瘪，饭厅的前后是两进大门，左右则是两座楼梯通向二楼，二楼往上就是若干厢房。我环顾四周，注意到门边有座柜台，柜台后头坐着个青衫白发的老头，一只手撑着脑袋，正在犯困，一点一点地小鸡啄米。

我走过去敲了敲桌面，老头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瞪着我说：“小伙子，你找谁？”

我说：“我找你们当家的，何芸汐。”

老头狐疑地看着我：“你是什么人？”

我拍拍胸脯说：“我是她的衣食父母！”

老头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他小心地问我：“这么，这位小哥，你是来要债的？”

我笑着拍了拍桌子：“什么啊，我是掌门，快让何长老出来！”

老头笑道：“这么巧，我也是掌门！”

我怔愣了一下，险些暴跳起来，有没有听错？这老头居然想占我便宜！

这时我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咳嗽声，然后是何芸汐的声音传了出来：“咦？姬旦你怎么在这？”

我回过头，顾不上说正事，现只这老头对她说：“喂喂喂，芸汐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了？这老头说话怎么这么不中听啊？什么叫这么巧他也是掌门？”

何芸汐看了他一眼，认真道：“这话没错啊，来福他的确是掌门，每天晚上到了点都是他负责关大门的。”

好嘛，原来是这么个掌门。

我莫名吃了一个瘪，紧跟着就听出来何芸汐心情不太好，甚至可以说是很糟糕，我甚至感觉到她挂在腰间的两把佩刀都在鞘中嗡鸣颤抖，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飞出鞘去取仇人首级。

我说：“你怎么了？没事吧？”

何芸汐轻轻一按腰间的双刀，那两柄刀才勉强安定了下来。她摇摇头说：“没事……我都听姬搏说了，你有什么安排？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看见何芸汐瞬间进入工作状态，我更加感到不舒服，那种感觉相信谁都能理解，本来你以为你和可以她谈感情，结果人家上来就板着脸给你公事公办，虽然说不是怎么刁难你，但你也会感觉到似乎从此以后就少了一个朋友。

我谨慎道：“马上就要出发了，来这里只是突然想起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我听说我们现在到处都有产业？”

何芸汐说：“有，不仅是南唐，北魏也有，不过固定资产不多，都是第三产业，什么服务业、运输业、餐饮业，没多少成本，转移很方便，在一个月前长老团分析出北魏有南伐趋势之后我们就已经开始了分批转移，现在大部分都去了中立的蜀国、东溟、吴哥、勃泥国。”

我讪讪道：“那……我们的盟友……？”

何芸汐冷冷道：“我们有盟友吗？”

我刚想下意识承认，突然意识到不对，我们其实还是有盟友的。

何芸汐又赶了一句：“就算以前有关系不错的，但现在听说承露台都放出话要对付我们了，谁还敢在这个关口出头？”

我说：“大概还是有的。这样吧，我修书一封……算了我还是亲自去吧，你们先回山上，二十天后，我们召开大会，到时候我带上盟友们一起去。”

何芸汐扫了我一眼：“你不会是想找这个借口逃跑吧？”

我：“……你真当我是看大门的那个掌门？”

何芸汐勉强一笑，转身走了。看见她离开的背影，我满心都是疑惑，忽然福至心灵，开口问她：“是不是你男人……小方，他出什么事了？”

何芸汐一顿，回头看了我一眼，眼中满是幽怨和不安：“他啊，他没事。”

开什么玩笑，肯定有事。我在心里默默点了点头，看起来真的是小方那边出问题了，不然何芸汐他不会这样，话说回来，我记得放他走的时候他虽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但情绪还算是比较稳定的，甚至还能撂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样的万年台词。

不过，我也不会蠢到追问不休，人家都这样了，显然就是不想告诉你，你上杆子追问，那不就是逼着人灭口么，刚才何芸汐回头的时候，我都看见她腰边的双刀快跳出来了。

走出云楼会馆后，我抓住刚才和何芸汐说话时冒出来的一闪念使劲挖掘，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我算是失踪了两年的人，我能联络到什么盟友呢？最初我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是找到黑熊寨的何大当家，好歹我们向他交了那么多年的保护费，不能说该他们提供保护的时候人就不见了，被剿灭不是借口，跑路不是理由，就算是不敌，至少多拉几个人上山摇旗呐喊也是好的，何况我现在回忆起来，灭黑熊寨的罪魁祸首其实就是承露台李老头，何大当家和人家是玩命深仇大恨，没那么容易化解。

除此之外，丐帮和唐门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这么思忖着，就撞上了一个人，刚要破口大骂，一看却乐了，这是空玄。他和我一样，也是心不在焉一个劲闷头往前走。我拉住空玄，说：“道长啊，事情办完没有，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走的时候绕道去咱们轩辕山，我请你吃饭。”

空玄叹了口气，说：“姬掌门，唉，我……我可能没法回去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把他拉进了街旁一家还没来得及关门的小茶馆里，茶馆主人已经坐上了马车，愣是被我拽下来了，他看了我们一眼，匆匆泡了一壶茶端上，对我们又是拱手又是作揖，说：“两位大侠，今天这壶茶，算是小的请二位的，您不用给钱了，小的现在立马就要走了，反正店里的东西都拿走了，您二位不嫌弃，这壶就算送给二位留个纪念了……说老实话啊，小的向三清道尊许过愿，求一个平平安安，这盏茶请了道爷您，就算是咱提前还愿了，阿弥陀佛，无量寿佛……”

店老板嘴里颠三倒四，最后把壶一撂，二话不说给空玄道长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转身就走。空玄心思恍惚，竟然没注意到。这货心里一定有事，要是平时，他还不得像烙铁烫了屁股一样跳起来啊。

我说：“空玄道长，出什么事了？”

空玄这回目光才总算对了焦，他盯着我，那么老大一个人了，居然下嘴唇颤抖着，一瘪嘴哭了出来。

他哭着拉住我的袖子说：“姬掌门，完了，完了，姬掌门！”

我扶着额头说：“道长，咱们好好说话行不行，不管咱们有没有矛盾，别一见面就咒我行不行？你这翻来覆去念叨‘姬掌门完了’是个什么鬼？”

空玄抹着眼泪哭着说：“姬掌门，我，我中毒了，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