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声响箭的方位我还记得，但我不愿和唐淼他们在路上遇见，于是带着何芸汐绕了另一条路，从山脊的另一边向上走。为了提升速度，也为了保持隐蔽，我们专在树梢上蹦来蹦去，这时候我有些理解第一次看见承露台的人上黑熊山上时，他们在树梢上飞来飞去的行为模式了，这样能够逾越大部分的地形障碍，轻功如果好一些的话，地上的人只要不抬头，一般都发现不了我们。

当然，功力尽失之后，轻功对于我也成为了另一个世界的东西，这个时候何芸汐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她先是搂着我的腰，带着我攀着树梢飞，但我想，承露台里最早这么干的人或许是向猴子学的，因为我感觉我和何芸汐现在就像两只猴子一样，就差没有攀援藤条荡来荡去了。后来何芸汐理解了我的思想之后，她就换手提着我的脖子飞了，她自己说这样比较不像猴子妈妈溜娃。

这不是废话吗，就算是猴子妈妈也不会这样溜娃好嘛，除非是猴子爸爸在外面的私生子。

我们一身轻松地在树梢上飞，的确比带着各种器械和装备，仿佛军火商一般的唐淼他们飞的快。眼看着他们还在对面山腰上攀着藤条往山上爬呢，我们已经快要登顶了。我正捂着脸，不想唐淼他们看见我此刻的样子，何芸汐突然按落云头……不是，枝头，我正在诧异，何芸汐一指对面树林，小声说：“那边有埋伏。”

我没了真气，没办法像何芸汐那样放出真气查探，但也看出那边有杀气了——那片林子里的松鼠啊、山鸡啊、麻雀啊、果子狸啊什么的，就像煮开了锅的开水一样，向四面涌出来，隐约还可以听见细碎的交谈声，但毕竟是埋伏，那声音只是大概感觉有，仔细一听就什么也听不清了，就像是鸟鸣之间夹杂的嗡嗡声一样。

我说：“针对咱们的？”

何芸汐摇摇头：“不太像。这个位置对付上山的人没什么优势，但要阻击从山那边翻过来下山的人，就有点地利上的便宜了，再加上这些人态度这么松懈，我感觉这应该是布置在埋伏圈外围游哨的队伍。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人。”

我说：“这个好办。”说着，就地捡起一块石头，作势要向对面扔过去，就在举手的那一瞬间，我猛地集中精力，未来的景象一幕幕从我眼前闪现，我看见我这块石头丢进对面林子里之后，那里面迅速涌出来六七条大汉，武器各式各样，但都是大开大合的路数，什么鬼头刀、狼牙棒、长杆朴刀、蘸金斧之类的，为首的是一个双持金瓜锤的胖大汉子，右眼角有颗开心果那么大的黑色肉瘤，上面还长满了长毛。

我问何芸汐：“我好久没在江湖上走动了，有哪位高手是用双金瓜的吗？”

何芸汐看着我说：“你觉得哪位高手会选择那种玩意当兵器？”

我想想看也是，如果需要用兵器的分量来加强自己的分量，不论是什么意义上的，这都是菜鸟了。我冲她点点头说：“那没问题了，对面都是些弱鸡。”

何芸汐似笑非笑看着我：“弱鸡？那交给你来？”

我顿时深感痛悔，现在的我可能比弱鸡还弱鸡。

好在何芸汐只是稍微嘲笑了我一下，就自顾自向着对面走了出去，一如我所预见的那样，对面的树林里哗声大作，一下子冲出六七条大汉。我摇摇头，看来丢石头和丢何芸汐的效果是一样的，那么下次就丢何芸汐好了，丢了也不心疼。

我刚这么转念的功夫，何芸汐那边就拍了拍手，说：“好了，弱鸡，你过来吧。”

我定睛一看，在她周围，横七竖八躺满了人，何芸汐正掂量着那两根金瓜，看见我走过来，突然问我：“你怎么知道有人用这个玩意？”不等我回答，又神秘兮兮地追问：“你猜猜看，这个东西有多重？”

我心说难道这玩意和传说中的混世魔王李元霸的双锤一样沉吗？看这比人脑袋还大的模样，若是熟铜的，怕不是有一百多斤一个？然而何芸汐抬手轻轻一抛，两只金瓜就飞上了天，掉在地上的时候并没有如我所预想的那样，在地上砸出一个环形山，而是扑通扑通两声，甚至还弹了起来，又咕噜噜滚到一旁。

何芸汐嗤笑道：“木头的，外面包了层铜片。这就是男人啊，哼哼，都是些不入流的小毛贼，下次再有你来上，我嫌脏了手。”

我于是无语，看着躺在地上呻吟的这六七条大汉，心里默默痛骂他们丢了男人的脸。

跟着何芸汐又往上走了三里多山路，何芸汐又站住了，她揉了揉手腕，说：“前面又有埋伏，呐，这回该你上了，老是和弱鸡动手，我也会变成弱鸡的。”

我心想这样岂不是更好，至少小方应该会感谢我。旋即只身空手走出了树林，走向对面的巨石小丘，快走到巨石下面的时候还没看见有人出来，我心里有些奇怪，难不成这些人有先见之明，还是远远看见了前面那一票人的命运，看见我们来了，就自动选择了沉默？

然而，当我走到巨石下面时，我忽然听巨石顶上传来一声尖锐的唿哨，我抬起头，看见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站在巨石顶上，正居高临下地看我。我看向他的时候，与他的目光相触，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那目光中充满了贪婪和凶残，满是无比享受的仇恨。

我恍然想起这个青年，我大约是见过的，那是在铜雀台里，当时他和阴符及另一个中年人一起出现，在三个人中实力最弱，被我一个照面就重创一条胳膊，最后更是被体内有骨鲲游走的洪十三娘一巴掌打飞出去几条街。

但即便如此，这人也是虚神境的强者，这一点如假包换。

我不知道此刻的我对上虚神境的强者，尤其还是和我有仇的那种，我该怎么活下来，这应该是生存大挑战的终极关卡了，可是很不幸，我刚内力全失，就给碰上了。